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絢爛光華
西陵驀地吐出一口鮮血來，駭然抬眼，那巨型大陣轟然坍塌，黑暗之花宛如海嘯一般，鋪天蓋地而來，將他瞬間吞噬。
無雙正在熟睡，陡然聽到尖利的叫聲，她嚇得陡然起身，衝到窗前，眼睛倏地睜大。
那大片大片可以動的黑暗奔騰而來，無數的驚呼聲湮滅在空氣裏。
繁華的洛陽城頃刻間陷入無盡的黑暗，無數枝蔓盤根錯節，將一切掩埋。
“啊——”無雙驚呼，那巨大的枝蔓陡然自窗戶伸了進來，牆壁無數花根彌漫，密密麻麻，將整個房間都是包裹起來。
巨大的妖豔的鮮花，仿佛嘲笑著無雙的弱小，陡然張開巨大的花瓣像無雙吞來。
“你到底是什麽！？”她驚懼大呼，這就是她的夢啊，無盡的黑暗與盛開的妖異的花，將她吞噬，她總是在此時驚醒，為何這次確遲遲沒有醒來！？
她縮在床榻上，那巨大的紅花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的眸子劇烈的顫抖著，呼吸都是靜止下來。
胸前的芝蘭陡然發出炫目的光來，炫美的光將黑暗照亮。
“墨息！！”無雙絕望的呼喚出聲。
他宛如暗夜中的精靈。
漆黑的夜，枝蔓盤旋，他立在枝蔓上，身子陡然一顫，瞬間所有的黑夜之花靜止下來。
“墨息……”
呼喚讓他的心神一顫，他轉身，眸光望向遠處。
“墨息……墨息……你在哪啊？”她因害怕而瑟縮著哭泣，那巨大的花瓣還張開著血盆大口，確靜止在她麵前，猙獰可怖。
“無雙……”他的聲音飄渺如煙，確緩緩傳來，輕煙飄渺，宛如天籟，確讓她的哭泣陡然靜止，難以置信的抬頭。
他從窗外走來……
宛如謫仙一般，自天堂步入黑暗。
“墨息……”她怔忡的望著，她沒有做夢麽？真的是墨息嗎？
“墨息！”她終於欣喜若狂，不顧一切的向他跑了過去。
“是無雙啊……”他抬手擋住眼睛，透過指尖，望著那道奔跑的身影，唇角的笑意蠱惑邪魅。
“墨息！”她在花蔓上奔跑，踉踉蹌蹌，終於跑到他的麵前，她有多久沒有見到莫西了呀，自從上次一別，她就再也沒有見到墨息，她好想好想墨息，真的很想墨息呀！
無雙就知道，墨息一定會來的。
“墨息，快把這些奇怪的東西滅了呀，它們會殺人啊！”無雙急切道。
他微微歪頭，笑的慵懶“這些花兒很美不是嗎？”
她一怔，望著墨息。
“這些花是我放養的寵兒……”他拿下手，望著她，她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美麗如秋鴻般的眸子內，有大片大片的黑暗在洶湧。
“墨息……”她難以相信，不願相信。
她其實早就知道與墨息有關了嗎？
她其實隱隱約約可以猜到一點點的不是嗎？
可是她不想相信，不願相信。
“無雙……”他俯身，望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充滿了驚懼與難以置信，顫抖的像風雨中飄搖的落葉“與我一起墜入黑暗吧……”他向她伸手。
“不！”她退後一步，警惕的看著他。
他一怔，抬眸望她。
“你不是墨息！”她傷心欲絕，墨息那樣善良，墨息怎麽會殺人！他是魔鬼，不是墨息！“我不會跟你走！”
他直起身子，看著她像是一隻充滿了敵意的小獸。
“無雙……”他眸光波動，黑暗蔓延……
她低下頭，身子顫抖，緩緩攥起拳頭“墨息是騙子！墨息是大騙子！”她抬起頭，憤怒的看著她，淚水洶湧而出“無雙，無雙最喜歡墨息了呀！墨息那麽善良，那麽美好，墨息怎麽會去殺死無辜的人！你才不是墨息！我討厭你！！”
她憤怒的大喊，轉身便跑。
他怔在原地，望著她跌跌撞撞的身影，在黑暗中跋涉。
