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奇才

這是何人?

此人雖穿著低階文官服色,但儀表堂堂,而且頗有山林野鶴的寧遠氣息。

“先生有何見解,請說!”

聞人煜一開口,眾人更加驚訝,世子竟然對這人尤其客氣,說話時還微微往前傾了傾身。

“國無法不立,既有法,則該從之,四公子於公,謀害主君,是為不忠,於私,殘害親兄,是為不悌!如此不忠不悌之人,若是輕縱其罪,何以服臣民之心?”

“你是何人,竟敢挑唆殿下殺害手足?”

這鏗鏘的話音剛落,最先向聞人煜進言的人就回身怒斥道。

“這位大人何必如此激動,我能站在此處,當然是世子殿下的人!”

綠袍是大正低級官員的服色,但在這人的氣質烘托下,竟與那穿緋袍的周仁興不相上下。

“忘記給眾位介紹了,這位是世子殿下從雲州請來的隱世奇才孟鴻先生!”

周仁興適時出言道。

“長史大人過譽了,什麽隱世其才,不過會說幾句酸文話罷了!”

孟鴻禮數周到地作了個揖,倒是屋子裏其他人齊齊大吃了一驚,雲州才子孟鴻,以一篇奇詭的“罵君”策論聞名天下,那篇策論通篇雅詞,但實則句句都是諷刺之語,直指啟正帝,將大正朝以來的種種殘酷荒唐的政策抨擊了個遍。

更令人稱奇的是,孟鴻在鄉試上寫完這篇策論以後就消失了,任是啟正帝大發龍威,幾次派皇家暗衛搜尋都一無所獲。

啟正帝無處泄憤,便想找孟鴻的家人,但孟鴻自小雙親亡故,唯一的大伯也為了侵吞他父親留下的財產設計將他趕走家門。

因果報應,孟鴻的大伯就隻好承擔啟正帝的怒氣,被剝皮示眾。

“孟大人剛入官場,對俗世人情怕是不通,世子若赦親弟,於公,能得寬容馭下之名,對天下人心歸附有利,於私,能保全兄弟之情……本官所言有何可笑之處?”

那人剛說到一半,就看到孟鴻突然仰頭笑了起來。

“這位大人可念過四書五經?”

“自然讀過!”

那人不知孟鴻為何問這個,下意識地回答。

“那大人一定漏讀了一句?”

“哪句?”

“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孟鴻一字一字說得極為緩慢,像是在教一個初學者。

“你……”

那人麵色紅脹,完全是被氣的。

“殿下,黃口小兒都明白懲惡揚善四字,惡人行惡事,自然該受到他應得的懲處,這才是人心所向!”

孟鴻不顧對方被氣得快窒息,轉身對著聞人煜又是長長一揖。

“那以先生之見,本殿該如何處置這事?”

聞人煜殷切地看向孟鴻。

“現下城中正少勞役,可讓四公子去體驗一下民生疾苦!”

“眾位覺得如何?”

聞人煜看向其他人。

“臣覺得此計甚好,既可以明正刑法,又可以保全四公子性命!”

周仁興率先應和道。

“臣等也覺甚好!”

其他人都是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先前聽孟鴻的意思還以為是要處死聞人暄,沒想到是這個提議。

“各位都沒有意見,那就依大家所言,來人,將四公子帶下去!”

外麵的玄甲軍聽令馬上進門看似攙扶實則粗暴拽起聞人暄。

聞人暄自是不願,他一直過著王府貴公子養尊處優的好日子,別說去幹苦役,就是少時練習騎射,他都嫌累,仗著老秦王的寵愛推掉了。

他這十幾年手不能提,肩不能擔,隻學會了一件事,就是討好自己父王。

但還沒等他說話,就感覺背後狠狠疼了一下,然後說不出話了,硬生生急出了淚。

“看來四公子真是有心悔過,內疚得已經泣不成聲了!”

孟鴻一臉感懷地說道。

“四公子也是感懷世子的不殺之恩!”

事已至此,眾人自然樂得添幾句好話奉承聞人煜,至於聞人暄是不是真的品德“高尚”到有悔過之心,他們這會兒也顧不得了。

“好了,四弟這事處理了,本殿也不用擔心他在牢中出什麽意外!”

“諸位也辛苦了,先下去忙吧!”

聞人煜端起茶杯,顯然是讓眾人退下的意思。

“臣還有一事稟報世子!”

說話的是那個在門口詢問聞人晴的藍袍中年男子。

“殿下,張家是王府姻親,張將軍跟著老王爺四處征戰立下過汗馬功勞,張家長子早逝,如今府中隻有張二公子一個男丁,能否請世子開恩,將張家二公子放回家中。”

“張二公子想必也是受足了教訓!”

周仁興徹查城內善堂一事,屋子裏這些人都有所耳聞,但對張家二公子為何被關入大牢,這些人卻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們得到的消息是張二公子威逼善堂的婦孺做劣質衣服替換軍需,從中牟利,欺辱女童一事卻無人知曉。

張家二公子再是張狂,也不敢在軍中公然行此事,而是叫了自己的上峰和幾個親近的人到軍帳隱蔽處行事。

而千芙當日雖怒火燒身,但和玄辛二人還是封閉住了消息,將知道這事的人一並抓入了大牢。

“世子,臣聽說那日是王妃出府時正好路過善堂門口,機緣巧合之下發現了此事,那日去軍營捉拿張二公子等人的也是王妃身邊的丫鬟,連那張二公子的上峰劉千戶都被隨意帶走……王妃是尚書府的千金,做事難免有些性情用事!”

另外一人也拱手說道。

他比前麵更謹慎一些,沒有直接拿著張家的功勞說事,而是從顧棠身上做文章,顧棠是朝中吏部尚書的嫡女,能到這個位置的官員不是皇帝的心腹大臣,也是深受皇帝信任的。

顧棠的身份就是一個隨時能拿出來說事的由頭。

“小可聽兩位大人的意思,好像對王妃,有些意見?”

最先出言的依舊是孟鴻。

“怎會?”

“臣不敢不敬王妃!”

“那是小可多心了,方才大人提到的正好,機緣巧合大概隻是隨口而出!”

孟鴻麵色如常,但方才說話的那人卻覺得這字字句句都是嘲諷。

“臣……確實對王妃有所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