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不打開,我怎麽進去
對於大飛的救命之恩,青竹由衷地表達了謝意。
大飛並不邀功,隻是誠實地表示,都是胡逸微的安排。
青竹不可置信:“他?”
胡逸微冷哼一聲:“要不是看你好像還有點用的樣子,我才懶得救你。”
幾句話的功夫,剛才成功救人的興奮逐漸冷卻,接下來該何去何從又成了問題。
大飛有些苦惱:“從死囚牢提人,獄卒一定會上報。我私自動用令牌的事很快就會暴露。”
這樣一來,在場的各位,除了春分,有一個算一個,可就都是在逃犯了。
四人目光聚焦在春分身上。
春分試探性地問:“你們……是要逃跑嗎?”
胡逸微不答反問:“你怎麽想?”
春分搖搖頭:“我不能走。”
大飛有些焦急:“你還要回梁府?”
春分輕輕咬著下唇,沒有說話。
這意思就是默認了。
春分不走,大飛也猶豫起來。
胡逸微看向褚鈺:“事情已經查到這裏,真相隻差一點就能水落石出,現在離開,我心有不甘。”
“況且你蒙受不白之冤,平白受了場牢獄之災,我也想為你討個公道。”
褚鈺明了他話中含義,於是說:“那就不走。”
那個壞事做盡的幕後之人,事到如今,也是該露出廬山真麵目了。
上門鬧事講求的就是個快準狠,四人毫不遲疑,走得幹脆利落。
再一次被當成空氣的青竹:“???”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撕破臉皮,斷然沒有再去偷偷摸摸鑽狗洞的必要。
定是要光明正大地走正門,才顯得比較有氣勢一些。
胡逸微敲開梁府大門,開門的依然是那個小廝。
小廝呆愣愣看著門外殺氣騰騰的五個人,受到氣場壓製,絲毫不敢阻攔。
直到五人走遠,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通報去了。
“對了。”胡逸微想到什麽,拉過春分的手說:“有件事,我覺得還是得告訴你。江晗晞的屍骨,也藏在那間密室裏。”
春分瞪大眼睛:“江姐姐?”
胡逸微頷首:“你想先去看看嗎?”
大飛目光停留在二人肌膚相接的手上,不動聲色地拉開胡逸微,連聲道:“要去的要去的,你快帶路。”
於是先去了藏寶室。
胡逸微所料不錯,春分見到江晗晞屍骨,果然哭成了個淚人,雙手死死扒住棺材邊緣,不肯挪動分毫。
不禁暗自慶幸,還好之前斟酌了一下,未將此事告知春分。
才沒有耽誤他營救褚鈺的進度。
春分哭得認真,眾人一致認為應當為她與江晗晞留出獨處空間。
胡逸微打開暗門,指著黑洞洞的入口:“梁績效殺的人都在底下,要不要去看看?”
依舊是那句古話“來都來了”。
看看就看看吧。
於是四人留下春分,魚貫進入下一層密室,密室中依舊是臭氣熏天,蠅蟲肆虐。
胡逸微找了具還勉強有個人形的屍首,指著它的胸口道:“你們看,這些人的心髒都被挖走了。”
大飛頭皮發麻,隻看了一眼便遠遠退到一邊,不願再靠近。
青竹倒是湊到近前看了個仔細,有一些久遠的記憶在他腦中起起伏伏,幾乎就要呼之欲出。
差一點,就差一點。
就快要想到了。
大飛在底下呆得難受,又擔心春分安全,於是招呼大家趕緊上去。
結果發現,上麵空空****。棺材還在原地,春分卻不見了。
人呢?人是自己走的,還是……?
幾人亂作一團,慌忙出了密室,四下尋找。
開門的小廝急吼吼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道:“你們…快…春分姐姐…刀…書房…”
此時此刻,隻有褚鈺還保持著冷靜,他輕撫胡逸微後背,聲音中帶著安撫的意味:“沒關係,有我在。”
胡逸微被他溫柔目光注視,心跳慢慢趨於平穩。
褚鈺力求公平,又依樣安撫了大飛和青竹。
胡逸微氣得牙癢癢,扭頭朝小廝撒氣:“愣著幹什麽?!帶路啊?!”
