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坦明
公主府內，薑月招來了雲錦，讓她把關於崔因白的名單找出來。
上輩子薑月並沒有仔細想過為什麽崔因白會出現在宴會上，到底是誰舉薦的崔因白？
雲錦不過片刻便拿來了名冊。
‘洛陽崔氏子崔因白，才學過人，容貌俊秀，擅劍舞文墨’——董寬書，上麵蓋有董侍郎的私印。
董寬，戶部侍郎。戶部尚書正是太子殿下的外祖父，蘇貴妃的父親。太子登基後，戶部的人並未清算，看來與太子關係都比較密切，反而禮部、吏部的一些官員被貶職，甚至於抄家。
薑月手中的籌碼並不多，她之前並未參與朝政，與那些官員並不熟絡，手上有的隻有皇帝給的部分禁軍。
趙太後是她的祖母也是她的外祖母，當今皇帝和先皇後是表兄妹，趙太後也是趙家人。她舅舅趙啟光是懷化大將軍，長期鎮守邊關。
隻是趙家人口並不興旺，趙老將軍已經離世，其長子也在多年前戍邊時去世，隻留下一個女兒趙琳，趙琳如今已經有十五歲，隻是身體一直不好，很少出門與人交際。
趙啟光除了一個養子趙彥外，另有一個小兒子趙含，隻是如今也不過四歲，想起上輩子他們的結局，薑月眸色一暗。
薑月盤算著自己現有的力量並不足以與他們抗衡。太子和祁王在其母族的安排下，已經早早擁有了一批自己的勢力。太子黨以戶部尚書蘇其為首，而祁王則是以禮部尚書張庫同為首。
所幸因為薑月是女子，太子和祁王目前並沒有將她視為對手，女子的身份對她而言既有弊也有利，想到這裏，薑月搖頭輕笑。
丟下手中的名冊，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辦。
今夜，長公主府書房的燈亮了許久，直到天邊微微泛白，薑月才伸了個懶腰，放下了手中的筆。
“殿下可要休息一會？”雲錦有些心疼地給薑月遞上一杯溫水，裏麵貼心地放了蜂蜜與桂花。薑月嗜甜，這是她不為眾人所知的愛好。
喝到熟悉的桂花蜜水，薑月心滿意足地靠在椅子上癱坐著，臉上露出十分愜意的笑容，看著正在給自己收拾桌子的雲錦，忍不住感歎，“雲錦，有你真好。”
雲錦勾唇淺笑，語氣卻十分平靜，“殿下莫要尋奴婢開心。”
逗弄了一下自己的侍女，薑月很開心。
雲錦又端來一盆熱水，把毛巾打濕了，準備給薑月擦臉。
薑月接過毛巾，敷在自己的臉上，讓自己清醒清醒，接著說道，“早膳後讓杜先生和廖先生來書房找我。”
“是。”
“我另有一要事交予你，這幾日將公主府的下人都調查一遍，發現不對勁的人直接發賣出去，另外將小喜的掌家權暫時收回來，交給桂嬤嬤。”薑月邊穿衣邊和雲錦交代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雲錦一一應下，心中已經波濤洶湧，難怪公主殿下這兩天有點奇怪，難不成公主府裏有內奸？而且小喜背叛了殿下不成？
雲錦、小喜和桂嬤嬤都是薑月出宮時一起帶出來的宮裏的老人。小喜是宮中內侍，平日裏主管宮中府內外大小事務，例如管理護衛、日常禮儀、人員管理。桂嬤嬤是看著薑月長大的老嬤嬤，她平日的工作就是打理薑月的衣食住行，以及經營薑月手下的田產鋪子，而雲錦的主要任務則就是貼身照顧薑月。
用過早膳，天已經大亮。
薑月舉起手擋住太陽的光，陽光從手指裏漏出來，映在薑月的臉上，感受到陽光照在自己身上的溫暖，薑月臉上露出幾分輕鬆的笑意。
杜先歧和廖如庭收到公主的召見，立馬趕了過來。
杜先歧是薑月曾經的老師，隻是官職一直不高，告老還鄉後便被薑月留在公主府作為幕僚。廖如庭曾是江南有名的才子，隻可惜春闈還未開始的時候，便把朝中大臣給得罪了個遍，這也導致他後麵屢試不第。
薑月見他文章倒是挺喜歡的，她又不怕得罪人，於是也將其收下。
