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他還是死了,是嗎?
胡逸微被撞得並不嚴重,沒過一會兒便自行清醒了過來。
然而,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
最後一縷光輝被收回女人體內,褚鈺躺倒在地,一動不動。
胡逸微手腳並用爬向褚鈺,他身上仍舊留有些許餘溫,但那些僅存的溫度也在以不可控製的趨勢慢慢冷卻下去。
胡逸微伸出手指,用微微發抖的手測試他的鼻息。
意料之中的,沒有感受到任何氣息。
她不信邪,俯身趴到褚鈺胸口,側耳傾聽他的心跳。
她耳力極佳,可以聽到周圍的風聲,蟲鳴聲,黑貓和白貓的廝打聲,唯獨聽不到距離最近的心跳聲。
才剛剛擁有的愛人,就這麽在她麵前失去了生命。
胡逸微腦中充斥著大片大片的空白,一時間五感盡失。
也不知過了多久,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一個聲音,那聲音飄緲如風,仿佛從極其遙遠的地方傳來,但每個字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九轉乾坤,天道無為。
以吾神魂,永不輪回。
換汝長存,無怨無悔。”
這是什麽?
胡逸微五感逐漸回歸,大腦重新開始思考。
她回想起自己幼年時與父親的對話。
——“爹?我們這一族的狐狸,為什麽被叫做乾坤狐呀?”
——“因為我們能夠扭轉乾坤,有以命換命的能力呀。”
——“那以前,曾經有族人給別人換過命嗎?”
——“傻孩子,當然沒有了。”
——“沒有嗎?那萬一有人想要換命,又該怎麽辦呢?”
——“真到了想換命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怎麽做了。”
原來如此,胡逸微想通這些關節,麵上顯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微笑。
女人沒有注意到胡逸微表情的變化,因為她此時也是自顧不暇。
隨著仙骨一並回到體內的,還有褚鈺這麽多年成長的記憶。
女人在極短的時間內,看完了褚鈺短暫卻充實的一生。
那個小男孩幼年喪母,被父親散養,吃百家飯長大,因為體質不同,從小便招妖引鬼,為了自保,去森林中與各種野生動物打架,練就一身武藝。
長大後,千裏尋母,在旅途中經曆各種人情冷暖,找到了喜歡的女孩子,體會到了愛的感覺。
女人成仙之前隻是隻普普通通的蠹蟲,根本沒有七情六欲,成仙後被褚鈺的爹橫插一腳,打斷了飛升之路,從此心中隻有怨憤和不平。
仙骨歸體之後,所有的情感鋪天蓋地而來,她時而欣喜,時而難過,時而幸福,時而憂愁。
一絲突兀的溫熱自麵頰邊滑落,被女人抬手輕輕抹去。
那竟然是一滴眼淚。
女人低頭看著褚鈺,對這個孩子忽然產生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樣情感。
女人還沒來得及細細體味那種感覺,便看到胡逸微輕啟朱唇,一枚散發出紅色光芒的珠子緩緩升騰而出。
“這是……你的妖丹?你要做什麽?”
女人有些驚異的問道。
胡逸微仿佛根本沒有聽到這個問題,隻是自顧自地念出幾句話:“九轉乾坤,天道無為。以吾神魂,永不輪回。
換汝長存,無怨無悔。”
最後一個字的話音剛落,那枚紅色的妖丹飄到褚鈺嘴邊,開始消散。
女人心潮起伏,不可思議地問道:“你該不會,是在換命吧?”
胡逸微仍舊對她的話置若罔聞,但逐漸灰敗的臉色和即將消散而去的妖丹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
女人不知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什麽問題,見到眼前的情形,隻覺心中如刀割般難受。
“唰啦啦”
不遠處有聲音傳來。
女人尋聲望去,發現那是本破舊的古書。
應該是胡逸微被打飛時失手掉落的。
那書本就老舊,經過幾番折騰,壽命已經到達極限,如今被風一吹,書頁四散開來,被吹得到處都是。
這書是一切的起源,所有的愛恨情仇最終都被吹散,隨著風遠去,消失不見。
女人歎了口氣,低低說了一句:“罷了。”
……
胡逸微妖丹離體之後,意識就變得越來越模糊。
她以為自己大限將至,必然會命喪當場,根本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醒過來。
是以再次睜眼之時,她迷糊間隻當自己來到了陰曹地府。
直到她看見了胡山川。
“爹?”胡逸微疑惑地拍了拍沉重的腦袋:“你也死了嗎?”
“死個屁!”胡山川沒好氣:“我沒死,你也還活著。”
她還活著?
胡逸微心裏咯噔一下,猛然坐直了身子:“那褚鈺呢?他在哪?”
胡山川回避她的眼神,顧左右而言他:“不孝子,白白養你這麽大,自己的性命說送人就送人,也不為你的父母想想。”
胡逸微隻把這話當耳旁風,執拗地問著同一個問題:“褚鈺呢?爹,褚鈺去哪兒了?”
胡三川心知瞞她不過,思索半晌,撿了個最溫和的說法:“他,應該沒受什麽罪。”
胡逸微眼淚流下來:“所以,他還是死了,是嗎?”
胡三川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沉默回答了這個問題。
胡逸微妖丹受損,此刻還很虛弱,她強打著精神問道:“為什麽?我明明拿了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為什麽沒有成功?”
胡山川道:“這個……我也說不明白……畢竟,自古以來,我們這一脈,從未有過為凡人換命的先例。”
胡逸微還想說些什麽,但她實在太過於虛弱,又被突如其來的噩耗刺激,才說了幾句話,就再次暈厥了過去。
胡山川看著女兒蒼白的麵容,想起當晚的場景,仍舊覺得後怕。
他沒想到胡逸微會背著他偷偷逃跑,待他察覺出事情不對勁,一路尋找到自己女兒的時候,她已經倒下。
在她身邊一並倒著的,還有褚鈺那個臭小子。
兩個孩子的中間站著一個女人,那女人低頭盯著褚鈺,麵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胡山川顧不上別人,隻是疾步上前,抱起了胡逸微。
女人對於胡山川的出現並不驚訝,她偏過頭,毫無波瀾地說了句:“不用擔心,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