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情種
男孩女孩緊緊相擁,又牽著手走在大街上。
江愈禮站在一顆樹下,目光始終追隨著。
幼稚且美好。
看著他們青澀的互動,江愈禮有一瞬間的錯覺。
就好像這一刻,她再偷著這兩個人,看到了三年前的江愈禮和宋景。
長長的柏油馬路仿佛一條時空隧道,永無盡頭,兩邊的街景慢慢扭曲,漸漸旋轉,最後形成一種奇幻的景象,無限向後穿梭。
江愈禮就站在這條奇幻的是空號隧道裏,走到了自己的十九歲。
她看到自己坐在後座上,車窗放下,朝外看著。
一張素靜的臉上帶著對大學生活的向往,可B影早就被圈外人奉為4A級景點的風景,卻不敵那人浮光掠影的一個側顏。
她看見自己和阮意時走在校園裏說著那個讓自己動心的男孩,然後被對方聽到後,又窘迫的沒處鑽,卻還是紅著臉告訴對方“我超想認識你的”。
她看見自己和宋景走在塑膠跑道上,宋景前一句話還在調侃她是否還記得自己,後一句就勸她“換個人追吧”。
她看見自己坐在宋景那輛就摩托車後座,抱著他的腰,一路來到了一個舊小區,然後替另一個女孩焦急。
她看見自己被宋景堵在醫院昏暗的樓梯間,被那冷淡而嘲諷的語氣質問:“小公主,你管的有點寬。”
卻又在後一秒,因為看看她隻穿了一件露腰的吊帶而輕嘖一聲,脫掉自己的衣服套在她頭上。
然後叫她“小公主”,用自嘲的方式拒絕她。
——宋景,你想推開我。
——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其實也喜歡我?
——我不知道。
——連你喜歡我都不敢承認。
江愈禮甚至看到了那時的自己蒼白著臉,苦笑著,卻還是挺直了脊背譏諷道:
——“宋景,你可真是個膽小鬼。”
她看到自己和宋景鬧了別扭,都做好了從此以後再不聯係的打算,可轉眼,又因為一句“你哭起來不好看”而莫名其妙的緩解。
她看見在那次《編號6703》的聚會上,他竟然端著烤盤躲在角落,偷偷給她加餐。
又被她拒絕後揚起一個無奈的笑,帶著點寵溺和妥協,說:
“其實是特意給你烤的,小公主。”
還看見聽見宋景再一次被林晚一個電話叫走時鬱悶難過,手腕磕到了桌沿上,跑在校園裏卻忽然發現自己沒名沒分。
就在她失落時,那個本該陪在林晚身邊的人此時卻站在她身後,拿著一瓶沒有開封的礦泉水。
對她輕聲說:“不能跑就不要跑,不是要了我的聯係方式嗎?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看到她因為宋景和林晚沒有邊界感的朋友兄弟情而吃味,執拗的跟去醫院,卻看到了誰都不能靠近的林晚,唯獨在宋景出現時露出脆弱的模樣。
然後哭喊一聲“阿景”,倦鳥投林般的投入了宋景的懷抱。
林晚在他的懷裏哭,他的手臂猶豫片刻還是抱住了女孩細瘦的腰。
而江愈禮就站在門口,眼眶紅紅的,撥打了120。
回憶到此為止。
不是不能回憶,而是不想回憶。
江愈禮不是沒有想過她和宋景在一起的日子。
實話說,在過去宋景從她生命裏缺席的三年裏,無數個夜晚,她又靠著這一點點僅有的回憶來支撐著自己對他的想念。
情種。
江愈禮從沒有想過,這個名字竟然也可以冠在自己的頭上。
哦,也許她哥也行。
對了,她爸也是。
一個是純愛選手,幾年如一日的陪在池挽星身邊,當一個連備胎都算不上的候選。
江愈禮勸他:“喜歡上自己的朋友是最悲哀的事情,你要不要換個女孩子喜歡?”
江鬱雪沒有第一時間拒絕,他隻是抬眼反問江愈禮:
“喜歡上宋景這樣冷淡寡言且隱藏著過往的男生一樣是件很悲哀的事情,那你為什麽不換另外一個男人喜歡?”
江愈禮被他問的啞口無言。
一個也情根深種,在她媽媽去世多年後,身影也沒有一個女人的身影。
也不是沒有勸過江銘生。
可江銘生卻說:“丫頭,爸爸不是刻意的為你媽媽守身如玉。”
“隻是一開始,擔心我工作忙,選中的女主人就算把你們親生兒女,爸爸也怕你們會因為爸爸的疏忽而覺得委屈。”
“後來也不是沒有過有點好感的,隻是這種好感,並不足以支撐著我和她能夠走到最後。”
“久而久之,就淡了心思。”
想到這裏,江愈禮停下腳步,緩解了一下走的酸軟的腿。
扯了扯嘴角。
一家三口,可真是一個都不落,各個都是理智且清醒的純愛選手。
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說他們三個傻?
可是感情這種東西,專一難倒不是最基本的態度嗎?
雪下大了。
江愈禮停在路邊,仰著頭,感受著雪花落在臉上的觸感。
剛開始沒有什麽感覺,輕輕的,想要落未落的風。
後來雪融化了,就感覺到了絲絲密密的涼。
路中有車燈照射,地上的雪已經積了厚厚一層,輪胎壓在上麵,發出沉悶的“吱呀”聲。
她走不動了。
忘記了自己在外麵呆了多久,總之現在隻感覺的到冷,手腳已經凍到發疼。
有一點倒是和‘喜歡宋景’一樣從三年前到現在都絲毫未變——
她愛美。
愛美到,穿的衣服隻要風度不要溫度。
愛美到,她現在眼前都好像一下下的發黑。
可是拿出手機看了一圈,卻又實在不知道要找誰。
不想找江銘生和江鬱雪,怕他們擔心。
不想找喬姐,怕她指著她的腦子罵,更怕她什麽都不罵。
不想找阮意時,怕耽誤她和陳可卿培養感情。
不想找明燃,因為她遠在千裏外F市。
也不想找青梅竹馬的陸星野,因為他一定會百般挖苦她。
最後翻了一圈,通訊錄裏那麽一長串的名字和電話,卻沒有一個可以撥打出去的。
最後的最後,她坐在馬路邊,蜷縮著身子,自暴自棄的想:
如果她被凍死在街上,會不會明天的熱搜就變成了‘江愈禮-賣火柴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