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均陽化工廠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在寒冷的海底,於聽與師豐羽呼吸化作的白霧混在一處,曖昧的糾纏片刻又各自消散,於聽幾乎能夠看見師豐羽臉上細細的絨毛沾上海水,濃長的睫毛被打濕成一縷縷,眼下沾上的海水給人一種眼含清淚的感覺,更為氣氛添上一大把幹柴。

短暫而又漫長的幾秒過後,師豐羽卻忽然伸出手指緊緊捏住了於聽的鼻子,看著於聽有些驚慌的眼神溫柔的笑笑。

“法蘭佐,我也是在書上看到的,難度比較高,可能要多嚐試幾次。”

曖昧的氣泡瞬間被打破,原來他是要教自己潛水的方法,於聽壓下翻湧的心緒,聽著師豐羽的話用心去感受身體的變化。

“關閉會厭,抬起舌根……會厭在你喉前部,感受食物吞下的感覺,它是用來防止食物進入氣管的軟骨……”幸得二人都是能力者,對於這種需要長期練習才能夠把握的技巧,隻短暫練習了幾次便掌握的大差不差。

礁石粗糲的刮擦著**的皮膚,在沒有光的礁石之間行走隻能夠集中精神小心再小心,稍不注意就會撞到身體,甚至被某些突出來的鋒利的礁石刮傷身體。

他們不敢在這種地方受傷,血液的氣味不知會引來什麽東西,到時候會更加寸步難行。

在經曆了極其漫長的一個多小時後,二人紛紛踩空,四周空無一物,腳下已經沒有了粗糙的礁石磨人,而是冰冷空曠遼闊的海水接納著兩個不速之客。

一片豁然開朗的景象出現在麵前,沒想到在這片錯綜複雜的礁石群之下居然還有這麽一處地方,藏得這麽隱蔽,如果不是二人為了躲避酸雨被迫下潛,恐怕再過百年也不會有人到訪。

遠遠的看去,這裏隻有極其微弱的光,隱隱約約可以感受到是一片毫無任何生命跡象的海域,腳底下是細細的海沙,一踩便會泛起一陣白煙,海水毫無生氣的波動著,與之相對應的是,死一般的寂靜空曠。

然而二人都注意到了在大概千米外,有一點似星光的光在突兀的閃著,似乎是在招呼著二人前去探查。

待二人遊到那處,均被驚的瞳孔發大微微震顫,從下望上看,一堵足足有十幾米高的牆突兀的立在海底,在牆上掛著許多的招牌,上麵布滿了海草,還有幾張燈居然在亮著,隱約可以辨認出來字樣。

均陽化工廠。

均陽……均陽!!

於聽在看清字眼的刹那沒有憋住氣,一串細密的氣泡不受控製的從鼻下冒出,藍光閃過,二人跌落在屏障之中大口喘氣,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無以複加的震驚情緒。

“均陽……均陽。”於聽抓住師豐羽的手,忽然大聲道:“這裏是被海淹沒的均陽!”

在末世之初,人們並沒有意識到末世的發生,直到均陽出事,他們都認為均陽發生的那一次化學汙染隻不過是工廠的管理不當。

一開始是一個孩子忽然開始掉牙齒、嘔吐,牙齒掉落之後血流不止的樣子讓其母親格外的擔憂。將孩子送去了醫院卻什麽也沒查出來,孩子的母親卻不肯善罷甘休,她隻身一人前去調查走訪,發現在她們整個鎮子最大的一條河中有奇怪的東西。

那隻魚是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堆之中被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它已經被曬幹,可是其魚身上多出的器官卻叫人在炎熱的夏天都生氣一股寒意。

隻見它的魚腹之下居然生長了兩條幹巴巴的腿腳!

那腿腳模樣長的十分齊全,五個腳趾都有,甚至能夠看見指甲,隻有嬰兒的腿腳大小長短,在腿根處蓋著一些細碎的魚的鱗片,不過並沒有嬰兒的腿腳那般飽滿,因為已經死亡,成了兩條幹巴巴的皮包骨頭。

事情發酵起來,除去被報道上報紙的新聞,熱度很快被壓下去,包括這個地方已經有足足五年沒有新生人口,流產的人數倒是大幅增加,包括在學校中讀書的孩子一個個的去了醫院,住院的人越來越多的消息……

一切的端倪突兀出現,卻沒有任何人意識到,直到突然爆發海嘯淹沒了這片土地,大批的變異動物從深山深海中出來……

這個最初的災難發源地永遠的湮沒在了海水與曆史的長河之中,幸存下來的人們卻連這個當初不起眼的小城鎮的位置都不知道了,更別提再來對其進行尋找,關於災難發生的真正原因無人得知。

沒有人會想到,這個導致災難發生的發源地,居然會隱藏在內海這一片垃圾之下,這一大片堅硬複雜的礁石之下。

工廠的大門是一扇足足有五六米高的鐵門,看上去堅硬無比,一般的方法似乎不能夠進入其中。

“要進去看看麽?”

