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怎麽發育了?因為我被雷劈了!
麻繩套在脖子上的時候,摒塵腦海中閃現出了人生的走馬燈。
他看到了自己和張子瑞上樹偷鳥蛋的時候,第一次遇到荷香,這個女孩兒,身體看起來不怎麽好,爬得倒是比男孩子還高;
看到了他們三個不聽勸告偷入後山,幾乎與梟陽擦身而過;
看到了地上擺著三個破碗,三個傻孩子跪在地上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往事如畫片一樣在眼前一頁頁揭過,然後……突然斷了。
想到此處,摒塵膝蓋一軟,跪在地上作懺悔狀:“我那時是真的打算同你一起吊死的,可是我的繩結鬆了,我掉下來一次,便沒有勇氣再嚐試第二次。我也試著去救你,可我沒能成功,我對不住你們,真的對不住。”
張子瑞冷哼一聲,沒搭理他。
荷香此時站出來為摒塵發聲:“這有什麽好道歉的,你那樣,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好不好,你莫要被子瑞帶跑偏了。”
張子瑞不樂意了:“我認為,大丈夫需得言出必行才對。”
荷香翻了個白眼:“你……嘖,神經病,偏執狂。”
好真實的嫌棄。
這感覺胡逸微再熟悉不過,自己與家中兄弟姐妹日常相處時便是如此。
她問荷香:“你們以前,很好吧?”
荷香粲然一笑,先是看了眼張子瑞,又看了眼摒塵,說:“我們現在也很好。”
摒塵抹著眼淚:“我們曾經一起撿到的那隻野貓,我給它取名叫小花,我把它養得很好,它活得比一般貓都要久。它死後,我還為它做了法事。”
荷香雖仍是少女麵容,看向摒塵的眼睛裏卻流露出姐般的關愛:“這些年,你一直沒日沒夜為我和子瑞誦經祈福,我都知道的。”
說著拿手捅了捅張子瑞:“子瑞也知道的。”
張子瑞幹咳一聲,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嗯。”
第六道天雷順著結界的裂縫劈了下來。
裂縫處於荷香與張子瑞上方,於是這記天雷正正好打中了他們。
二人的魂魄幾近透明,馬上就要魂飛魄散。
荷香牽起張子瑞的手:“真好,終於可以解脫了。”
摒塵一手徒勞的抓向虛空:“你們別走。”
荷香笑看著摒塵:“你要好好活著哦,老天爺待我們已經不薄,至少,還給了我們告別的機會。我與子瑞從未責怪過你,你也莫要再自責。”
張子瑞別別扭扭地說:“那個,你以後,多回家看看爹娘吧,雖然他們早把我們忘了。但你身為兒子,還是要盡孝的。”
這話說的,像個在教導弟弟的長兄。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張子瑞便與荷香一起,化成飛煙,魂飛魄散了。
與此同時,外圍結界連續遭受六道天雷攻擊,再也維持不住,瞬間崩塌。
自此,胡逸微再無庇護,接下來的三道天雷,隻有她自己來抗了。
不能讓褚鈺受到牽連。
這麽想著,胡逸微手上用力,一把將褚鈺推出老遠。
與此同時,第七道天雷應聲而落。
胡逸微衣服被打成碎片,身體皮開肉綻,傷口邊緣甚至可以看見焦黑的痕跡。
褚鈺不明白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他用盡全力嘶吼:“胡逸微!”
許是因為結界已破,第八道天雷來得很快。
胡逸微眼睜睜看著刺目的光柱打進胸口。
身體忽然失去控製,動彈不得。
她在心裏說了一句:真奇怪,居然不怎麽疼。
然後兩眼一黑,昏死了過去。
……
再次睜開雙眼,率先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春分滿是焦灼的臉。
胡逸微想坐起來,身體卻依舊僵硬著不能動。
“怎麽回事?這是哪?我沒死嗎?”
聲音啞得很,像是被煙熏過似的。
春分見她有驚無險,終於破涕為笑:“你在亦菲寺。雷劫過去了,你沒死。”
胡逸微瞪大雙眼:“我這麽厲害?挨了三道天雷都沒死?”
春分伸出一根手指頭,左右搖了搖:“不是你厲害,是褚鈺厲害,最後一記天雷,是他替你挨的。”
“什麽?”胡逸微毫無心理準備,猛然間聽到這個消息,急火攻心,隻覺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春分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找來手帕替她擦拭嘴角:“你聽人講話有點耐心好不好,褚鈺是幫你挨了天雷,但是他沒死。”
胡逸微心如死灰,哀傷地說:“他凡人之軀,怎麽可能抵擋住天雷的攻擊,你無須編這種謊話騙我。”
見她不信,春分隻能好聲好氣安撫道:
“你別著急,等我將當時情景細細說與你聽。”
第一聲天雷響起,春分便知胡逸微渡劫的時候到了,她來不及多想,招呼大飛一同往雷劈的方向趕。
兩人趕到時,正看到褚鈺舍身擋在胡逸微身上,天雷擊中他後背,劈出的傷口極深,骨頭都露了出來。
“褚鈺那時候太神勇了,我都出現幻覺了,我覺得他在發光你知道嗎?”
胡逸微真是氣得要死:“褚鈺傷得那麽重,你怎麽還隻管他帥不帥。”
春分說:“哎呀,行善寺那個老和尚都說了,褚鈺雖身受重傷,但身體底子賊好,沒有傷及根本,修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行善寺?”胡逸微覺出些不對來:“你剛才說我在哪?”
春分說:“亦菲寺啊。”
接著好像想起了什麽,湊到胡逸微身邊做賊似的說悄悄話:“你沒有誆我誒,你果然發育了。”
胡逸微警惕:“你什麽意思?”
春分媒婆似的擺了擺手:“反正現在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是個姑娘了,以前女扮男裝那套可不靈咯。誒呀,我不知道怎麽形容,等你傷好點,能動了,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
行善寺,主持臥房。
摒塵靜靜跪在蒲團上,回想著張子瑞說的最後那句話。
“你以後,多回家看看爹娘吧,雖然他們早把我們忘了。但你身為兒子,還是要盡孝的。”
“他怎麽知道。”摒塵喃喃地說:“他怎麽知道,爹娘已經將我們忘了?”
張子瑞死後,其實是給他爹托過夢的。
他覺得自己守諾吊死這事,對得起荷香,對得起自己,但唯獨對不起爹娘。
他很想找機會,給爹娘道個歉。
那一晚,他爹在夢裏罵了他個狗血噴頭:“你們兩兄弟,都是白眼狼,沒良心,我白養你們這麽多年,為了個女娃娃,一個死了,一個留在寺裏當了和尚。”“罷了,罷了,我和你娘隻當從來沒生養過你們。全都忘了幹淨。”
張子瑞默然良久,然後點點頭,說:“好,那我就讓你跟娘,把我和子辰,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