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受罰

高門大戶,庭院深深。

連姝卿邁進這大門,夜風一吹頓覺寒涼,她有點想外祖父那小小庭院,又想起了公主在送自己出門前所說的話,緊緊攥住了自己手中的帕子。

門房見是自家小姐回來了,立馬給她開門,這時正好是仆人掌燈的時候,見連姝卿回來,立馬和她說,“小姐,相爺吩咐您回來後,便直接去書房找他。”

“知道了。”連姝卿腳步一頓,淡淡開口。

看著屋簷下昏黃的燭火在輕輕搖晃,太陽此刻已經下山了,那一瞬間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連姝卿輕聲敲了兩下房門,聽到屋內說進來,便推開了書房的門,入眼便看見穿著一身灰色長衫的男子,手執書卷坐在那裏。

男子雖然已經快年過半百,但是依然能看出年輕時是何等俊朗的風姿,男人目光犀利地看著連姝卿,放下了手中的書卷,語氣十分嚴厲,“終於知道回來了。”

“父親恕罪,公主殿下挽留,孩兒不好不從。”連姝卿上前恭敬地行禮。

“起來吧,公主殿下留你,我當然不會怪你,隻是你因何在宴會消失了,又因何遇上長公主?”

連相接連的質問讓她不覺憤怒,隻是疲倦。

她該解釋什麽,說自己被你女兒派人推下水?替了自己的位置?他會信嗎?他會懲罰她嗎?

都不會,她早就明白了,這個相府不是她的家,她隻是此地的客人,不,還不如客人,大概就像窮親戚,趕不走又嫌棄,要不是自己還有利用價值,怎麽會將自己接回來。

連姝卿沉默了,她的這種沉默在連相看來就是反抗,反抗自己的安排,氣急之下竟將手邊的書向她砸去,連姝卿也不躲,直接被砸中了手臂。

“廢物,和你那個娘一樣。”

連姝卿聞言,原本平靜的雙眸此刻終是染上了怒意,“我娘是你自己當初求來的,既然嫌棄為何當初又要許諾她終身,既然許諾了又為何要背棄她。”

“混賬,你是在責備我嗎?”連相不再是之前端方的樣子,氣得站起身惱羞成怒指著連姝卿。

“你問我為什麽在宴會上消失了那麽久,那你有問問你的好女兒她做了什麽嗎?”

“她能做什麽?靜怡至少沒讓相府出醜過,要不是靜怡,你以為你會有連家雙姝的美名不成?”連姝卿回相府不久,便傳出連家有雙姝,嫡女才名遠揚,庶女色藝雙絕。一時之間,上門求娶之人絡繹不絕。

連姝卿對這個名稱感到惡心,尤其是與連靜怡一起拿來相提並論更是讓她厭惡。

小時候,連姝卿就常常問外祖父,父親母親是什麽樣的人,外祖父和她說她父親是個很聰明的人,她母親是一個美麗善良的人。她還問為什麽父親母親不與她一起生活,外祖父隻是告訴她,他們很忙,沒有時間照顧她。

終於有一日,她等來了人來接她回家。她來到相府,見到了她夢中的父親和母親,他們和她想象的一樣好看,但是他們似乎並不喜歡她。

她第一次喊爹娘的時候,他們隻是應了一聲,沒有任何其他的表情。一旁的姨娘笑靨盈盈地拉過她的手,誇她好看,而她的母親,相府夫人反而略帶厭惡地看著自己。

她不明白,真的有父母不會喜歡自己的兒女嗎?那麽為什麽姨娘就很愛自己的女兒和兒子呢!