小廝忙不迭應了,帶著人趕去書房救場。
書房裏真是人仰馬翻。
春風手中拿著刀,正和師爺扭打在一起。
一個是弱不禁風的嬌弱女子,一個是年紀老邁的瘦弱老頭。
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這兩人的打鬥場麵,讓人情不自禁想到四個字:菜雞互啄。
褚鈺和大飛上前,一人一個,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兩人分開。
春分還好,隻是頭發有些淩亂。
師爺挨了幾刀,不過傷口都不深,也沒什麽大礙。
春分被大飛拎著,猶自掙紮個不停,她一邊掙紮一邊罵道:“姓梁的,你這個王扒蛋!你竟然這樣對待江姐姐!我今天就要殺了你,替江姐姐報仇!”
師爺震驚:“你不是啞巴?!”
屏風後傳來梁績效的聲音,語調平穩,聽不出情緒起伏:“諸位進來吧,有什麽話,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
眾人聞言,相互眼神交流一番,互相朝對方點了點頭。
屏風後麵的空間不算小,幾把靠背椅分左右整齊排列,椅子與椅子之間還放置著茶幾。
梁績效吩咐道:“師爺,待客。”
這姓梁的確是不是個東西。老頭子為了保護他才受的傷,他居然視若無睹,一心隻想著怎麽給人家安排工作。
師爺倒像是早就習以為常,沒多一會,竟連茶都泡好了。
梁績效端坐於主位,穿著奇異:鬥篷拖地,將整個身軀包裹住,頭戴風帽,臉上還帶著麵罩。
胡逸微吸了吸鼻子,悄悄和褚鈺咬耳朵:“這個房間裏好像有股腥味。”
褚玖壓低聲音:“我也聞到了。”
梁績效見狀,揶揄道:“諸位大張旗鼓找上門來,不是為了在我這裏說悄悄話的吧?”
說著看向胡逸微:“聽說你可以通靈,我有個請求,我很想見晗晞。”
“我拒絕。”胡逸微想也不想。
春分聽胡逸微拒絕得幹脆,立刻轉頭看著他,嘴唇微微顫抖,難掩失望神色。
哦,對了,先前是承諾過春分,要幫她找到江晗晞。
胡逸微無奈歎氣,梁府梁府屍氣過重,本就讓他雙眼酸澀,此刻見到梁績效,眼睛更是難受的厲害。
但做事講求的是個言出必行。
於是他雙眼輕闔片刻,還未等完全睜開,就見到梁績效身邊全是猙獰惡鬼,怨氣衝天。
戾氣太重,胡逸微眼前一黑,雙眼流出汩汩鮮血,身體站立不穩,幾近暈厥。
褚鈺連忙從身後護住他,動作輕柔地扶著他坐下。語氣中有掩蓋不住的擔憂:“你還好嗎?”
胡逸微緩了一陣,依舊有些虛弱:“梁績效殺孽太重,惡鬼纏身。其他普通鬼魂根本無法靠近。”
所以,到底為什麽要殺人呢?
梁績效語氣輕飄,說得理所應當:“他們該死。”
胡逸微憤怒:“你憑什麽覺得他們該死?”
憑什麽?
梁績效笑出了聲,先是低低輕笑,隨後笑得越來越大聲,他一邊笑,一邊說起了過去的故事:“最早的最早,其實根本沒有什麽朝陽大街。那裏原本是塊荒地。”
“有些逃荒的、家裏遭了難的人,流落至此,當了乞丐。城裏容不下,他們就自發聚集到一起,艱難度日。”
“後來晗晞知道了這件事,她見流民乞丐們過得淒苦,心下不忍。專程來求了我,出錢出人,建路修房,給了這群人安身立命之所。
“她想住在這的人,可以開始新的生活,沐浴新的陽光。如此,才有了現在的朝陽街。”
“幾年前晗晞被山匪追殺,一路逃至朝陽街,挨家挨戶敲門,想尋求一個庇護。”
聽到此處,胡逸微不禁想起張三邊比畫開門邊說“涼涼”的樣子。
忽然明白了什麽,失聲道:“不是‘涼涼’,是‘梁’,張三想說的是,他沒有給梁夫人開門!”
梁績效笑得愈發神經質:“哈哈哈哈,你猜得沒錯。”
“他們隻怕引火燒身,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保護晗晞。”
“他們龜縮在家裏,聽著晗晞被山匪折磨,發出淒慘的哭聲。”
“他們死死將房門抵住。閉上眼睛,捂住耳朵,假裝看不到,聽不到。”
“晗晞曾說過,她想讓那些可憐的人,重新燃起對生活的希望。可是她卻在那裏,孤零零一個人,一點一點失去希望。直到絕望。”
“所以,現在你們覺得,那些人,該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