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2-2

大婚,顧天琳的眼睛。

相府竹林。

王府那聲輕柔地呼喚。

大哥,大哥,大哥。

是阿蘿在叫他,是她,她回來了嗎?子離滿身大汗掙紮著回頭,殿內烈火熊熊,隻有守陵人低眉順目立在一旁。她還沒有回來,她死在夏國了嗎?一股熱氣逼來,整個人似串在火上燒的肉,燒灼的感覺一波波襲來,肌膚被燒灼著難受,體內的寒氣四處衝撞。子離四肢繃得筆直,胸臆內翻江倒海地悶著一個名字,在冰火相觸的那一刻“滋啦”一聲冒著青煙一遍遍烙在身上。

“我隻當你,是大哥。是,我喜歡他,喜歡他。”阿蘿眼裏有淚。

“你待阿蘿不過如此,你即疼她,難道讓她委屈妾室?”劉玨不屑地說道。

一聲輕響,子離生生咬斷了嘴裏的軟木,一聲慘叫暈了過去。

殿外顧天琳早已淚流滿麵。守了大半夜了,裏麵沒有動靜。突如其來的慘號聲驚得她跳了起來,不顧一切衝到偏殿。一群宮侍跪地阻撓:“娘娘,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進去!”

顧天琳顫抖著聲音,紅著眼:“滾開!”

一語出口自己先被嚇住,什麽時候學會罵人的?她管不了那麽多,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子離,她的丈夫。顧天琳捂著嘴不讓自己失聲痛哭。他看上去是這麽脆弱,這麽無助。

守陵人跪下輕聲道:“娘娘,皇上若有任何言語,娘娘切記順著他應下。”

鬆煙淚流滿麵,遞過一張幹布給顧天琳。

顧天琳一進殿中就被熱氣蒸出汗來。她看著子離,溫柔地給他拭去汗水。小心沾濕他的嘴唇,觸手冰涼。淚水又湧了出來。

子離慢慢醒轉,喃喃道:“別哭,阿蘿,別哭。”

顧天琳一手捂著嘴,一手給子離擦汗。

“阿蘿,你回來了?”子離驀然睜開眼。熱氣迷漫中床前坐著低泣的她。她為他流淚嗎?他努力一笑:“不痛的,阿蘿,大哥不痛的。”

顧天琳終於泄出一絲哭聲,身體抖動得厲害。

子離想去抱她,身體一點力都沒有,著急道:“大哥不逼你,阿蘿,你不要走!”

顧天琳伏在子離**的身體上,哭得說不出話來。

她的身體還是這麽柔軟,還是這麽溫暖。子離覺得那點點陰寒正離體而去。他嘴角噙著一絲笑容:“大哥倦了,阿蘿,你陪著我睡。我們去草原露營看看星星。”子離的聲音慢慢低下去,慢慢不再動彈。

顧天琳大急:“皇上!”

“娘娘莫喊!”守陵人看了看天色,差不多了:“過去了。請娘娘回避,皇上無大礙了。”

顧天琳一步三回頭走出了偏殿。

守陵人放開子離,抱起他迅速放到一桶藥水裏泡著。半個時辰後抱了他出來。對鬆煙說道:“小心送皇上回寢宮,不得打攪他,睡到天明就行了。”

楚南終於還是不舍蒼邪拿阿蘿做人質,身邊的幾十名死士拚得一死擋住了蒼邪,他帶著阿蘿殺出了黑風寨。沒多久,劉玨大軍就圍住了寨子。阿蘿再次歎息著被楚南拉走。

楚南渾身是血,仗著武功高強沒有受傷。拉著阿蘿剛下山進穀不久,穀中瘴氣升騰,他吸得幾口胸口惡心異常,屏住呼吸拚了最後的精力離開了山穀,一進莽莽林海力氣已經耗盡,整個人就倒了下去。

