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證-她的金手指

軟轎內,蒲芳草透過微微撩起的縫隙,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鬧劇,她看著倒地不起的範靈萱,看著脊背剛直為她遮風擋雨的墨藍,腦海中不禁掠過上一世的記憶。

上一世範靈萱攔下的,是張德的軟轎,而早在這時便已經和蘭景旭勾搭上的張德,自是認出了太子私佩,他將範靈萱偷偷送入東宮,送到了蘭景旭的身邊,他們將太子早在民間娶妻之事瞞下,沒有掀起一絲波瀾。

而她第一次見到範靈萱,是在新婚夜的晚上。

當時的蘭景旭麵露歉意,說自己早年身中劇毒,無法和她行周公之禮,若同寢,那劇毒便會因歡愛而匯聚到她的身體裏,他不想她受傷,所以隻能暫時忍耐,待他用侍妾的身體將體內的劇毒全部排光後,才能和她行**。

她信了,甚至對那個身為解毒侍妾,已經連續為蘭景旭解了三年毒的範靈萱感到憐憫和愧疚,而因為這份愧疚,她對範靈萱多有照顧,金銀珠寶、靈芝人參,但凡是好東西,她都會給範靈萱送去一份。

更甚者,還親自去求了那個偶來京城的陸神醫,隻為了保她一命。

也正是這一求,才讓她知道其中的真相。

哪有什麽劇毒,哪有什麽解毒,一切都不過是假的罷了,她的眼前是陸神醫的冷嘲,耳邊是範靈萱的哭訴。

在她的逼問下,範靈萱將自己如何在江邊救得太子,如何千裏尋夫到得京城,最後又如何在張德的幫助下進得東宮,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這一切,也不過是想讓她網開一麵罷了。

畢竟,彼時的她還是太子妃,而範靈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妾。

蘭景旭不在府內,生殺予奪,都在她的手中。

範靈萱得逞了,她看著範靈萱微微隆起的小腹,終究還是心軟了。

可當時的她不知道,正是因為這一小小的心軟,才有了後來陰狠毒辣、作惡多端、殺人如麻的安貴妃,才有了墨藍的無辜慘死。

想到因為安貴妃的一句話,那個為了保護她而被蘭景旭一劍刺死,滿身鮮紅的倒在她懷中的墨藍,蒲芳草攥緊了指尖。

隻有疼痛才能讓她清醒,才能讓她明白,一切重來,萬不能再走之前的老路,心軟,就是她最大的弱點。

蒲芳草鬆開手,看著濕透了的掌心,輕輕一笑:這才剛剛開始,安貴妃,你上一世做的孽,這一世,你要加倍地償還回來。

“墨藍,這是出了什麽事了?”

一道堪稱嬌弱地輕喚傳來,滿身殺氣的墨藍迅速收拾了下表情,回身拱手恭敬道:“墨藍該死,驚擾了主子,不過是個賤民罷了,主子不必憂心。”

說罷,她揮了揮手,讓站在旁側看戲的蒲家兵動作麻利點,可不揮手則以,一揮手,那再次被拿住的範靈萱竟又一次掙脫了開來。

因著那些深刻在腦海中的描述,範靈萱是萬萬不想去可怕的京兆獄的,她眼睛直直地看著不遠處的轎輦,想著墨藍口中的主子,再次大聲地嚷嚷起來,生怕那轎中的貴人聽不到:“我不是空口胡說的,我有證據,我有婚書,我是蘭景旭明媒正娶的夫人!”

範靈萱決定孤注一擲,畢竟這是她此生最重要的轉折點,若是錯過了,怕是之後的劇情都要變了。

不,絕對不行。

她靠著腦海中的文字活了十年,她相信書中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既然書中說坐在這頂紅底藍麵金流蘇的轎子是她的貴人,會帶她見到太子,那就不可能出錯,即便現下過程有些不同,但她也曾因為害怕而繞過了數個書中描寫的劫難,所以,她隻要表明身份,她就一定會像書中寫的一般,進入東宮,見到太子,然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對,沒錯的,絕對沒錯。

“對,對。”在範靈萱灼灼的目光下,一旁的範明珠也驚慌地跟著附和,“他們是我娘親自做的媒,我可以作證!還有,我有這個,你們應該認識的,對吧?”

範靈萱和範明珠將身上藏著的東西鋪了一地,它們大咧咧地擺著,引得那些圍觀的眾人爭相看去。

“這婚書是真的麽?太子在民間娶妻了?”

“是真的,你看那印信,那可是府衙的印。”

“那那個玉佩是什麽,上麵的花紋可真眼熟。”

“是丞相府的族印吧,我上個月還見過。”

百姓們吵吵鬧鬧地擠作一團,沒有人發現,那些接二連三認出東西的,都是同一批人。

蒲芳草聽著外麵的聲音,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裙,然後素手輕抬,掀開了轎簾。

鋪墊已經足夠,是時候收尾了。

墨藍聽到響動,連忙回身攙住了下轎的蒲芳草,連帶著,那些周遭的百姓中也有半數的人停頓,然後深深地躬下身,他們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蒲芳草的臉色有些蒼白,她一步一步地走上前去,俯視著那癱坐在地的兩人,捂嘴輕咳道:“你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麽?你,真的是蘭景旭在民間的妻子?”

清冷的聲音傳來,範靈萱愣愣地抬頭,看向蒲芳草。

陽光奪目,她看不清少女的臉,隻能瞧見那烏黑發絲中的翡翠赤金,再往下,是白嫩纖細的脖頸,那裏掛著一個雕花的赤金項圈,上麵鑲嵌著七八顆流光溢彩的寶石,耀眼得緊,一身粉紫色的衣袍下,月白色的裙子似層層疊疊的花瓣,堪堪露出腳上金銀絲線的繡鞋。

這就是她所求的富貴命麽?

範靈萱的眼中再次爆發出了驚人的熱度。

蒲芳草冷眼看著,心中嗤笑。

就是要如此,才不枉費她今日的精心打扮。

這邊,範靈萱還沉浸在幻想中發不出聲,而另一邊,墨藍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耐起來,還不待出聲嗬斥,那跪在一旁的範明珠便猛地開口:“我們說的都是真的!萱姐姐的婚書也是真的,我的母親是平江府知府的女兒,這可是她親自做的媒!”

就連那印信,都是母親親自偷來印的。

範明珠雖然不知道範靈萱為什麽會說自己是太子妃,但她知道,她是因為什麽才被範靈萱帶到這京都來,她娘死了,她沒有家了,她必須要找到她爹才能活下去!

如此想著,範明珠拿起身前的那枚玉佩,那是她爹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

她雙手捧著,將其緩緩舉高,遞到了蒲芳草的麵前:“萱姐姐是來京都尋夫的,我是來京都尋我爹的,這是我爹的玉佩,我們沒有說謊。”

蒲芳草冷眼看著,然後——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