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被遺忘的愛人

“我上哪兒知道去。”胡山川一想起那個神叨叨的女人就覺得氣不順:“她後來還說了句特別奇怪的話,嗯……我想想啊,她說的好像是什麽……不是我的記憶,我不要。”

胡逸微沒心思糾結這些細節,她現在的注意力全都在別的地方:“那褚鈺……到底是怎麽回事?”

胡山川道:“這事情說來也奇怪,按說你換命的流程隻進行到一半兒,本來是沒辦法成功的,但是我後來檢查過那臭小子的身體,你猜怎麽著?他人是死了,但渾身的血肉都是活的!就好像……他的軀體並不屬於他似的。”

胡逸微點點頭,心想,褚鈺如今能活下來,還得謝謝吳俊朗那個情願獻身的同類。

忽而又想到了什麽,頓時怒火中燒道:“既然他還活著,為什麽你要騙我?”

胡三川心虛的摸了摸鼻子,道:“你也不能怪我,這小子醒來以後,把跟你的事情全都忘了,我想著,人妖殊途,不如就趁此機會,讓你斷了念想,從今以後,各過各的算了。我哪知道你對他的心那樣重,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也沒走出來。”

胡逸微炸毛道:“你憑什麽替我做決定?!”

胡山川趕緊找補:“這事情是我做得不對,我承認。但我對那小子可真的是問心無愧啊!我怕他失去記憶,沒辦法養活自己,千辛萬苦給他打聽到這家武館,老板人傻錢多還大方,若是那小子能在這兒好好幹,絕對可以保證他一世無憂,平安順遂。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這是她真正想要的嗎?

胡逸微被問得愣住,蔫蔫的說不出話來。

雙方都沉默了一陣,胡山川才又開口道:“現如今,你們兩個再次相見,是讓他繼續過他的安穩日子,還是……還是你想再續前緣,都由你自己決定吧。”

正所謂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該放手的時候,還是得放手才行。

胡逸微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個答案,胡山川見狀,並不催促她,而是悄然退了出去。

胡逸微很矛盾。

就方才看到的情景來說,褚鈺現如今過得很不錯,有穩定的生活來源,聽話的徒弟,還有……一大波女性粉絲團。

想起剛剛那群圍在院外的姑娘們,胡逸微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不就是個男人麽,有什麽好看的。”

她翻了個白眼,感覺喉嚨裏又酸又澀又難受。

褚鈺的嶄新人生之中,並沒有她的一席之地,也許……這對他來講,的確是一件好事。

胡逸微重重躺倒,用胳膊擋住眼睛,低低抱怨了句:“哎呀,好煩。”

“你有什麽好煩的,我才是煩死了好嗎!怎麽繞了一圈,還是擺脫不了你這個臭狐狸。”

這一把又糙又粗的特殊聲線……

“死貓,怎麽哪兒哪兒都有你?”

胡逸微垂死病中驚坐起,指著煎餅破口大罵,大病初愈的虛弱模樣一掃而空。

“鈺寶寶在哪裏,我就在哪裏,有什麽問題嗎?”

煎餅不甘示弱。

“嗬,攪屎棍。”

胡逸微鄙夷地看向白貓。

“我是攪屎棍,那你是什麽?”

煎餅思路清晰,半點兒不吃虧。

胡逸微細細琢磨了一下,才發覺自己剛才罵得並不高明,於是惱羞成怒,作勢便要與白貓廝打。

“你們好像很熟的樣子,看來,我們之前真的認識。”

有溫和的男聲傳來,胡逸微和白貓的低智商互相傷害在一瞬間被平息。

褚鈺靜靜站在不遠處,眼中滿含笑意。

胡逸微忽然就不自在起來。

她假裝不經意地整理了一下鬢角的亂發,故作端莊地問:“你怎麽來了?”

褚鈺道:“聽他們說,你是我的故人,我想來看看你,順便問問你以前的事情。”

胡逸微道:“以前……也沒發生什麽大事……你現在不是過得挺好嗎?”

褚鈺道:“好是好,但我總覺得好像缺失了很重要的一塊,心裏空落落的,直到……看見了你。”

胡逸微道:“我?看到我又怎麽了。”

褚鈺道:“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心裏好像一下子完整了。”

胡逸微倒抽口氣,心說這傻子失憶一回,居然還學會打直球了。

她支吾道:“那……那你想如何?”

褚鈺道:“就是想聽你講講過去的事。”

胡逸微拿手指扣著衣服上的紋飾咕咕噥噥:“光講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帶你去那些地方親眼看看呢。”

褚鈺也不含糊:“好啊,那你能帶我去嗎?”

他回應得如此幹脆,胡逸微反倒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想,若是把曾經走過的路再走一回,會改變褚鈺現在來之不易的安穩人生嗎?

煎餅見情勢不對,趕忙阻止道:“鈺寶寶,你不要同她走,她就是個掃把星,跟她在一起會倒黴的。”

聽了這話,胡逸微再不猶豫,“噌”地一下站起來,雙手叉腰豪邁地說道:“走!帶你去!立刻馬上走!”

褚鈺隨身行李少得可憐,打包幾乎沒費什麽時間。

胡逸微驚訝於他的速度,瞪大眼睛問道:“就這?沒啦?”

褚鈺從懷裏掏出來個沉甸甸的荷包,在她麵前抖了抖,道:“有銀子,缺什麽現買就行了。”

胡逸微道:“你哪來這麽多錢?”