他一路拉著阿蘿的手就沒有鬆開過。此時高大的身軀轟然倒下,阿蘿被帶著撲倒。半晌後她爬了起來。林間光線陰暗,阿蘿遠遠地望向黑風寨的暮色中朦朧的山影,看看暈倒的楚南,她自由的了嗎?趁機離開?阿蘿的心狂跳起來。

隻奔得幾步,她又停了下來。蒼邪要對她下毒,要用她去要挾山下的劉玨,楚南不顧一切擋住了蒼邪,救了她逃下山。可是現在,不管楚南隻身回去嗎?阿蘿想起楚南為她擋雨、懷城想要放她離開,想起他衝進牢裏抱了她出來,他為她不惜犧牲了從陳國忠心跟來的幾十名死士。

阿蘿慢慢回過身,走回楚南身邊。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劉玨,若是給他知道自己有了脫身的機會卻放棄,還照顧楚南,劉玨不知道會有多傷心會怎樣失望!她歎了口氣,低下身用力翻過楚南,他臉上似蒙了層黑氣。

“這山穀底不時有黑色的瘴氣飄出,瘴氣有毒,臭不可聞,所以才取名叫黑風寨。”阿蘿想起了小泡沫的話,楚南怕是中了瘴氣的毒。自己怎麽會沒事?她也不明白。手從楚南腰間摸出一個精巧的火摺,阿蘿收攏了些枯枝樹葉,打開火摺對著風一揚燃起火來。

天已黑了,身邊的樹林越發陰森。看看楚南,阿蘿握了楚南的短劍,看到身邊有叢竹子,砍下一根嫩竹做了個水筒,聽了聽水聲的方向舉著火把小心地走了過去。

沒走兩步,阿蘿嚇得渾身冰涼,麵前地上躺了條大蛇,叢林裏的蛇十之八九會有毒吧。她感覺到冷汗沁出流了滿背。那蛇對著她吐了吐信,阿蘿看看前麵的水源,瞪著蛇一動不敢動,過了會,蛇慢慢地爬走沒有進攻她,她鬆了口氣趕緊打了水拚命地往回跑。

一回到楚南躺著的地方又嚇了一跳,楚南身上正趴著幾隻什麽蟲,阿蘿都快哭出來了,壯了膽用火把一撩,蟲受驚迅速爬走。阿蘿走近楚南去扶他的頭,想喂他喝水。頭一抱起,楚南的發間又掉出幾隻蟲飛快地跳走,竟似有些怕沾上阿蘿的身體似的。她一愣,大著膽子把手伸向地上往外爬的蟲,蟲子躲得更快。

阿蘿看看自己的手,突然想起大婚那天明珠郡主送來的月霜花被她一口吞了。自己百毒不侵?所以才沒有中障毒?她笑了起來,不錯啊,總算有樣防身的本事了。

映著火光,楚南臉上的黑氣似越來越重,說不準剛才躺這兒又被什麽毒蟲咬了。阿蘿想想,是不是自己的血也能解毒呢?她拿起短劍,在火上烤了烤,看了看鋒利的刀刃,劃哪兒呢?她怕疼,自己隨便劃一刀沒事人似的那是書上寫的,臨到真要劃道傷口放點血又怕了。

東比畫西比畫,阿蘿終於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刀刃上一抹,瞬間痛得開跳,扔了短劍直吹氣,舉著指尖一看,鮮血已流了下來,她忙捏著楚南的嘴把血滴下去。

楚南感覺一陣香氣從嘴裏散發,神智有一絲清醒,嘴下意識地一張,含住了阿蘿的手指頭,近乎貪婪地吮吸著那香甜的甘源。

阿蘿一喜,使勁擠著指頭。嘴裏不停地說:“能救你吧?救了你我們扯平了!”

楚南慢慢清醒過來,胸口的惡心已消失不見。他感覺嘴裏有味甜甜的味道,似含住了什麽東西。輕輕睜開眼,阿蘿還沒擦幹淚的玉容在火光中閃動。

見他清醒,阿蘿鬆了口氣,便要收回手指,突覺一痛,楚南竟咬住不放。“喂!你鬆口!”

