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見紅

“芸兒,他不見得會完全知曉。”

裴良知在杏兒將滾燙的燉盅放在桌上時,用白瓷勺子稍微攪了攪,輕輕放在妻子麵前,“很燙,等一會兒喝。”

薑芸一直皺著眉毛。

她看著杏兒重新買了一份方才福滿樓的吃食,還有滋滋冒油的京味八寶鴨,甚至提不起一絲進食的心思,“他不知道,為何還會跟過來?”

方才他們坐下時,已經將事情講清楚了。

很久以前,薑芸是打算這輩子都不會說出來的,沈玉的事兒算是她和嫂子的秘密,但是現在不同了,裴良知與她是最親密的人。

甚至還有了孩子。

對她的意義也已經不一樣,薑芸對鄧坪的出現覺得心煩,對裴良知說出來也是能出主意的,但是他卻想到的與她不同。

“杏兒,你先去吧。”

薑芸看到夫郎的眼神,把丫鬟喊了下去。

裴良知撂起公筷,一邊給薑芸布菜,“娘當年的事兒很大,關於你和哥的身世,我並不認為她會告訴任何人。”

因為說出來就是萬人指點。

“那……”薑芸似乎有點被說服了,“鄧坪總是瞧著我,若不是在確認我的樣貌是不是與他相同,還有何種說法?”

“芸兒。”

裴良知稍微將放涼的骨湯喂到她嘴邊,但是薑芸倏然蹙眉,聞了聞才安心喝下,聽到麵前人開口,“其實你與娘很像。”

“或許年輕時更像。”

鄧坪不見得知道薑芸是他的女兒。

隻是懷念。

薑芸自己也意識到這一點,稍微鬆了口氣,她不是很想去解決這個問題,沈玉肯定也不想她和鄧坪有什麽牽扯。

從以前那句“你爹死了”就能看出來。

但是,裴良知注重的點和她並不一樣,薑芸雖然會對這件事持有遲疑態度,但是鄧坪年輕時與她娘未出閣時就有過肌膚之親。

這能是什麽好人!

不過——

“今日他問你的姓名,阿良覺得是為何?”

裴良知見她終於是餓了,看著碗盤裏自個兒喜歡吃的,便拿起筷子開始用午飯,他不由笑了笑,“若是我說,他是想要舉薦我呢?”

薑芸手裏舀湯的勺子一掉。

“那……”

不是——這時候接受了,鄧坪不就是等於說把心裏那份愧疚還清了,不接受,就是白白浪費這樣一份名額,而且是禮部長官的舉薦。

“芸兒不問問我怎麽看出來的?”裴良知伸手將她胸前的發絲攏到肩頭,卻見她已經看向自己,似乎讓他繼續說。

“我今日出言不遜。”

“他身邊的侍衛頻頻對我冷眼,鄧大人若是計較,就算我是一位京城出身的官家公子也沒轍,但他卻一直平穩與我講話,最後還試圖讓我自己說出名字。”

薑芸瞬間靈光一閃,“你沒說吧?”

裴良知搖了搖頭。

他還以為這段日子薑芸睡多了,會反應有些遲鈍,但此時此刻薑芸卻點了點頭,“定是不能說的,他是在試探你的態度。”

說了便是在徇私。

不說至少風骨在這兒,日後鄧坪若是真有舉薦裴良知的心思,肯定是在科舉之後也會有的,隻要在這之前她不去招惹,給人臉色。

因為鄧坪連她的名字也從主人家打聽了。

沒必要親自問裴良知。

“真聰明。”裴良知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尖兒。

薑芸不由心情大好,“真的?”

都說一孕傻三年,她揣著肚裏的小崽子,也沒有一點兒腦子退化呀,可能是孩兒他爹也聰明,想到這兒薑芸嘿嘿笑了笑,低頭繼續吃飯。

但是這時裴良知忽而盯著她——

“芸兒……你近日是不是胖了些?”

