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涅城

褚鈺身上背了把純黑色的傘,傘口被黑布封住,裹得嚴嚴實實。

傘身冰冰涼涼的,即便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那股子陰寒之氣。

褚鈺走的一驚一乍,時不時扭動身體,發出驚叫之聲。

胡逸微不勝其煩,罵他:“你能不能老實點?”

褚鈺有苦說不出:“我老覺得曹榔頭會從傘裏麵跑出來。”

胡逸微都不想拿正眼看他:“大白天的,它跑出來做什麽?找死嗎?”

話雖然說的有道理,但完全不影響褚鈺恐懼的心情。

他很不理解胡逸微的安排,問她:“為什麽一定要我背著?給大飛不行嗎?”

胡逸微說:“不行,讓你背著是為你好。這樣你才能突破自我極限,有突破才有成長,有成長才能進步,明白嗎?”

褚鈺說:“道理我都懂,可是你這口號也太假了點。”

胡逸微說:“我願意浪費時間想口號就不錯了,你少在這給我挑三揀四的。”

褚鈺別扭的擰巴了下身子,說:“反正我們都走出村子了,能不能直接把曹榔頭扔了?”

胡逸微抬腿輕輕踹了他一腳:“你開什麽玩笑?地縛靈最是記仇,若是不信守承諾,它便會永遠纏著你。”

“你活著,它纏你的人,你死後,做了鬼,它也不放過你。”

那還真挺糟心的。

褚鈺哭喪著臉,認命的說了句:“好吧。”

……

去往涅城的路順利的讓人不敢相信。

沒有遇到任何幺蛾子,更沒遇到鬼魂精怪。

根據空明山的前車之鑒,前半部份太過順利,後麵的事肯定不怎麽好辦。

事實也的確如此。

胡逸微在涅城的城門外吐了個天昏地暗。

褚鈺給她拍背順氣:“你怎麽了?是不是受了風寒?”

胡逸微捂著心口,講話都費力:“不知道,就是覺得胸口發悶,惡心的厲害。”

正說著,幾個同樣要進城的人從他們身邊經過。

也不知為什麽,臉上居然露出了很是下流的表情。

待走得遠了些,一個女人開了口:“看見那捂胸口的女人沒?擺出那副做作樣子給誰看?故意穿件顯身材的衣服,又裝模作樣半遮不遮的。”

另一個男的說:“你不懂,人家既害怕有錢人看不著,又不想讓窮鬼占便宜。”

大約是覺得自己說得妙,末了還十分自鳴得意地哼哼兩聲。

胡逸微耳力極佳,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依照她以前的暴脾氣,勢必要前去理論幾句,無奈今天身體不適,實在提不起精神吵架。

嘴裏像是咽下去隻蒼蠅,漚得難受。

強忍不適進了城,胡逸微才發現自己難受的根源。

“天呐,這城裏,哪裏來的這麽多濁氣!”

胡逸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褚鈺問:“什麽是濁氣?”

胡逸微說:“你也可以理解為人性中的不良之氣,比如貪婪,嫉妒,暴怒,等等。積攢到一定程度,就會變成汙濁之氣,很難化解。”

褚鈺聽得似懂非懂:“那在城裏生活的人,會受影響嗎?”

胡逸微說:“會吧,我大略看了一下,這裏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層厚重濁氣。”

褚鈺隱隱有些不安:“那我們也會受影響?”

胡逸微說:“應該也會。所以,必須盡快找到小芳。”

她鼻腔中充斥著濁氣裏各種引人不適的味道。頭暈目眩,腳底虛浮,沒留神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

褚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春分看在眼裏,擔心的不行,說:“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吧,好歹讓逸微緩緩。”

四人動身尋找客棧,不遠處兩個擺攤兒賣貨的小販在後麵指指點點。

“你瞅瞅那女的,裝什麽嬌弱呢,勾引男人的狐媚子,死綠茶。”

“不過長得確實不錯,身材也好。要是給我玩兒,保準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那麽好看的姑娘,肯定是拜金女。就你這樣的,人家看都不帶看的。”

“拜金怎麽了,那是她沒嚐過我的好,讓我壓到身子下麵,保不齊叫的多大聲呢。”

兩人沒完沒了的說著汙言穢語,源源不斷的濁氣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隨著空氣湧動,又沾染到別人身上。

為了讓胡逸微住的舒服,褚鈺專門選了間最大的客棧。

客棧一樓是食肆,有不少人在裏麵用餐。

大堂中心坐了位說書先生,四人進店的時候,故事正講到一半。

褚鈺給幾人辦理入住,順帶便聽了一耳朵。

驚堂木敲向桌麵,發出“啪”得脆之聲。

說書先生開了口:“且說那小男孩兒的母親,不多時便到了現場。隻見她鬢發梳得齊齊整整,衣飾幹淨整潔,但看麵料做工,便知價格不菲。”

“再看她麵上略施粉黛,白麵紅唇,長眉入鬢,眼波流轉間自帶神采,瞧不出半點傷心難過模樣。”

褚鈺有點兒好奇,問店小二:“這說的什麽故事啊?”

小二天天聽這一段,內容背得滾瓜爛熟,見褚鈺有興趣,就順口給他講了幾句:“說的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當時,有人駕著馬車在路上走,也不知怎麽的,撞到個小孩,車輪碾著小孩的腦袋過去,當場就把頭給壓爆了。”

“小孩兒母親得了信兒就往現場趕。那女人畫著妝,還穿著很貴的衣服,上公堂的時候,講話條理清晰,語氣也冷靜得很,根本就不像是個死了孩子的女人。”

褚鈺問:“她沒哭嗎?”

小二說:“哭了啊,不過我猜,多半也是為了博取同情,方便後期多要些賠償。”

這什麽狗屁邏輯?褚鈺簡直三觀震碎。

小二嘴上沒停,接著說:“不過要說呢,人賤自有天收,有人把那女的家住哪裏查出來了,每天上門破口大罵,還潑糞什麽的,那女的受不了,一根繩子係上房梁,吊死了。”

“隻可惜了那個拉車的人,年輕輕一個大小夥子,就因為不小心壓死個小孩,後半輩子都毀了,唉。”

胡逸微本就被濁氣折磨得生不如死,又聽到這麽個故事,怒火攻心,頭像是要炸開一樣疼。

還沒來及說話,便眼前一黑,氣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