再見故人，薑月不禁眼尾泛紅。前世杜先生去世得早，沒有讓他一把年紀還被自己連累入獄，隻是若是先生在的話，自己也許不會淪落到那一步。
而廖先生一把年紀好不容易找到了個稱心如意的女郎，已經上門提親了，結果被自己連累流放，那姑娘想和廖先生一起走，被家人攔了下來，隨即匆匆將她嫁給了其他人。
薑月鄭重地向二人行了揖禮，二人麵帶驚色，立馬回禮。
“兩位先生昨夜可睡得安好。”
“甚好，謝殿下關心。”二人齊聲回道。
“公主殿下似有些疲憊，可是昨夜未睡好”，杜老先生敏銳地發現薑月眼底的青黑。
薑月狀似有些疲倦，見兩位幕僚似乎有些擔心，露出一抹苦笑，“昨夜確實睡得並不好。”
“發生何事？”杜老先生接著問。
“昨夜本宮做了一個夢，夢見太子登基後容不下我等，將本宮幽禁，甚至還要將本宮除了。”薑月揉了揉腦袋，顯得頗為頭痛。
她自然是不能將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訴兩位幕僚，但自己突然想要問鼎皇位，必然也需要給他們一個理由。
兩人此刻麵色凝重，紛紛在想太子最近可有什麽異動。
薑月見二人沉默，麵帶愁色接著說，“本宮自然不信這些的，隻是這夢太過真實，讓本宮心生不安。”
“太子狠厲，祁王多疑，本宮手中有著左禁衛軍，趙家更是掌握著邊關的二十萬大軍，我猜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登基估計都會容不下我，容不下趙家。”
“殿下是想？”廖如庭試探性問道，皇室內部的爭鬥，他也不好妄加揣測。
“殿下可是想要那人主之位。”杜先歧直接挑明，目光如炬。
薑月苦笑，“瞞不過老師，我知這路有千難萬險，也怕連累了兩位先生，但是我背後有整個公主府的人，更有整個趙家，我不得不冒險一搏。”
“兩位先生有所不知，太子和祁王已經將手伸到了我公主府內，甚至於父皇給我的暗衛中都有他們的人，這如何能讓我安心。我雖自認從未有過僭越之心，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薑月對他們簡單地說明了一下自己如今的處境。
上輩子沒有發現，如今看來自己其實早就深陷險境了。她的公主府裏已經漏成篩子了，公主府裏有不少探子。
自己的暗衛到最後隻有林風一個人一直在陪著自己，其他人要麽戰死，要麽叛變了。
“所以，望兩位先生能助我。”語畢，薑月又鄭重地向兩位先生行禮。
“殿下何必行如此大禮，為您出謀劃策，排憂解難本就是我等幕僚該做的事情！殿下既有問鼎天下的心，我等自該萬死不辭。”杜老先生連忙扶住薑月，薑月在這力道下站直身。
廖如庭隨即也拱手道，“我本就是離經叛道之人，承蒙殿下不棄收於帳下，殿下願意信任我等，將此等大事告知，是我等的榮幸。”
他也曾有青雲誌，隻是這天下容不得他，他本以為這輩子估計就在這公主府裏混吃混喝過一輩子了，結果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機會。
薑月的鳳眸灼灼地注視著兩人。
二人齊身而立，恭敬地以士禮下拜。
薑月見此，笑著扶起二人，“有兩位先生支持，是薑月之幸，吾道不孤。”
杜老先生哈哈大笑，讚歎道“沒想到我臨了還會有從龍的機會。”
“先生身強體健，定能長命百歲的。”想到先生沒兩年就去了，薑月眸色一暗，杜老先生雖年紀大，但此前身體一直很好，不知從何時起就開始臥病在床，沒多久就去了。
杜老先生去世後，府內幕僚因自己寵信崔因白，也隱隱以他為首，廖如庭曾多次覲見勸告自己，但當時自己並未放在心上，難道杜老先生身體出問題也是他幹的？
想到這裏，薑月垂眸，眼底泛起殺意。
最好不是，不然她又多了一個捅他一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