薑芸:“……”

我勸你不要再往下說。

裴良知還伸手撫了撫她的麵頰,“也不見你像以往一般吐的厲害了,不過還是瘦。”

“再多吃些。”

薑芸心裏歎了口氣,心想我確實重了,這肚裏的小東西愈發長大,等到再有一月多就應該肚子大起來了,你也不知道。

“是嗎?”

她想完,伸手把裴良知的手放在小腹上,麵色鄭重地讓他摸一摸,“好像是的,都是一日四頓了,我都有小肚子呢!”

他笑著蹭了蹭,“就這點兒肚子,胡說。”

兩人說話期間,薑芸忽而瞧見窗子處杏兒給她使眼色,似乎指了指後廚的位子,告訴她還要喝安胎藥,她悄悄點頭示意。

七日後要再去瞧一次大夫。

隻是薑芸沒想到的是……還未到第五日,她接到了宛溪寄來信件的那一刻,見人說自個兒有難產的跡象、茶飯不思時,心中不免有些情緒動**。

然後薑芸自己也見紅了。

杏兒那時差些哭了出來,幸好那日禮部主持參考的書生會合,在貢院提供參考卷軸一事,臨時外出,不然薑芸那慘白的麵色,和衣裙上的血跡。

簡直無法解釋。

最後大夫隻說,已經有小產的跡象了。

薑芸完全沒了法子,隻覺得心力交瘁,但是大夫說三日內沒有再見紅,便是還能好好養著,無事,還開了更重的保胎藥。

幸虧……

她在第二日便沒有再流血。

而薑芸也一直未與裴良知開口說這些,甚至在快三個月胎穩的那一日,帶著杏兒去了一趟詹事府,將宛溪的長命鎖交給了那位叫“賀祿”的大人。

那人已經是詹事府的長官。

但無論是多金貴穩重的大人,賀祿在見到她手中的長命鎖時,一時間竟然熱淚盈眶,還問了宛溪所在何處,似乎是多年的心結。

薑芸隻說——

“大人,小溪如今有了歸宿,所托良人。”

賀祿連連點頭,還說宛溪日後若是要回京城,必定要來找他,就差沒有將“讓宛溪夫君知道有我撐腰”寫在臉上了。

薑芸笑了笑,“詹事大人,關於宛溪,我還有一事相求。”

“是何事?”

“今年的鄉試宛溪的夫君因她有孕,中了亞元卻未曾入京趕考,三年後的那場鄉試,我相信他能在會試中取得好名次,到時候……”

“還望賀大人為一名為傅恒軒的公子,向上舉薦。”

傅恒軒若是知曉,還能為當年宛家平洗冤屈。

賀祿甚至毫不猶豫,“未嚐不可。”

今日他通過麵前人,知曉宛兄長女還尚且在人世,已經是欣喜若狂,就算薑芸拜托讓他為自家書生引薦,他也是願意助力一把的。

不過薑芸說完,便帶著杏兒緩緩離開了。

一路上杏兒一句話都不說,等到了住處,她緩緩跪下來磕了頭,“夫人,您對我們少夫人的恩情……”

卻被薑芸伸手製止。

“隻是一點小事,杏兒,你回去以後暫時不要與少夫人說,我想日後等她陪傅公子來京城,尋到賀大人親自告訴他們。”

也是磨一磨傅恒軒的耐性。

這樣大的官兒,就算是傅家知曉,都是天大的恩賜,更別說會牽扯出宛溪真正的身世,這些都是需要塵埃落定,待小溪生下孩子之後才說。

杏兒連連點頭。

薑芸說完笑了笑,見杏兒給她燒水洗澡,於是她解開身上的肚兜兒,隻是赤身入浴桶時,杏兒轉身拿了帕子轉過來,卻忽而驚呼一聲欣喜道:“夫人……”

“嗯?”

“您好像肚子有些顯了呢!”

薑芸聽聞瞧向一旁淨室的銅鏡,伸手微微擋了擋柔軟的胸脯,從側麵看上去,確實有及其輕微的起伏,或許是她以往腰肢過於纖細,如今才剛剛三月剛到……

竟然已經微微凸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