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趴門檻

我不怕狼,甚至還有些憎恨,因為我的父親、二叔還有大黃都是死在這種動物的血口之下。小的時候親人離世沒什麽太大感覺,前些天大黃死的時候,我恨不得抱著獵槍直接衝進大白山,直接端了山上的狼窩!

不過此刻呈現在眼前的一幕,實在太讓人恐懼,我從來不知道一隻狼竟然能如此模仿人類,而且還模仿的惟妙惟肖。倘若不是透過窗子親眼看見,我絕對不會相信這陣不緊不慢的敲門聲來自一隻站立起來的白狼!

白狼沒有發現趴在窗口的我,用兩條後腿支撐著身體,直立起來趴在門板上,將掌下利爪收起了一半,接著利用堅硬的部分‘當當當’的敲著房門,那聲音就好像人在用手指頭輕輕敲門一樣。

我能看到它的大半個身體,看到它一隻黃黑色的眼睛,看見它那張往外噴吐著哈氣的血盆大口。從窗口到門口,相隔不到三米,這一次我看得清楚,在那隻狼眼上麵額頭的部分,有三道傾斜的抓印疤痕。疤痕的位置不生長毛發,隱約露出些白粉色皮毛,所以看起來格外清晰!

我記得這個印記,那是我對父親和二叔那件事情為數不多印象深刻的東西。當時二叔被狼群追著跳下雪坡,老叔抱著我往回奔逃的時候,站在遠處跟我對視的那隻狼王額頭上就有著三條爪印疤痕。在極度恐懼的狀態下,這一幕我記憶猶新,所以此刻再次看見,這三道印記立刻激發了我的記憶,我心裏也緊跟著‘咯噔’一聲:這隻,是狼王!

呆呆的看著門外的狼王,我整個人都愣住了,說不上來是緊張還是恐懼,腦海中一片空白,甚至都忘了去思考接下來要怎麽處理。

老叔站在門前,自己那把老獵槍已經端在了手上,他不需要用眼睛去看,憑借著多年打獵的經驗已經猜出來外麵那東西並非村民。緩步走到門前,他將槍銷推上膛,伸出一隻手拉開門閂,槍口直指外麵。以那把老獵槍的威力,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就算是狼王也得被轟成一堆肉渣。

就在老叔給獵槍上膛的時候,那一聲細微的金屬碰撞聲讓門外的狼王豎起了耳朵,就在我腦袋左右一轉看向老叔的幾秒鍾裏,再轉向窗外,狼王已經沒了影子,隻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連串清晰的腳印……

狼王消失的同時,老叔也猛的拉開了房門,舉起槍口同時自己往後退了一大步。

空****的院外有陣陣寒風灌進屋內,老叔皺著眉頭看了幾秒,隨即關了保險放下獵槍,將那兩把寶貝長刀帶在身上邁步走了出去。來到院外附身看了看地麵腳印,麵色更加嚴肅。

直到這時我才從發呆之中反應過來,起身一溜小跑跟到院外:“老叔,剛才敲門的東西,那是……”

“狼王!”

不等我說完,老叔就接著說道:“不對勁,要出大事情,走,去找蘇村長!”隨後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我帶上房門跟在後麵,腦袋裏一連串問號,想不明白老叔怎麽就知道剛才敲門的是狼王,又為什麽會說要出大事情。不對勁,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勁?

幾分鍾後我們來到蘇村長家,正遇上臘梅從屋裏出來,看到我們她開心一笑:“我正要去找你們,來了正好,熱乎的湯圓剛出鍋,糖心的,可甜了,我去給你們盛。”

老叔點點頭,直奔裏屋,看著正坐在炕頭上喝燒酒的蘇村長沉聲說道:“大叔,狼王來了,就在剛才,俺家院子裏趴門檻!”