褚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這家武館的老板很大方。”

很大方的武館老板得知褚鈺要走,難過的心情簡直無以言表。

畢竟這位帥氣的小哥哥曾經給武館帶來過不菲的收益,現如今已然成為了這裏的活招牌。

另外一邊,胡山川知道女兒即將原形,心中自然也是千般萬般不舍。

兩個中年老男人就這麽看著自己心尖尖上的寶貝疙瘩越走越遠,終於按捺不住情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頭痛哭起來。

……

胡逸微和褚鈺的第一站,是青要山。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來的時候,山腳下多了一座規模不小的育嬰堂。

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育嬰堂裏傳出了此起彼伏的嬰孩哭聲。

“什麽情況?怎麽哭成這樣了?”

胡逸微猶猶豫豫地,不敢往裏麵邁。

她的疑問很快得到了回答。

大飛滿麵驚恐地在前麵狂奔,春分手裏舉著擀麵杖在後麵一邊追趕一邊叫罵:“我好不容易把這些孩子哄睡!叫你不要搗亂不要搗亂!現在好了!一個孩子哭,其他孩子跟著一起哭!你說你除了添亂還會幹什麽?你……”

春分見到門口正在幸災樂禍的胡逸微,硬是把快到嘴邊的髒話吞回了肚子。

方才的火氣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驚訝與欣喜。

“都一年多了。”春分喜極而泣:“你們這兩個沒良心的還知道來看我啊。”

胡逸微也是百感交集,心中的千言萬語最終匯聚成了一句:“這些日子,你們過得還好嗎?”

春分道:“挺好的。救下了不少孩子。人心都是肉長的,既然能給孩子一個活下去的機會,那就沒必要非得往嬰兒塔裏扔,你說是不是。”

胡逸微道:“是這個麽道理。那你和大飛,你們倆……”

春分臉一紅,道:“還不就那樣唄,他整天笨手笨腳的,就知道給我惹事。”

大飛在一旁笑得憨厚:“我們倆馬上就要成親啦。”

春分又舉起擀麵杖:“誰讓你胡說八道的?”

大飛委屈得厲害:“不是你說的嗎?成親要有好友見證,現在胡逸微和褚鈺都來了,為什麽還不能成親?”

說著拿胳膊肘去捅褚鈺,試圖給自己增加後援:“你給說句話。”

褚鈺愣了愣,含混的“啊?”了一句。

大飛道:“你這是什麽反應?”

胡逸微拉開大飛,站在褚鈺身前道:“你別鬧他,他之前出了點事,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

“啊?不記得了?怎麽回事?”大飛傻愣愣地追問。

春分見胡逸微欲言又止的樣子,猜測有些話她不好當著褚鈺的麵說,於是悄悄拉住大飛,擠眉弄眼使了個眼色。

胡逸微轉移話題道:“你們倆成親,準備在哪裏辦呀?”

春分紅著臉不說話,大飛歡快道:“這個,我一早就和武韻商量好了,可以去她那裏辦,所有的東西都有她們姐妹操辦。”

煎餅聞言,登時來了精神,跳到大飛肩頭道:“那敢情好,我還能順便回去看望娘親和姨姨。”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居然就這麽把婚事確定了下來。

接下來便是進山拜訪武韻與芳慧。

兩位老姐妹精力充沛,正氣勢如虹地聚眾打麻將。

聽說春分和大飛要辦婚事,都很歡喜,芳慧推亂打了一半的牌局,高聲道:“別打了別打了,該辦正事了。”

武韻火道:“你這個女人!怎的如此賴皮!我好不容易才聽牌!”

芳慧充耳不聞,親熱地拉住春分的手,像個熱心的長輩:“辦事的東西我們早都準備好了,現下隻要稍作布置就行。”

接下來便是諸多準備工作,很快就到了婚禮的當天。

胡逸微看著身著大紅嫁衣的春分,心中既羨慕又恍惚,她發自肺腑地誇讚道:“春分,你今天真好看。”

春分笑道:“你和褚鈺,也會有這麽一天的,到時候,你一定會更加好看的。”

提到這個,胡逸微便有些打不起精神:“褚鈺現在這樣……我們兩個。以後還不知道會如何呢。”

春分道:“你莫要擔憂,這幾日我觀察過了,他雖不記得你,但那雙眼睛呀,就跟粘在你身上似的,一時半刻也挪不開。我覺得,他對你。定然還是有情的。”

胡逸微麵頰微熱:“是嗎?我倒沒注意這個。”

春分打趣道:“別著急,感情的事情,慢慢來。忘了你又怎麽樣,既然你還喜歡他,大不了再追回來就是了。”

倒也是這麽個道理。

褚鈺隻是失憶了,他又不是死了。

隻要人活著,一切皆有可能。

轉眼到了吉時,紅綢高掛,龍鳳燭火光搖曳,百花齊放,浮動暗香。

眾人見證著春分和大飛拜堂叩首,有情人終成眷屬。

褚鈺被眼前的情景觸動,忍不住握住了胡逸微的手。

“你……”胡逸微有些吃驚,但並沒有抽開手。

褚鈺忽然回神,慌慌張張鬆開手,連聲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我也不知道我怎麽了……”

胡逸微隻覺手上一空,心也跟著空了一下。

“無妨。”

她強作不在意,扭頭看向另一邊。

幾日後,二人離開。

臨行前,春分依依不舍地對胡逸微說:“記得再來看我啊。”

胡逸微道:“記得記得,放心吧。”

春分想了想,又叮囑道:“你和褚鈺成親的時候,千萬要通知我哦。”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胡逸微瀟灑轉身,冷著臉蹦出兩個字:“走了。”

褚鈺等在不遠處,見她拉著臉走近,關切地問道:“怎麽了?”

胡逸微沒好氣:“別問,問就是不想說。”

褚鈺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多說,隻小心翼翼問道:“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胡逸微抬手指了個方向,說:“念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