這一句話在空曠寂靜的海底之下顯得格外的響亮,尾音落下之後過了許久才緩緩消失。

二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瘋狂的好奇。

於聽忽然意識到,兩人說不定都是瘋子,願意用命去賭去探索的瘋子,不過在這亂世之下,又有誰不是瘋子呢?

師豐羽的墨發碎長的落下貼在他白皙高挺的額上,眼神遲遲無法從那扇一看就危險至極的門上撕下來。

“我從小同父親學習了很多很多的知識,聽他最常提起的就是這個地方。”

“從前的生活有多幸福,能夠撕開那一點點真相的邊緣的人就有多渴望窺見全貌。這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究竟能夠在其中窺見什麽有關末日的真相?又或者是其中藏著多大的誘人的財富、力量……我父親一直都很想親眼看看。”

於聽第一次聽他提起自己的父親,猶豫片刻本著你來我往的社交原則道:“我從我父母身上學的東西不多,遊泳也是因為一次機緣巧合學會的,隻唯一同其他流浪的孩子不同的是,我喜愛看書。”

“不,你與常人不同的地方有許多,你……很聰明。”

“謝謝,我隻是比同樣流浪的孩子多些生存技能。”於聽嘴角綴著笑,再次將目光放在了麵前這個龐然大物上。每一個在末世之中掙紮求生的人都對均陽耳熟能詳,對於它模樣的傳說也有很多,但幾乎不會有人想到,它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化工廠。

一個依海而建的化工企業,像所有的化工廠一樣,均陽化工廠一般承接的業務多是生產化工係列產品,例如無機試劑、生化試劑等……

有人的地方就有學校、醫院、商場……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裏漸漸的從一座海邊小村發展成為規模不大的城鎮。

兩人分頭行動對這扇大門開始了搜查,令人奇怪的是,大門居然奇跡般地嚴絲合縫,一般的化工廠的大門雖然不至於粗糙簡陋,但也絕對不會有人投入對那個時候來說也是天價的數字來投入到一道大門中去。

師豐羽隨手將掛在脖子上的工牌在大門地各個縫隙中插入,試圖尋找進入的突破口,兩人一連花了兩個小時探索了建築四周,卻也沒能夠找到進入的方法,也試過將工牌貼在各處試圖當鑰匙打開門,都統統失敗了。

這在末世的前幾十年就已經存在的工廠居然是一座密不透風固若金湯的堡壘。

於聽極其大膽的對其進行猜測,如果按照這種密封程度來說,裏麵極其有可能還沒有遭到海水的侵蝕。

隨後她又很快的推翻了自己的猜測。

一座普通的工廠而已,花那麽大的價錢建造一個密不透風連水都不能夠進入的外牆是為了什麽呢?況且,這座工廠的建立往回追溯早在2010年就在此運行生產了,那個時候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這種技術吧。

從外牆找不到突破點,那就隻能夠將主意打到附近的海底細沙上了,這裏從前是一個城鎮,就算災難過去了許多年,也不可能沒有人類生活過的痕跡,往下挖,必定能夠找到線索。

說幹就幹,沉澱百年的細沙被二人翻得底朝天,將下方的視野翻騰的能見度隻剩半米,師豐羽翻得認真,忽然感覺到有人碰了他的背,他便將手背在身後去抓,想讓於聽看看自己剛才翻出來的幾片瓷片——

這個手感,師豐羽一下手便察覺到不對勁,他的汗毛倒豎雞皮疙瘩瞬間立起。

這絕對不可能是於聽的手!!

這個地方還有第三個人?