一聽這話,蘇村長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倒了杯燒酒示意老叔坐下來細說。老叔坐在對麵,將剛剛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緊接著又說出了心裏的猜測。聽完以後我才明白,剛才他為什麽會說不對勁,要出大事情。

原來自從獵人村建成以來,幾代人更換,這麽多年過去,狼群雖然有時會下山來騷擾。可大部分都是冬天大雪封山抓不到動物,所以才下來偷雞偷鴨,偶爾也有傷人事件,但極少發生。並且身為領袖,無論什麽樣的行動,狼王都會是坐落在最後方指揮的那一個,根本不會親自衝鋒陷陣。

‘趴門檻’是一個順嘴的說法,也來源於一個很久遠的傳說。以前的老獵人說,狼的領地意識很強,正常情況下,如果你上山進入到它們的領地,狼群真的會把人撕碎了吃掉。可是如果離開了自己的領地,它們的凶性則會大大減弱,比如大雪封山到村子裏來,隻是想要吃些牲畜來填飽肚子,倘若有人阻攔,為了自保才會傷人,大多數情況還是會以逃跑為主。

還有一種極特殊的情況,那就是有人得罪了狼群或者狼王,狼王會尋著他的氣味找到家裏。天黑以後,像人一樣用後腿支撐站立起來,半收利爪,饒有節奏的敲響房門。這個時候人的警惕性最低,並且晚上睡覺了衣服穿的也少,開門的時候雙臂敞開剛好露出了胸膛,狼王會直接飛撲上去,將人按在地上咬住脖子,撕碎了喉嚨來報仇!

這種情況,就叫做‘趴門檻’!

也正是因為如此,獵人村的村民都養成了一種生活習慣,那就是去別人家串門的時候,要麽推門直接進去,要麽敲門的時候嘴裏也同時吆喝著:“XXX,開門啊。”

我在城市裏生活了十年,所以根本沒有這些習慣,去了別人家都是禮貌性的敲敲門,等屋裏的人問話以後才開口回應。而老叔和臘梅等人則不一樣,臘梅每次去家裏找我,剛進院子嘴裏就會喊著:“老叔,木森,我來了。”之前我一直沒怎麽在意,直到現在才發現這竟然是一種安全習慣!

狼王趴門檻這種事情,就連蘇村長也隻聽說過一次,這唯一的一次還是發生在我的爺爺張振泉身上!

當時爺爺奶奶還年輕,剛剛有了父親。那個神秘的獨眼男人帶領著自己的隊伍進了大白山,最後一個人逃回來卻又被一種神秘的動物拖走。事情到了這裏還不算完,收了那枚假眼,一家三口回屋睡覺,後半夜的時候就聽見有人在敲門。

起初爺爺以為是寒風吹了冰錐子撞門的聲音,沒去理會,可是過了一會才發現不太對勁。的的確確是有東西在敲門。爺爺從火炕上起來,一邊穿鞋一邊問著:“大半夜的,誰啊。”

來到門前,手都已經扶在了門閂上,外麵依然沒人回應。爺爺留了個心眼,彎腰透過門縫往外一瞧,正看到一張巨大的狼臉!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情況,驚得他這個老獵人都倒吸了口涼氣,順嘴罵了句‘你娘的’!轉身就進屋去拿獵槍,等再出來的時候,外麵已經沒了動靜……

爺爺也知道趴門框的傳說,數九的天硬是驚出了一身冷汗。第二天去跟蘇村長說了這事,把門口的血跡也清理了一番,本以為狼王還會來趴門框,可從那以後卻再也沒有出現……

聽完了老叔的講述,蘇村長沉沉歎了口氣:“尋常人跟狼群結不了啥大仇,當年我就猜測,肯定是那夥人到大白山上幹了缺德事,才給狼群盯上。老張頭收了那人的假眼,狼王就以為那人還沒死,所以才找到家裏去趴門框。狼這玩意記仇,三子,那假眼還在家裏放著吧,興許它還是奔著假眼來的!”

老叔點點頭沒有說話,自顧自喝著燒酒若有所思。我坐在旁邊卻微微有些緊張,因為那隻狼王先是去了柴房,接著才去正房,它的目標不像是假眼,更像是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