眸光劇烈的波動，他伸手“無雙……”
她摔倒在無數枝蔓中，確咬牙起身，她不要回頭，不要看他，再也不要見他……
“墨息，墨息無論變成什麽樣子，無雙都會喜歡墨息！”
“墨息，無雙最喜歡墨息了呀！”
“無雙……”他輕歎。
蔓延的黑暗，停止，而後緩緩回收……
所有的黑暗，蜂擁著向他回收而去。
他的身子虛幻的在黑夜中宛如一縷輕煙，仿佛隨時都會消散，他的臉色隨著黑暗的回收，越發的蒼白……
她跌在地上。
她看到了前麵的身影，他已經失去了呼吸，身子幹癟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起來……她的淚就像是洶湧咆哮的河水“花西陵……”
她攥起拳頭，指甲將她的掌心刺得鮮血淋漓。
“你殺了他……”她低低的哽咽，緩緩起身，而後轉身，冷冷的看著他“你殺了他……”
他望著她冰冷如冰的眸光，眸子變得顫抖起來……他早已無法控製黑暗的蔓延，多想多活一天，能夠看看她的臉……
這就是萬劫不複吧……
他虛弱的沒有表情，將所有的黑暗導入身體內，他就會消失吧……
“你為什麽殺了他！你是魔鬼！你把他們都殺了！”她的憤怒就像是壓抑的火山，她對他的恨意滔天……
“無雙……”他輕喚。
“不要叫我！我不認識你！”她捂住耳朵，淚水滂沱“墨息……墨息是騙子！”她泣不成聲，她好難過，好痛苦，她無法接受，她不要接受！
他讓她哭了……
他秋鴻般的眸子憂傷的，仿佛秋末最後一片落葉。
“無雙……”他伸手“無雙有東西送給我吧？”
她的心揪揪的疼了起來，她咬住下唇，望著他……他在對她微笑……
“把月魄給我，我來救活他們……”他笑了起來，身影越發的虛幻，然而那雙眼睛彎彎的，就像天上的月牙兒，美好的令人心痛。
她怔住，確仿佛被他蠱惑，緩緩拿出月魄，向他走去 ……
她看著他伸出手，他的手為何變得虛幻了……
“你，真的能救活他們嗎？”她陌生的確希翼的望著他。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那塊瑩潤的月魄上……他何嚐不知道她有月魄，月魄對修煉術法有好處，然而對於墜入魔障的他來說，卻會讓他從此消散。
他，從未那樣希望著多活一些日子……
他眸光波動，緩緩覆上她的掌心，輕輕道“無雙……是個笨丫頭！”
她的眸子劇烈的顫抖起來“墨息……”
她忽然害怕起來，驀地伸手抓住他的手“墨息……”
他的身子綻放出奪目的光華，比之明月更加耀眼，仿佛蘊藉了天地的月華，都是在這一刻盡情綻放起來。
“無雙要開心才是，無雙擁有最美麗的眼睛……”他緩緩輕笑起來，他望著她的眼睛，即使滿滿的淚，那裏也有他的身影。
“墨息……”她怔怔的看著他，心撕裂般的痛了起來“墨息……”
月魄的光華流轉，宛如盛大的光之葬禮。
他在光中，輕笑。
下一刻是漫天的鮮血，無數的鮮血從他的掌心滑落，那樣多，那樣多，綿延無止盡，血色的花朵在空中凝結大小不一，絢爛的就像是漫天的星辰。
“無雙去過離天堂最近的地方！”他望向天空，月華如水銀瀉地，流轉在他潔白的衣袍上……他聖潔的就像天神。
“無雙以後還會去那裏麽？”他望向她，漫天綻放的血花，就像一個個綻放絢爛的夢。
“墨息……”她害怕了，她想上前，確無法靠近他。
“做了多少惡就要用多少善去還，能夠像無雙一樣心存善念就好了……”他緩緩輕笑，光華流轉，映照的他的容顏如光一樣溫暖。
“一切都會好的，不要再流淚了……”他輕輕一笑，指尖抬起，無數流霜升空，朵朵血花四散而開，每一朵的消失就有一個生命在複蘇。
大片大片的荒蕪潮水般退去，夜色如墨，星辰閃爍，月光如水，映照著他的蒼白的容顏。