手心的觸感格外的怪異,似是抓住了一塊在水中泡爛勒的浮木,上麵還掛著些腐敗的海草,滑溜溜又幹瘦,卻因手下明明白白能夠抓到的五根手指,擺明了這是一隻人手。

此時細沙湧起,師豐羽根本看不見來人究竟是誰,腳底虛虛浮浮的踩著嘴角鼻尖冒出許多氣泡,他不敢動,可是此時他已然搜尋了三四分鍾了,加上受到驚嚇吐出的氣,他快要窒息了。

雪上加霜的是那隻手居然動了動,在他的手掌中微微蜷縮了一下,似乎是在等待師豐羽的反應,而且也已經有了些許的不耐煩了。

許多念頭從師豐羽的腦海中升起又很快散去,在這寂靜的海中,聽不見任何聲音,水壓壓迫著胸口,緊張的情緒使得血液一股腦地湧入其中,更是為心髒帶來了負擔,缺氧的痛苦逐漸開始嶄露頭角,漫長的兩分鍾過去,師豐羽終於忍不住,猛地扭頭去看——

居然是夏天。

那具在礁石叢的最頂端、被牢牢地釘在礁石之間痛苦掙紮而死的工廠員工——夏天。

師豐羽能夠將其辨認出來,全靠夏天身上還帶著的幾十顆釘子,正牢牢地將其本該破碎散架地骨架釘合起來的不明材質地長釘依舊卡在夏天得骨頭之中,極其可怖。

難不成夏天死的太過慘烈,接觸到活人的氣息之後活了過來?

此時於聽察覺到了師豐羽這邊的不對勁,已經遊了過了,看到這一幕也嚇得夠嗆,一把將師豐羽拉入屏障之中,而夏天的骨骼就在外牢牢地“盯”著他們。

兩人一時之間誰也不敢先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那具屍體,三雙“眼睛”互相警惕地盯了半天,最後兩人先鬆了口氣。

屍骨正隨著洋流地流動而被帶著飄動著,轉眼之間,已經飄離了他們一米多遠。

隻是不知是不是巧合地願意,那具屍骨地頭部依舊是牢牢地看著兩人,似乎是死地不明不白,想要討個什麽說法。

“他……怎麽會到這裏來?”

確定這是一具屍體後兩人瞬間失去害怕的情緒,死人不可能會比活人可怕,這具屍體出現隻意味著兩種可能:一、酸雨落入海水之中將那塊可能本就因為被釘子釘入二不夠牢靠地礁石分解腐蝕開了,屍體在長達百年的禁錮之後離開了原地,隨著洋流地流動來到了這裏。

二、有人一直偷偷的跟在兩人地身後,目睹著他們要進入這座死一般寂靜,固若金湯地工廠之內,於是用屍體來擾亂他們。

第二個可能,那就是根本不可能。他們在此地生活了幾天,除去變異怪物以外就沒見過屍體以外地人類,且他們是能力剛剛好能夠應付這種情況,換做任何一個別人,隻怕還沒進入礁石群之中就死亡了。

第一個可能性又太過牽強,世界上真就有如此的巧合將屍體剛好送至他們身邊?

像是為了回應二人的想法似的,夏天的手臂忽然動了動,雖然與之相伴的是身體的歪斜,洋流卻剛好將他的手指指向了一個方向。

黑洞一般空洞的眼睛依舊靜靜的注視著兩人,於聽首先轉頭看向他手指的方向,那裏就是一片空曠的細沙,與其他地方沒有什麽不同。

於聽卻拍拍師豐羽的肩膀示意他憋氣,接著收了屏障讓師豐羽看管夏天,自己則朝著那個方向一擺腿遊了過去。

到了近處,於聽才發覺到這處與其他地方的不同之處,這裏的細沙比起那些被他們翻過又沒有收入的地方的細沙顏色要稍微深一點點,這種變化在本就光現昏暗的海底非常難以察覺到,如果隻靠他們兩人的搜查方式,隻怕過了幾個小時都未必能夠有結果。

手指在翻騰的細沙之中仔細摸索,隻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於聽便摸到了什麽東西。

她將其拿起來放在商城中買的水下用手電筒一看——

是一塊小學的牌匾,在牌匾之上還有幾個彈孔,以及一塊剛好卡在牌匾背後的魚骨。

牌匾上寫著幾個字,以及很難辨認清楚,於聽將其放在眼下仔仔細細的看,終於認出了上麵的字眼:

均陽實驗小學。

是那個發生了第一起嘔吐、掉牙事件的小學!

再看那塊魚骨,於聽摸著魚骨瞳孔猛地一縮,扭頭想同師豐羽表達什麽,卻與夏天空洞的眼眶對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