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倒打一耙可還行
可惜,公社太小。
圍繞著剛才那個供銷社,算是有些糧油站、麵店之類的小門麵,別的地方就也是些普通的民房了。
餘穗走了十多分鍾,就把周圍走完了。
她停在了離供銷社五十米遠的小學門口。
這年頭的學校有圍牆,但沒有大門,圍牆外頭有一塊黑板似的東西,看起來是布告欄,下麵突出一點點邊沿,放著幾截粉筆頭。
小學裏傳出朗朗的讀書聲。
這聲音,聽著讓人感覺親切。
餘穗突然就想家了。
想已經去世的外公,那個從事了一輩子教育工作的老人。
父母很早離異,餘穗小時候,也跟著外公在學校裏長大,可等餘穗工作了,可以反哺的時候,外公卻生病去世了。
而現在,餘穗的靈魂穿越到了這麽個不知道是不是虛無的世界,身體留在原來的世界會怎麽樣呢?
估計是沒人會惦記她的。
餘穗心情低落下來。
她拿起黑板邊沿的粉筆,開始在黑板上作畫。
畫外公的臉,畫外公喜歡的長城,最後,在旁邊寫上外公喜歡的詞,《沁園春·雪》。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聲:“字不錯。”
正全神貫注的餘穗嚇了一跳,粉筆頭都掉了。
她轉頭,看見是夏凜生,連忙跑了。
不是矯情。
而是心虛。
也不知道原身會不會這些,萬一不對勁,還要麵對盤問。
但是夏凜生追了過來。
這男人也不知道當的什麽兵,跑得特別快,餘穗沒走幾步,就被男人拽住了手臂:“等等,我說幾句話。”
餘穗別開臉。
“……別哭了。”男人遞過來一塊折得四四方方的手帕。
灰色的,看著還挺幹淨。
餘穗摸了摸臉。
是有點濕漉漉的。
剛才想到外公,她是心裏很難過。
但手帕這種很私人的物品,還是不要了。
她沒有對男人一見鍾情的習慣,就算什麽訂了娃娃親的男人,她心裏也不會真當自己的對象看。
餘穗沒接,繼續別著臉。
男人的手伸了很久,最後無奈地收了回去:“咳咳!餘秋說的那些,我確實聽說了,所以……一開始看你沒認出我,心裏……不管怎麽說,對不起。”
餘秋?!
所以,剛才要挽胳膊那個女青年,就是女主餘秋?!
餘穗依然別著臉,隻震驚於男人提到女主,都沒怎麽在意後麵的話。
哎呀,不愧是男女主,他們應該早就認識了。
所以這男人真的是來問罪的吧?
不不,說不定,一開始他是來退親!
餘穗想著這些,暗自歎了口氣,淡漠開口:
“無所謂了。我知道早晚會有這種話傳出來。咱這地方,就是閑話多。我跟個知青說了幾句話,就有人說我看上人家;我生病不出工,就是我看上知青要上吊了。
其實,無非是知道我娃娃親對象當連長了,以後說不定我會比他們好,他們心裏難受,就最好說得對象不要我了,他們好看笑話。這些話傳來傳去,你果然生了心思,看見我也不喊我,我能理解,不用對不起,我習慣了。”
倒打一耙。
妥妥的倒打一耙!
是有些不地道,還非常綠茶,但這是餘穗目前唯一能給自己找回一點麵子的辦法了。
她沒有原主的記憶是不假,但是這些天,那個便宜娘天天的罵,讓餘穗早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農村,是最愛傳花邊新聞的。
原身跟知青眉來眼去、鬧到上吊威脅家裏的事情,確實不是啥好事,早晚會傳出去,這不,村口大媽都在吃瓜呢!
既然這樣,還不如先撿不重要的認了,再把夏凜生拉下水。
結果會怎樣還不知道,但最起碼別讓夏凜生真當她是個傻子兼大爛人,什麽責任都是她一個人的。
這不還是因為你夏凜生當連長了,還老不在家嘛,所以,她這個對象被人嫉妒被人欺負了。
那拜托,就算退親,也相對客氣些,別鬧大,不然她在農村不好生活啊。
夏凜生沉默地站著。
他的表情餘穗看不到,一時間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這麽僵持著,總不是個事。
餘穗想著把這個劇情速戰速決,幹脆說道:
“既然你都聽說了,我估計你想好了,那咱們就回去吧,我確實被人說得名聲不太好,你要退親的話,直接跟我爹娘說就行了,我沒意見。”
餘穗說完,頭前走了。
身後,男人的影子蓋住餘穗的,在日頭裏晃來晃去,拉得特別長。
餘穗知道他跟著一起走,心裏認定是要回去退親了。
可走到供銷社附近,男人開了聲:“你等一下,我買點東西。”
餘穗:“那我先走。”
高大的影子沒再跟上來。
餘穗隻管順著來時的路走了。
初秋,已經十點多了,日頭下走著,挺熱的。
餘穗抬手擦汗,後麵有車鈴聲輕響:“坐車上吧。”
餘穗回頭看了看,夏凜生的自行車車把上,一邊掛了那條四塊多錢的鹹肉,一邊掛了個大網兜,裏頭有麥乳精香煙什麽的,一大兜。
餘穗眉頭跳了跳,心裏在想這人買這些東西是給誰的。
不過想來不會是給自家的。
都要退親了還給啥呢!
夏凜生已經把自行車推到餘穗前麵,像一開始那樣傾斜著:“走吧,不早了。”
餘穗沒拒絕,坐了上去。
畢竟坐車比走路要幹淨省力許多。
夏凜生又脫自己身上的草綠色外套,然後遞給餘穗:“挺曬的,要蓋嗎?”
餘穗有些驚訝他的體貼,但也接了。
確實曬。
她現在這個身體皮膚還挺白的,按便宜娘的說法,是村裏最白的姑娘。
她就喜歡自己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
男人的衣服還挺新挺整潔,可以借用一下。
夏凜生隻穿了件白襯衫。
他把袖口挽起來,露出小麥色的小臂,結實有力。
車騎起來,有風,餘穗躲在外套下,還挺愜意的。
就是再次上那座高拱橋的時候,餘穗有了防備,沒再抱住夏凜生的腰,而是緊緊地抓住後車骨架,身子盡力靠在夏凜生身後,以防後仰。
但是,夏凜生騎到橋中央,用兩條長腿支著自行車,不動了。
餘穗:“……”發生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