楚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輕吮著嘴裏的手指,舌尖輕輕舔著。阿蘿渾身一抖用力去掙。楚南已張開嘴,抬起她的手看了看手指的傷口:“原來你的血能解毒!這麽小氣?就指尖劃道小口子?”

阿蘿臉一紅,心想要是換了劉玨,我那會左想右想比畫半天才舍得弄條小傷口,早割了腕恨不得用血把他泡醒了。

楚南鬆開她的手,看著她低頭不語,心裏又是一緊,陳國沒有,夏國降了,殺劉玨殺寧國皇帝再複國嗎?

他靜下心來閉了眼打坐運功。再睜眼時已神采奕奕。“為何要救我?”

“扯平!你也沒傷我,從蒼邪那裏救了我!”阿蘿一邊加柴一邊說。

“你不怕我醒了會殺了你?要不用你去要挾劉玨?”楚南慢慢問道,“我發誓一定要殺了他的!”

阿蘿心裏一驚,楚南是中山狼?她語氣盡量鎮靜:“你會光明正大地與他比試吧?”

楚南想起了死在劉玨劍下的王兄,想起了亡國之痛,狠狠地說道:“對他,我可以不擇手段!”

阿蘿沉默了:“看來我是救錯人了,但我也不後悔,我不欠你的了。”

樹枝劈裏啪啦地燒著。毒蟲怕自己,阿蘿放了心,靠著樹閉上眼睡著了。楚南瞧著她有些憔悴的麵容,山裏夜涼,他站了起來抱起阿蘿靠著火瞧她睡。看著阿蘿,目光慢慢柔和起來,心裏一片安寧恬美。

天明後阿蘿醒來鼻端聞到一陣香味,楚南看她一眼:“一會兒就好!”

他正在燒魚,阿蘿覺得好餓,說了聲:“我去溪邊洗臉!”楚南沒有攔她,阿蘿走到溪水邊,白天的山林和夜晚不同,處處生機昂然,鳥語花香。她回頭看了看楚南背坐著烤魚,再看看黑風寨的方向,心已飛了過去。楚南沒事了,她現在跑能跑得掉嗎?

“你錯過了機會,怎麽也跑不掉的,”楚南淡淡地聲音傳來,“魚好了,來吃吧!”

阿蘿歎了口氣,問道:“你帶我往哪兒走?”

“就這山崖上,等劉玨找來!”

阿蘿不吭聲了,走回去吃魚。

楚南遞過一張芭蕉葉,魚頭和魚尾都已去掉,隻留著肥肥的魚身:“小心吃,不知道刺多不。”

阿蘿一怔,埋著頭默默地吃。楚南一笑:“你感動嗎?這種哄小姑娘的招數我這裏還多!”阿蘿“哦”了一聲:“不如劉玨,他會把刺都剔沒了再給我!”

楚南臉色一變:“是嗎?那你還吃?”

“吃飽了才有精神看你倆比武!”

“是看劉玨怎麽死在我劍下!”楚南狠狠地說道。

冥音帶著烏衣騎及士兵終於找到了他們,發出了信號。劉玨親自領著兩萬士兵前來將山崖團團圍住。

從高處望下去每到夜晚,星星點點全是火光。阿蘿瞧著高興得眉開眼笑。直到楚南一聲怒吼:“再笑我就殺了你!”這才安靜地坐了下來。

每日都有兩名士兵擔著各種用品上來,吃的穿的用的,這天居然還挑來一個金漆雕花馬桶,上山的士兵道:“元帥吩咐,若是楚公子樂意,可馬上遣人在崖上修兩間屋子,公子可以住到願意放了公主那天。”

阿蘿笑得直揉肚子。楚南突然煩躁起來,一腳踢飛馬桶,對前來的士兵道:“叫劉玨上來,一個人。”