沒有想象的痛哭流涕,隻有冷漠——她的出現似乎也並沒有給這個家帶來任何變化,她就像是個可有可無的擺設。

然後她被妹妹誣陷砸壞父親印章,被父親毒打關禁閉,被姨娘克扣月例,被下人冷嘲熱諷,她曾向她的母親哭訴,然而母親隻是推開自己,讓自己不要來麻煩她,麻煩父親。

在那個女人的心裏眼裏隻會想著如何讓父親把心放在她身上,自己這個女兒對她而言隻是累贅。

她也終於明白為什麽當初外祖父告訴自己凡事忍一忍,等自己找到如意郎君就好。

但是,連姝卿特別想告訴外祖父,這裏不會有她的如意郎君,她父親隻是想利用她,她母親甚至不曾期望她出現,其實她可以不嫁,一直陪在他身邊的。

“這個稱呼不是你們強加給我的嗎?”連姝卿此刻恢複了平靜,暗暗告訴自己忍一忍便過去了,自己為什麽還是要引起他生氣呢!憑白自討苦吃。連姝卿苦笑,還以為那個女人會來救自己不成?

“來人,把小姐帶下去,三天內不準她出門半步。”連相擺了擺手,讓下人將連姝卿帶了下去。

走出房門的那一刻,連姝卿長舒一口氣,至少這次並沒有挨打。

連姝卿剛走出門,就看見連靜怡朝這邊走了過來。

連靜怡見到連姝卿,狀似驚訝道,“姐姐這是才回來?爹爹下午見你未與我一起回來可生氣了,剛剛是不是朝著姐姐發火了?姐姐也別生爹爹的氣,爹爹也是擔心你,我等下就去勸勸爹爹。”

連姝卿隻是瞥了一眼她,並不理會她。

連靜怡見其不理自己,氣得扯了扯手中的帕子,輕哼一聲,隨即轉身露出得體的微笑走進了書房。

見父親此刻臉色還是憤怒,撿起地上的書整理了一下,放在桌麵上,然後麵帶擔憂的神色柔聲道,“爹爹可是又和姐姐吵架了。”

“不要提你姐姐,不省心的玩意!”連相臉上還帶著慍怒,不耐煩地開口。

連靜怡靜靜地聽著,隨即端上一杯溫茶,柔聲說道,“爹爹不要生氣,姐姐也是在外麵野慣了,突然回到相府肯定很不自在,爹爹要對姐姐寬容一些才是。”

連相滿意的接過茶,長舒一口氣,欣慰地看著連靜怡,忍不住誇讚道,“你姐姐若是像你一樣讓我省心那就好了。”

“今日你說太子和祁王都對你表示了好感?”

聞言,連靜怡狀似害羞道,“他們隻是誇讚了我琴彈得好,唱的也好聽。”

“你向來就對這些頗有天賦,不像你姐姐,我好意給她請了宮裏的人教她,她還不願意學,和我談以色侍人,並非長久!連男人短暫的愛都抓不住,談什麽長久。”說著連相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把心中的怒火壓了下去。

“姐姐和外祖父學了頗多詩書,自然心氣高些,多磨練磨練就好,爹爹不要生氣了”她邊說邊輕輕的給連相打起了扇子。

“這我也是知道的,不然為何要逼著她學這些,隻是太子和祁王現下到了選妃的時候,你看她現在的樣了,怎麽能擔的起太子妃的位置”

連靜怡麵色一僵,手上的動作也微微頓住,她竟然不知原來爹心裏是這個打算,那她呢?他準備把自己嫁給誰?

連靜怡的母親馮姨娘和連相情投意合,二人更是相識於連相娶花夫人之前,連相娶親後,本來二人是早已斷了的,但是馮姨娘哭鬧著說非君不嫁,直言說若是不能嫁於連相,便準備削發為尼,常伴青燈。

一女子願意為自己放棄一切的勇氣打動了連相,於是連相在馮姨娘懷孕後,力排眾議將其納入府中,而彼時的花夫人也剛懷身孕沒多久,待連姝卿出世後,花夫人便把她送到了外祖家。

連靜怡出生的時候,連家就她一個小姐。

花夫人不管事,府內大小事務都是她母親管著的,她的吃穿用度一向是家中最好的,如此下來她自然一直以嫡小姐自居,隻是沒想到突然有一天冒出個嫡女,一下子就奪取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她的位置,這叫她怎麽能甘心。

連姝卿有的,她必須有,連姝卿沒有的,她也要有。

她要讓連姝卿看清楚,隻要是她想要的東西,那就都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