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記住了嗎

還好鄭老四趕到的及時,除了受到點兒驚嚇,沈爺爺等三人都沒有什麽大礙。

“年輕人,真的太感謝你了。如果不是有你在,我們恐怕就沒有命回去了。”

與沈爺爺同行的白胡子老者給鄭老四鞠躬。

鄭老四趕忙把他扶起來,“您別客氣,我是軍人,這是我應該做的。”

另一位稍微年輕些,鼻子上架了一副眼鏡,有一邊的鏡片已經出現了的不小的裂痕。

他看著眼睛骨碌骨碌轉的祁月,不由地誇道。

“你家囡囡膽子真大,一聲都沒哭。”

鄭老四含笑托了一把祁月,讓她在背上趴得更穩些。

祁月捏起一隻鮮嫩的野菜心,遠遠地遞給沈爺爺。

“爺爺,吃。”

祁月注意到沈爺爺的竹筐裏也裝了些野菜,隻是似乎因為沒有趁手的工具,都是徒手薅下來的,所以都零零散散的不成個兒。

沈爺爺寵溺地揉了一把祁月的小腦袋,笑得慈祥。

“沈老伯,這山路難走得很,貿然上山實在是太危險了。”鄭老四說。

沈爺爺和其餘二人對視一眼,麵露苦澀。

“我們幾個上歲數了,下地也隻會添亂,總給大家拖後腿。”

“隊裏領導體諒,給我們安排了打掃廣場的活。雖然能掙點工分,不過用來換糧食還是不足。為了果腹,我們也隻好冒險上山了。”

說完,沈爺爺長歎一口氣。

祁月聞言,眉心擰成一團。

最近頻繁聽到“下放”這個詞,這是她到了這個小世界以來唯一不能理解的。

上次和鄭老四拜訪牛棚時她就注意到,在潮濕的地上,每個人的鋪蓋底下都壓著一樣東西——那就是書。

用小壯他們的話來說,牛棚裏住著的,都是下放的“臭老九”,是有文化的壞人。

祁月不了解這裏所謂的紀律是什麽,規矩又是什麽。

可祁月知道,沈懿的善良是實實在在存在著的,沈爺爺他們在困苦中也不折腰的文人風骨是值得尊敬的。

祁月見他們受這樣的苦,心裏很煩悶。

“沈老伯,這些你們先拿回去吃。”鄭老四把自己布口袋裏的野菜盡數倒進沈爺爺的背簍裏。

沈爺爺趕緊阻止,“不用不用,我們自己慢慢挖就是了。你家裏人更多,快拿回去吧。”

白胡子老人也跟著推阻,“連累你受傷,我們已經很虧欠了,可不能再要你的東西了。”

鄭老四堅持將沈爺爺的背簍填個半滿,讓沈爺爺他們別見外。

“我年輕力壯的,什麽時候都能上山重新挖。”

“倒是您幾位,這裏有狼出沒,最近就別再冒險上山了。”

把空口袋疊起來塞進褲兜,鄭老四壓低聲音道:“回頭我再想辦法弄些吃食,給你們送去。”

沈爺爺聽了連連擺手,“傻孩子,我們是下放來的,要是叫人知道你暗中接濟我們,是會危及到你的前途的!”

鄭老四是軍人,他深知這樣是犯錯誤的。

但相比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他寧肯違反規定,也不能眼看著沈爺爺他們餓死。

鄭老四任沈爺爺他們怎麽勸說,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

擔心再遇見野獸,鄭老四一路將沈爺爺他們護送回牛棚,才背著祁月來到孫大夫家。

孫大夫是杏花村的村醫,村民們有個小病小災的,都會來找他。

在部隊的時候,一般這種未傷及骨頭的皮肉傷,鄭老四都是自己在宿舍處理的。

但現在鄭家沒有藥品可以消毒,傷口還是被狼咬過的。鄭老四擔心現在不管,後麵會變得麻煩,就打算來找醫生包紮一下。

院子的門敞開著,鄭老四徑直走進去,在堂屋的門簾外喚道:“請問孫大夫在嗎?”

無人應聲,鄭老四清了清嗓子,提高音調又問了一遍,裏麵傳來清甜的女聲。

“來了。”

門簾被掀起,輕薄的布料在鄭老四臉上拂過,帶著暖春太陽的味道。

一個身著淨白長衫的女子走出來,看起來隻有二十餘歲。

素麵清雅,一對杏眸透著天生的乖軟,巴掌大的鵝蛋臉膚若凝脂,仿佛造訪人間的仙子。

鄭老四看得有些癡了。

“是受傷了嗎?”女子注意到鄭老四滿是鮮血的左手。

無人回應,鄭老四還怔愣地望著女子的臉龐。

祁月扶額,伸出手揪住鄭老四肋下的軟肉,用上吃奶的勁兒使勁一掐。

“啊——”鄭老四的痛呼像山路拐了十八道彎。

“對,我、我受傷了,想找孫大夫幫忙處理一下。”鄭老四磕磕巴巴。

女子點點頭,“進來吧。”

隨女子走進屋,裏麵不見孫大夫的身影。

鄭老四略顯緊張地在桌前坐下,看著女子在水龍頭底下仔細洗了手,又在鋁皮櫃裏翻找著什麽。

很快,女子端著搪瓷盤子走過來,上麵放著紗布、碘伏和剪刀等外傷用品。

“把手給我。”女子用鑷子夾著棉球在碘伏裏沾了下。

鄭老四把左手遞過去,被女子用一隻手托住。

等到解開沈爺爺給鄭老四手腕紮的布條,看到鄭老四手背上被狼牙撕開的傷口,女子驚呼一聲,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天呐,這是怎麽弄的,被狗咬了嗎?”

鄭老四另一隻手局促地摩挲著膝蓋,“是野狼咬的。”

“你的運氣很好,止血及時,病菌沒來得及擴散。”

女子檢查完鄭老四的傷口,鬆了一口氣,嘴角勾起溫婉的笑。

女子看上去很文靜,話不多,仔細地給鄭老四消毒。

讓鄭老四感到驚訝的是,女子看著年輕,處理傷口的動作卻老練又麻利。

特別是女子因為剛洗過手而微涼的指尖,貼在鄭老四因失血而麻木的手掌上,讓他感覺心裏癢癢的。

“傷口很深,後天需要再過來換一次藥,記住了嗎?”女子聲音清淡。

屋子裏寂靜無聲,祁月扒頭一看,簡直要對鄭老四五體投地了。

純情大少男鄭老四,又在對著人家姑娘發呆了。

隻是這次,看的是手。

“你怎麽了?”女子伸出手在鄭老四麵前晃了晃。

“啊?”鄭老四突然回神。“什……什麽?”

女子用剪刀剪開紗布,打了個小巧可愛的蝴蝶結。

“我說,要記得隔天來換藥。”

鄭老四臉有些紅,胡亂點頭。

“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