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超度

胡逸微身體的不適減弱,喜道:“好像真的有用誒!”

她沒有親眼見過塔內的情狀,但褚鈺卻是親身經曆過的。

他表情凝重,並不樂觀。

“我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他的預感沒有錯。

實際上,武韻此時的狀況非常不好。

她手中拿著的,不過是一本再普通不過的佛經,即便曾被高僧加持,能起到的效果也十分有限。

若想真正起到作用,還需要依靠自身的修為。

武韻已然傷及元氣,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緊實滑嫩的肌膚漸漸萎縮幹裂,美麗的臉上開始出現道道細紋,烏黑的秀發顯出點點花白。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見到嬰靈身上的黑色怨氣一點點淡去,她又覺得好像還能繼續勉勵維持。

不知不覺間,夜色轉濃,又由濃轉淡。

“怎麽這麽久?”

褚鈺始終望著石塔的門,憂心忡忡地問道。

“武韻不僅需要開解和平複嬰靈的怨恨,還要讓它們放下執念,最終將其靈魂超度,這個過程中的任何一項,都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成功的。”

胡逸微解釋道。

“我覺得,她可能撐不了太久。”褚鈺道。

胡逸微道:“沒辦法,那些小東西很排斥陌生人,我們再著急也幫不上忙。”

褚鈺道:“那怎麽辦?我們就這樣幹等著?什麽都做不了?”

胡逸微眼神悠遠,語氣意味不明:“再等等吧,事情也許會出現轉機。”

武韻念誦經文的速度愈發緩慢,她覺得舌頭上仿佛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連張開嘴都需要調動全身的力氣。

但她不能停下來。

雖然那些孩子的周身已經沒有黑氣繚繞,眼中的紅色也在消退。

但武韻很清楚,一旦中途停下,先前的所有努力都會功虧一簣,孩子們的狀況會變得更加糟糕。

沒關係,若是走到最後一步,大不了就舍去這條命,用自己的靈魂永遠陪伴這些可憐的嬰靈。

思及此,武韻心頭驟然一鬆。

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那就盡人事,聽天命吧。

就在此時,胡逸微所說的轉機,終於出現。

“早就和你說了,不要多管閑事,你就是不聽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滿頭白發,渾身皺紋,醜死了。”

熟悉的聲音忽然闖入,武韻不可置信地回過頭。

“看什麽看,才多久沒見,就不認識我啦?醜老太太。”

芳慧一臉的嫌棄和不耐煩。

同芳慧一起進來的,還有另外幾個頗有修為的姐妹。

她們就這麽大剌剌開門走進來,周圍的嬰靈居然並沒有產生任何排斥的情緒。

武韻無法中途停止念誦經文,芳慧卻從她的表情讀出了她的想法。

“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身體裏流著一樣的血。又共同生活了那麽多年,身上的氣息幾乎一模一樣。這些孩子願意接納你,自然也不會討厭我們。”

頓了頓,又傲嬌地補充了一句:“怎麽著?以為就你招人喜歡唄?”

武韻懶得和芳慧吵,隻留給她一大塊眼白表達情緒。

“哦呦呦,還拿眼睛翻我,沒良心的。我就不該千裏迢迢緊趕慢趕跑來救你。”

芳慧口嫌體正直,嘴裏罵罵咧咧,卻一點兒也沒妨礙她幫忙。

她上前坐到武韻身邊,開始共同念誦經文。

其他幾個小姐妹也有樣學樣,自覺地圍坐成一個圓圈,齊齊開口念經。

……

嬰兒塔外。

煎餅仰麵躺倒在地,氣喘得如同老破的風箱。

它四隻爪子的肉墊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一顆顆往外滲出血珠。

“可累死我了……還好趕上了,這次多虧你了,小狐狸。”

褚鈺聽到煎餅的話,露出半懂不懂的表情。

胡逸微給他解釋道:“我猜到事情的進展可能不會太順利,所以一早便讓煎餅趕到燕呂城搬救兵。”

煎餅接口道:“我連夜趕路,中途都不敢停下來休息。好在姨姨們也給力,聽到我說娘親要出事,二話不說就趕了回來。”

褚鈺道:“有了她們的幫忙,事情應該就簡單多了吧?”

胡逸微不敢把話說得太滿,含混道:“十之八九吧。”

她召喚出通靈眼,目不轉睛地關注塔內的狀況。

嬰靈的怨氣已經消散殆盡,更令人欣喜的是,那些小小的靈魂正在一個一個地慢慢消失。

“它們被超度了。”

胡逸微驚喜交加。

這真是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褚鈺和煎餅也振奮起來。

又經過一段十分漫長的等待,胡逸微終於再次開口:“結束了。最後一個嬰孩的靈魂也被超度了。”

這本來應該是件喜事,但當他們見到武韻和其他人時,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進塔前還貌美如花的妙齡女子,出塔時皆是雪鬢霜髯,皓首蒼顏。

煎餅遲疑地問:“娘親……姨姨……你們……?”

芳慧抱怨道:“嗐,別提了,都怪你娘親,我這幾百年的修為,一朝耗盡,真是白瞎了。”

武韻自覺對不起眾人,愧疚得抬不起頭。

“這一次……多虧了你們……真的,謝謝你們……”

她聲如蚊蚋,幾欲落淚。

“行啦,婆婆媽媽的給誰看。”芳慧滿不在乎地揮揮手:“好在,我天生麗質,即便是老了,也是個閉月羞花,傾國傾城的漂亮老太太。”

真的好自戀。

武韻眼角差點兒溢出的水光又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嗬嗬。”

僅僅兩個字,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瞧不起誰呢?”芳慧怒道:“有些人,老了以後,隻能當個不討喜的普通醜老太太。”

武韻不甘示弱,反唇相譏道:“人要服老,一大把年紀,脾氣還這麽差,當心死得早。”

兩姐妹嘰裏呱啦吵了一陣,都把對方氣得不行,最後誰也不理誰,各自從反方向離開了。

這到底是什麽莫名其妙的相處方式?胡逸微表示我不理解,但我大為震撼。

煎餅早就見怪不怪,悠閑地舔著爪子說:“習慣了,這麽多年一直這樣,相愛相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