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我放你走

這兩日陸文塵和薑芸印象裏的不同。

就比如現在,薑芸原本是有點害怕,怕他和昨天一樣對她說威脅的話,但他隻是抬頭淡淡望了一眼宛溪,便轉身坐到桌子上。

背對著她們。

薑芸鬆了口氣,感覺到衣角被人攥著的力道,她慢慢坐到宛溪身邊,打量她身上一番,“宛溪姑娘身上可還疼?”

“昨晚你摔下去時,差點沒把我嚇到!”

宛溪抿著唇搖頭,神色恍然,“夫人,我不想呆在這裏,我要出……”

“砰——”

陸文塵手裏的茶杯倏然碎了。

破碎的瓷片在他手心刮蹭開了一道口子,正泊泊冒出血滴,宛溪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對上薑芸的眸子,緩聲道,“我想回先酒樓。”

“自然是可以的。”薑芸的話讓人安心。

那邊陸文塵正要起身發怒,想說薑芸當他不存在嗎?

結果卻看到薑芸低頭,從袖中拿出一張厚實的紙,放到麵色蒼白的宛溪手中,隨後她看了一遍便驚了,“這是……”

“你的身契。”

陸文塵緊捏著的手又鬆開。

聽到宛溪驚顫抖的聲音——

“夫人,你,你如何拿到我的身契的……”

薑芸其實挺會看人臉色的,這陸文塵和宛溪都盡量讓自己不去看對方,她在中間也能感覺到,他們都不可能不在意。

隻是宛溪境地不好,她自然多偏心姑娘家這邊。

“這事兒說到底,我是要感謝宛姑娘你的。”

“昨夜掌櫃控不住場子,我便趁虛而入耍聰明,將他這鋪子收了,酒樓裏的姑娘我都為他們找了去處,你說你日後……”

薑芸沒說完看了一眼陸文塵。

她悄悄按了按宛溪的手,繼續道:“日後的路子還要再想想,我覺得這青樓定是留不住你的,便先將身契交還與你。”

這話說得毫無紕漏。

宛溪聽出薑芸為她掩飾,睫毛低垂下去。

她昨夜說……自己要尋個日子離開這裏,去更遠的地方,但這話目前若是在陸文塵麵前說,必定會惹怒他。

輕則受他話中羞辱,重則或許就真會被他強了身子。

雖然以往的他,定是不會做出這種逼迫她的事兒。

但今時不同往日。

薑芸是個會看人眼色的,發現陸文塵肩頸略微鬆懈下去,便直入主題了,“宛溪姑娘,其實今日我來,還為一件事。”

宛溪抬眼打起精神,“夫人請說。”

“我昨日為了控場子,與這千福酒樓的客人們答應,請宛兒姑娘再跳一支舞,以彌補昨日的過錯,若是你不方便……”

“我答應。”

薑芸還想說若是受了傷,便不必勉強,但沒想到宛溪如此利落。

而且沒多久,宛溪抬手將發髻中鑲金白玉簪子拿下,放在薑芸手中,“宛溪無以為報,這是贈予夫人的謝禮。”

“一支舞而已。”

薑芸總覺得自己有些強人所難,“若是要脫去麵紗……”

“無事。”

宛溪露出一絲笑意,搖了搖頭。

薑芸第一次見神情清冷的她笑,仿佛與那個傳說中的頭牌姑娘,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就如……親切靈動的小姑娘。

可她們的對話卻被人盡數聽去。

“她不許去跳。”

陸文塵冰冷著一張臉走到床榻前。

他看著宛溪麵色如紙,盈盈一握的腳腕上,還有因為扭傷綁著的紗布,就這樣竟然……還想著去給那些男子跳舞。

他不由冷笑了聲。

看向薑芸的神情帶著些警告,“你多少銀子拿回來的身契,我三倍返還給你。”

“日後宛溪與任何人無關。”

這字字句句都令場麵冷到了極點。

說實話,薑芸非常想發脾氣,甚至已經感受到宛溪與陸文塵相處的痛苦,那種被掌控逃不掉,還要羞辱的無力。

但現在她沒辦法為這姑娘做任何事。

陸家不是什麽人都惹得起的。

薑芸感受到衣角被人輕輕放開時,她心頭下意識一跳,不知道為什麽感受到了一絲慌亂,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

宛溪的白裙從眼前一閃而過,一下子拿起剪刀跌倒在了牆角。

“阿溪——!”

“宛溪姑娘——”

她脖子上湧出的大片血跡,配上那一副淡漠如水的神情,對薑芸產生了巨大的衝擊,她不敢上前,感覺到身邊陸文塵發瘋往前走——

宛溪勾唇一笑更是刺進去幾分。

“站住!”

薑芸一下子管不上身份,朝著陸文塵喊道,“你不要過去!”

“她不想看到你看不出來嗎!別再逼她了!”

這幾句尖叫將外麵的人刺激到,子衛護主心切,一下子衝進去後,江苓提起裙擺也連忙進去,怕陸文塵有個什麽好歹。

結果就迎麵看見宛溪半個身子染血的畫麵。

“啊——”

“來人,來人將這女子抬出去!髒了我家陸府的院子——”

陸文塵一下子什麽都不想了,他倏然緩緩蹲下身子,猩紅著眼睛伸手過去,“我……我不過去,阿溪,我不碰你了,我放你走……”

宛溪手裏的剪刀沒有放下,緩緩縮起自己的身子。

那長睫合上時。

脖頸上低落的溫熱暈開一抹血花。

……

院子裏挑水幹活兒砰砰作響,還夾雜著說話聲兒。

所幸耳朵裏終於有了人聲。

宛溪慢悠悠睜開眼睛時,看著上麵深黃的床帳,有些沒回過神來,她下意識起身發現身上普通柔軟的白色褻衣。

不是她的衣裳。

但應該也是新的,上麵淡淡的澡珠味兒。

轉頭的時候脖頸上的傷口十分疼,她抬起手捂住,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也注意到身上厚實樸素的被褥,繡著好看的花兒。

縫被子的人是個手巧的。

“唔……”

“誒,小溪你醒了啊!”

宛溪轉頭看到一個端著木盤的姑娘,定睛一看卻發現是熟悉的人,她輕輕眨了眨眼睛望著她走過來,“夫……夫人。”

正是薑芸。

薑芸放下木盤裏滾燙的湯藥,走上前彎腰,查看了一番宛溪脖頸上的傷口,其實她一直怕這些,但還是秉著呼吸看裏麵的縫線。

沒有流血就好。

“這是我家院子,我方才請大夫來過了,說你這段日子要修養許久。”

宛溪看見她便安心,聽她說完點了頭,“好……”

薑芸見她還有些懵,便笑著說:“你身上的衣裳是我換的,也是我沒穿過的褻衣褻褲,不髒,就是沒你以往穿的衣裳料子好。”

“我不挑衣裳。”宛溪忙道。

可能是看出她不太自在,薑芸認真歎息道——

“不過宛溪姑娘,身材真是極好。”

宛溪聽這話倏然耳根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