她以為再也看不到那樣美麗的星空，原來那樣美麗的星空隻有和墨息一起才能看到，真的隻有和墨息一起才能看到呀！
她捂著嘴，哭了起來“墨息……是我不好，是我錯了！墨息！”
“無雙沒有錯，是我錯了！”他笑的寬容，笑的寵溺“想給無雙一個美好的夢！”他輕輕道，聲音飄渺。
“墨息！”她不顧一切撲到他懷裏，墨息很痛，墨息很痛……她感受到了。
“我不該討厭墨息……是我害了墨息，我知道，知道墨息承受了我體內的天龍水，知道墨息因為我墜入了魔障，知道墨息每到夜裏會痛……我真是該死，我真是笨！”她哭得撕心裂肺，她不要，不要再讓墨息繼續下去了，墨息會死嗎，神仙會死嗎！？
“無雙……”他望著她，眸中大片大片的黑暗消散，再次化作秋鴻若水，晶瑩的就像聚及了天地之間的月華……
他攬她入懷“不會痛……神仙是不會痛的……”他輕輕笑了起來。
夜風吹來，有幽幽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而開，那是初生的鮮花，是新出的嫩芽，是無數生命的複蘇。
而他的身子在光華中變淡。
她抓住他，驚慌，驚恐，驚懼，她淚流滿麵，她想要緊緊抓住他。
“無雙一直在呼喚我……”他輕笑“我聽到了……”
“墨息不會離開對嗎？”她望著他，大哭起來“無雙真的最喜歡墨息了呀！無論墨息變成什麽樣子，無雙都最喜歡墨息了呀！”
他輕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就像最美的月牙。
“神仙不會死的！”他撫摸著她哭花了的臉“無雙……不要為我哭……”他的身子綻放了萬束光華，碧色的瑩光飛逝。
他放開她的手，身子懸在半空。
掌心的鮮血不斷的開放出鮮豔的血花來，生命在複蘇，他的生命確在流逝……
他閉上眼睛，師傅說他們是不老不死的，這難道不是一種悲哀嗎？時光流逝，他孤寂的在時光的長河中行走，能夠解脫也是一種幸福吧。
他忽然理解師傅臨死時的心情了。
一笑成空……
她站在茫茫黑夜中，仰望著他如蓮花般綻放出最後的璀璨。
“墨息……”她閉上眼睛，淚滑落……
*
無雙不想醒來。
想來是不是就要麵對她不想麵對的一切呢？
她是一個懦者，她就是想一個人可憐兮兮的躲在角落裏哭……
她一直想做一個好人，她一直不想去害任何一個人……可是做好人真的好難啊……
“無雙……”輕喚聲在耳側想起，她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無雙！”他欣喜，將她攬入懷中。
“都好嗎？”她輕輕問。
“無雙說什麽？”他一怔，看著她。
“一切都過去了……”她疲憊無力，她好想落淚，可是她不想再哭了。
“無雙在說什麽？”他奇怪蹙眉。看到她滴落的淚，心中一痛“都過去了，所有的一切都過去了！”
“恩！”她靠近他的懷裏，無聲的哭了。
一切都像是不曾出現過。
還是那樣的天，那樣的人，那樣的帝都繁華，那樣的日出日落，可是再也沒有那樣美的星辰和月光……
她忽然明白了很多很多，多到一夜之間可以長大，多到她的心因為無法負荷而破了一個巨大的洞。
她沒有去詢問那一夜發生了什麽，仿佛所有的人對那時發生的事情都失去了記憶，醒來的人們繼續著生活，繼續著各自的幸福。
然而，沒有一個人這個世界上沒有了最美的星辰和月光。
那個距離天堂最近的地方，她再也無法到達。
沒有人見識到那一夜絢爛的綻放，那是她最美麗的夢，因為太美，她哭得很痛很痛……
如果，如果一切重來，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