第9章 坐實-惡人自有惡人磨

一口熱血噴了範明珠滿手滿臉,她一愣,又一次尖叫出聲,而兩手一抖,那掌心的玉佩竟隨之跌落下去,隻聽得“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摔成了數瓣。

這一下,範明珠不再是驚恐了,她看著地上的碎片,兩眼發直。

“小姐!”

就連墨藍都被嚇壞了,她驚呼一聲,差點就要抱起蒲芳草飛奔回府裏,幸好,蒲芳草及時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一股黏膩的觸感襲來,讓她停下了動作。

是掌心的血,還好,還好,墨藍鬆了口氣。

蒲芳草將計劃告知墨藍時,並沒有提到這一環,畢竟以墨藍的性子,是不會同意讓她自殘的,而若是讓她用其他之物代替,她卻是不願的,破綻這種東西,經不得推敲,與其事後被別人發現後悔懊惱,還不如從根源斬斷。

這一戰,她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蒲芳草安撫好墨藍,然後狀似虛弱地倚在了她的身上,一雙眼涼涼地看著範明珠。

玉佩碎了,這在她的意料之外,她原本還想著將這範明珠送回範府,交給那潑辣的範家大夫人親自磋磨。

畢竟在上一世,範家大夫人和她的一雙兒女都死在了範明珠的手中。

可如今卻是不用了,沒了這玉佩,範明珠再難進範家門。

蒲芳草在心中冷笑。

不過是範家老大遺落在外的私生女,卻偏偏要窺伺一些不該擁有的東西,搶了嫡女的身份還不夠,還親手促成了範府和蘭景旭的狼狽為奸,更是讓範靈萱有了一個高貴的身份,範家的幹女兒,範丞相的幹孫女。

若非如此,以範靈萱漁村孤女的身份,根本就坐不上安貴妃之位,而沒有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她也造不成那麽多的罪惡和殺孽。

更別說,範明珠自己在得勢後,便下令屠了平江府知府滿門,連帶著那些稚子奴仆,一個不剩。

想到上一世的事情,蒲芳草再次輕咳一聲,將嘴裏的腥甜吐盡,若說她最恨的,便是這兩個人的冷血。

大將軍府用命護著的百姓,不是讓他們可以隨意殺戮的草芥。

“你們可知我是誰?”蒲芳草緩緩開口,氣若遊絲。

範靈萱充耳不聞,她看著地上已經破碎的不成樣子的玉佩,心中溢滿驚慌,她不明白範明珠的玉佩為什麽會碎,畢竟書中並沒這麽寫。

她不是應該被送去東宮麽?範明珠不是應該被範大人私下接走麽?

為什麽不一樣?

常年依賴書中文字過活的範靈萱僵在原地,頗有些不知所措。

蒲芳草本就沒想著得到回應,她隻是醞釀了一會,便再次開口,聲音中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淒涼:“若你是太子的妻子,那我是什麽?嗬,可笑。”

說罷,她眼睛一閉,好似暈了過去。

墨藍驚呼:“小姐!”

聲音之大之慘絕,差點讓躺倒在她懷裏的蒲芳草原地蹦起,她強忍下動作,默念,早知道墨藍有這般嗓子,她就不用引這麽多百姓來圍觀了,畢竟,如今別說是圍觀者,就是這方圓半裏,怕是都聽到了。

圍在四周的蒲家兵紛紛出動,他們麵色擔憂又身手矯捷地將蒲芳草兩人送回了軟轎,然後足下生風,轉眼間就擠出了百姓的包圍圈,消失在了人前。

眾人跟著跑了一半,唯有範明珠和範靈萱愣愣地跪坐在原地。

範靈萱滿腦子都是蒲芳草的那句話:若你是太子的妻子,那我是什麽?

我,是什麽?

“她是,蒲芳草……”

嘴唇蠕動,範靈萱的表情宛如晴天霹靂,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認定的貴人,竟然是自己最大的仇敵。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

若上天再給範靈萱一次機會,她恐怕再也不會那麽輕易地掏出自己所有底牌,也不會再將自己是太子民間妻子的身份公之於眾,可惜,不是人人都有第二次的。

已經被蒲家兵送回大將軍府的蒲芳草靠在軟塌上,心中無比的慶幸。

推門聲響起,她微微側頭,問道:“那些跟著我們的百姓都被送走了?”

“送走了。”墨藍點點頭,拿了條毯子給蒲芳草蓋上,眼底閃過一絲溫柔,“他們在街上看到您吐血了,都說要將手中的瓜果蔬菜送給您補補身體,一直追到了將軍府門口才被大管家給攔住,大管家讓人拿了很多糕點給他們,最後都是推脫不了,落荒而逃的。”

說道後麵,墨藍的語調都忍不住微揚,蒲芳草更是忍俊不禁。

“這麽多年,真是一點沒變。”

蒲芳草一直記得,自己幼年時看到的景象。

父親每次回京,明明都輕車簡行,卻偏偏有人能一眼認出,然後周遭所有的百姓便都追著,將自家的瓜果蔬菜往車上送。

這大概,就是他們蒲家人所堅持的東西吧。

明明是笑著的,可眼前卻逐漸模糊。

墨藍看著笑著流淚的蒲芳草,心口處也同樣泛起酸澀,眼皮快速眨動,她又道:“不過這次大管家可失了算,還是有兩顆白菜和一尾鯽魚留在了咱家門口。”

“哦?”

蒲芳草驚詫地瞪大了眼睛,要知道,因為百姓的熱情,拒絕這件事對於大管家來說可謂是信手拈來,就算是有人將東西丟進來,他也能轉眼將東西還回去,少有失手的時候。

猶記得上一次失手,還是在四五年之前。

蒲芳草下意識咂咂嘴,口舌生津,“看來今天晚上,有白菜豆腐鯽魚湯喝了。”

說著,她又似想到了什麽,再次開口:“對了,墨藍,範靈萱他們被接走了麽?”

她將兩人留在那,可不是打算放她們一命的。

“沒有。”墨藍搖了搖頭,表情有些難以言喻,“沒有人接他們,因為在小姐走之後,那些圍觀的百姓便將兩人送去了京兆府。”

蒲芳草訝異:“真送去了京兆府?百姓們沒事吧?”

她當時也不過是隨便說說,畢竟她早在上一世便得知,這範靈萱雖然沒有進過衙門和牢獄,但是卻對這兩個地方有著巨大的恐懼,而恐懼就是掏出所有底牌的前提,她必須讓範靈萱將太子民間妻子的身份坐實、坐穩,沒有一絲餘地。

“對。”墨藍點點頭,“他們沒什麽大礙,據暗衛回報,他們跟京兆尹說自己是良民,不能讓兩個千裏尋夫、尋爹的女子孤苦無依,流落街頭。”

所以,不僅親手將人送到了京兆府,還將她們身上的東西偷了個遍。

墨藍閉了閉眼,狠狠地在心中默念:那些東西都是壞人偷的,和她淳樸善良的百姓們沒有關係!

蒲芳草不知道墨藍在想什麽,她隻是忍不住感歎計劃的順利:“這麽一來,我們隻要等著就好了……”

等著那些聲音,慢慢發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