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會回來了

不過這時候在這麽多人麵前,錢子也要麵子,隻是裝作打哈哈,“誒呦我這早上,嘴皮子還沒繞過來,哪能這麽說我騙人!”

說完過去,還專門撿了條還算好的肉,塞進裴良知手裏。

“這來拿肉的,都說我錢子大方,是不?”

旁邊那稱肉的漢子不說話,把付好錢的肉都搬上外麵板車。

裴良知係好錢袋子,唇齒間吐出一句:“還行。”

這小白臉!

錢子差點一口血吐出來,臉上笑得勉強極了。

其實他也不常來這豬場,大多數時候,都是雇剛才計數的漢子給屠戶拿肉,是他爹以前手下的老實人。

結果這好不容易來一次,想要敲一筆,都被人看到了。

這以後臉上往哪兒擱?

裴良知裝作沒看到他的窘迫,提起袍子往外走。

剩下兩個屠戶和錢子麵麵相覷。

不過因為鬧了這麽一出,那兩個屠戶後來拿肉,都是上手挑了好久,最後還是錢子忍痛分別都送了一塊肉。

兩人還算了好幾遍賬才走。

錢子心裏可是叫苦連跌,早知道就不死要麵子了。

裴良知拉板車一路走到了家院子,肉是被白布蒙住的,這天氣還算涼快,雖然沒有蚊子,也怕有什麽不幹淨。

他背上微微出了點汗,栓好車準備往裏走。

麵前突然傳來一陣巨響——

“真厲害啊沈玉!你教的好女兒!”

“你再瞪我一下試試!”

裴良知聽到這粗獷的聲音,立馬就衝了進去。

院子裏一片狼藉,而西房的屋子裏,沈玉正捂著臉坐在地上,頭發因為爭執淩亂地散下來。

而裴良知一進去,就看到薑芸從**衝下來,一把護住沈玉。

她重重推開薑大為打下來的手,厲聲道:“滾出去!”

薑芸身上單薄,隻穿著一件白色的寢衣。

臉色已經陰沉得過分。

裴良知見妻子神情不太對勁,定睛一看,卻發現沈玉身上衣服都不太規整。

像是被人扒開的。

裴良知心頭一驚,馬上拉住薑大為粗糙黝黑的手。

不過這次薑大為沒喝醉,平時又是砍肉的,一身肉也是結實,就朝裴良知揮幾拳頭,臉上似乎是氣急了。

“吃我的!穿我的……還找人占我的鋪子,有意思,真有意思!”

“你們這群人,都是些賤人!”

薑大為和得了失心瘋似的,一直朝裴良知打過去。

不過他眼神卻是狠盯著後麵的沈玉,渾濁的雙眼,帶著點癲狂的情緒。

薑芸緊緊抱著母親,把她身上衣裳整理好。

前所未有地沉默起來。

差一點……薑大為準備當著她的麵,用那種侮辱性的方式對沈玉。

他甚至解開了腰帶。

正想著,麵前薑大為被裴良知擋了幾下後,瞄準了她這裏的凳子,他掙脫開衝過來,拎起實木凳子就要往人身上砸。

薑芸瞬間瞳孔緊縮。

她放開母親上前拉住那凳子,卻被薑大為一腳狠狠踢開。

腹部傳來劇烈疼痛時,薑芸重重摔在地上。

吐出一口鮮血。

“芸兒!”

裴良知雙眼猩紅地喊了一聲。

他上前拎起薑大為的衣領,發了瘋似地往門上砸,見他慘叫著暈過去,一腦袋全是血。

沈玉卻突然衝出來,攔住他的手。

“娘!”

“算娘求你,留他一命,留他一命……”

沈玉伸手,顫抖著去捂薑大為頭頂流血的窟窿。

裴良知見薑大為已經毫無意識,把他重重推到地上。

邁開步子就衝到薑芸身邊,看見她白嫩纖細的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整個人捂著肚子蜷縮起來,嘴裏喊著,“疼……”

“芸兒……芸兒,聽我說話!”

薑芸被他抱進懷裏,嘴邊卻是源源不斷湧出的鮮血。

裴良知抱起妻子就往外跑。

這次懷裏的人沒有辦法回應他,因為呼吸慢慢在減弱。

她要……死了嗎?

不知為何,今日夜幕降臨得很快。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醫館外麵一整天風雨交加,到夜裏才停了下來,煤油燈照亮了門邊木**的薑芸,氣色差了很多。

那老人給她在手腕上施針。

沒過多久,她突然醒來,又猛地吐出一口血。

薑芸額頭上全是冷汗,喘氣不斷,她身子一軟,往後倒進一個溫暖的胸膛。

下一秒卻聽到大夫如釋重負般:“好!這下好了——”

裴良知聽到這話,終於心放了下來。

沒發現自己手心也是一片冰冷。

薑芸神情懨懨,打不起精神,抬起眸子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

“要不要喝水?”裴良知突然輕聲問她。

薑芸搖了搖頭,手捂著胸口平靜下來,感覺到原本一直有的鬱結之氣,現在散了不少,而且力氣也恢複了些。

就是這原本的身子太差了,很難緩過來。

“娘呢?”她最擔心的就是這個。

裴良知一聽她醒來就問這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下午的事兒太亂了,一下子說不清楚,就連他也不好說,沈玉究竟……是為了什麽。

“我怕你出事,沒顧得上……”裴良知有點慌亂地解釋。

薑芸也不為難他,見人著急連忙說:“沒事。”

那句“我想現在回去”還沒說出口,門口傳來一陣沉悶急促的敲門聲。

大夫原本還在櫃子前配新的藥,嘴裏叫嚷著“來了來了”去開門。

薑芸手被裴良知握著哈氣兒,怎麽都弄不熱,她嫌不舒服想要抽回來,轉頭就看見一身濕透的女人。

那女人神情如灰土般,在這夜裏有點嚇人,

好半天,她才震驚開口——

“娘?!”

沈玉聽到女兒的聲音抬起頭,勉強露出一笑。

裴良知連忙向大夫拿了一條布巾,過去遞給沈玉,她隨便擦了擦,走過去薑芸木床旁邊,摸了摸女兒的臉,“疼不疼……”

“娘沒用,盡讓你受苦了。”

薑芸聽不得這話,拿過毛巾給沈玉給擦了擦,“娘,不管怎麽樣,這件事都不是你的錯,以後在出現一萬次,也不是。”

原本隻是安慰的話,沈玉卻勉強勾起嘴角。

“不。”

“以後都不會了,他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