阿蘿止住笑,眼睛沒有看楚南,卻跟著士兵往山下望去。楚南大踏步走進,捏住她的下巴硬生生轉過她的頭:“看我!你說,要是劉玨上山看著你和我親熱,會是什麽表情?”他的眼睛裏帶著血絲,閃動著猛獸般的光芒看上去嚇人之極。阿蘿心一沉,楚南真的要……顧不得打不過他,抬腿就踢了過去。

楚南冷笑一聲擋開:“不自量力!”手已摸到她的衣襟。

阿蘿眼一閉輕聲道:“你不會傷害我的。”

楚南手一抖:“憑什麽?劉玨他滅了我的國家,殺了我的王兄,我憑什麽不能傷害他最心愛的女人!”

“因為,你從來都沒傷害過我,從你擄走我,你壓根兒就沒傷害到我。”阿蘿閉著眼,安靜地說,“我再怎麽鬧騰,你生氣歸生氣,卻沒真的一掌打下來過。你用背給我擋雨,你放我走不讓我做陳國的人質,便是來了這山林裏,獵的野味,最好的總是給我。你現在殺了我吧,要是你想平息你心裏的怨恨,我替他死,我還你!”

楚南腦中一醒,定定地看著她。這些天奔波在山林裏,她又憔悴了許多。他不禁想起無數個夜晚,他怕她受涼小心地抱著她入睡。她蜷著身體窩在懷裏,睡夢中呢喃溫順如兔子,醒來後發現他抱著她又破口大罵的樣子。心裏一痛,放肆的笑聲回**在山崖上。

他止住笑,沉下了臉:“你錯了,我早就後悔,後悔沒有聽皇兄的命令以你為人質,若不是當晚我想放走你……我要是在泉州城,我絕對不會倉促退兵放棄城池,讓劉玨占了我懷城天險!如今我擄了你走,就是等今天等劉玨一個人上山,脅你為人質,讓他顧及著你,好死在我劍下!我不傷害你,是因為,我楚南再心狠手辣也不屑殺個無力抵抗的女人!今日,你就瞧著劉玨如何死在你麵前吧!”

阿蘿張口欲言,楚南已伸手點中她的穴道:“對不住了青蘿,我得不到的他也別想得到,我要殺他,誰也擋不住!”

劉玨慢慢走上山來,寬大的黑袍腰束玉帶,山風吹來英俊的臉上漾出燦爛的笑容,似在赴情人的約會而不是麵臨生死一戰。終於要看到她了,劉玨怎麽也忍不住心裏的高興,對楚南卻是一點不放在心上。

上得山來,楚南提著劍閑閑地站在阿蘿旁邊,衝他一笑:“我一直想再與你比試一場,這個女人不過是個誘餌罷了。”

劉玨沒有回答,隻顧著看阿蘿,揚揚眉,她又瘦又髒,卻怎麽也看不夠似的,眉頭皺了皺,目光中竟有著不耐煩,似在討厭楚南站在那裏,讓他不能到她身邊去。手裏的劍握得更緊了。

阿蘿也衝他一笑,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眼裏的劉玨真是帥氣逼人,天生衣架子穿什麽都好看,其實子離也很好看的,比他更有氣質,楚南也是極好的,比他更有男人味。怎麽就喜歡他了呢?阿蘿忘記這是什麽地方什麽形勢,從看到劉玨的第一眼起,心就急跳起來,眼裏心裏隻有他,聽不到任何聲音,木然站著,眼睛似在看劉玨,又似空無一物。劉玨瞧著心裏一緊,笑得更加燦爛:“你傷她一分,我必加之十分在你身上!”

“好,”楚南笑道,“我知道上次比武你未盡全力,寧國皇帝要滅陳要一統天下也怪不得你。戰爭是陳夏兩國不自量力挑起來的,公主是我見色起心擄走的,這仗寧國打得理直氣壯。年輕溫和如書生一般的皇帝竟瞞過了天下人的眼睛!哈哈!”

劉玨淡淡道:“你是想說你能擄走阿蘿是他放縱的嗎?”

楚南抬抬下巴:“梅山一戰我就不再小覷於你,你猜得到何苦還為他這般拚命?”

“你隻見一斑未能窺得全豹,他愛阿蘿不輸於我!”劉玨笑容不減,“放了阿蘿,省得我走神!”

“哈哈!”楚南大笑道:“你以為我真的想來公平一戰嗎?我就是以她要挾罷了。”

“那你要怎樣?”劉玨平靜地問楚南。

是啊,我要怎樣?楚南陰鬱一笑:“不怎樣,先砍了她的手,再與你一戰,你若勝得快,她還不致死,你若總贏不了,就瞧著她死好了。”

劉玨後退一步,仔仔細細地看著楚南。嘴角浮起一個笑容:“那算了,不打了,我調弓箭手上來,一並射殺了,省得我看了難過,她也死得快些,我親自動手,相信我,我的箭法不差!”

楚南濃眉緊鎖,瞪著劉玨,再看看阿蘿。詭異一笑,一劍就真的砍了下去。劉玨大驚:“住手!”

楚南狂笑收劍:“我還以為你真的舍得!”他眼中露出深深的恨意,這個人殺了他的王兄滅了他的國家。“劉玨,是你死還是她死?”

阿蘿回過神來,眼中一片安詳,瞧著劉玨心裏不住歎息,楚南要殺她早就殺了,用得著現在出手嗎?

“我死了你王兄也活不過來了,陳國也不可能再有。”劉玨慢慢說道。

“是啊,我知道,”楚南心裏傷痛,看了看阿蘿,提氣喝道:“來吧,要救她就先和我一戰!若是你死在我劍下,我就要帶她走!”

劉玨望向阿蘿,兩人目光一碰便如膠似漆粘在了一起。楚南一咬牙劍霍地刺向劉玨。阿蘿雙眸裏閃過劍光帶出一絲驚恐。劉玨笑了笑,回手擋住,身形展動,一劍揮出,似山間飄過的清風吹向楚南。

楚南打起十二分精神,大喝一聲迎上。兩人功夫都強。不多時阿蘿眼睛就花了,隻看到兩條人影跳來跳去,劍身相擊發出陣陣清鳴。

劉玨劍招突然一變,陰森的殺氣散開。

楚南勝在內功精湛。短劍揮開朵朵劍花。出手全是殺招。

兩人你來我往過招誰也沒有必勝的絕招。

阿蘿不希望楚南死。更怕劉玨有損傷,站在一旁觀戰神經已緊繃至極點。

楚南總覺得劉玨的招數與那個交手數次的蒙麵人相似。心中一動旋身飛起,短劍帶著破空聲從頭擊下。劉玨如暗夜一樣自然舉手一擋,楚南輕車熟路又將使出上次刺中暗夜之時的招數,他有大半的把握會刺中劉玨。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他瞥了眼阿蘿。瞧到她眼中的驚懼,那眼光全粘在劉玨身上,沒有絲毫自己的影子。心裏的痛楚漫無邊際的迷漫開來。手上招式一緩。

此時劉玨的劍已自然刺過來。楚南看著阿蘿沒有理會,目光中似留戀,似黯然,似解脫,身體已迎上那道劍光。劉玨長劍來不及撒手順勢刺入了楚南身體。他一愣,鬆了手。楚南自殺式的棄招讓他吃驚不已。

楚南帶劍踉蹌了幾步站穩。看看胸前的劍,大喝一聲拔了出來。人慢慢軟倒在地。

劉玨飛快地跑向阿蘿,解開她的穴道,一把將她死死摟進了懷裏,呼吸變得急促起來:“阿蘿,阿蘿,阿蘿!”

阿蘿喉嚨哽住,雙手抱住劉玨的腰,閉著眼呼吸他溫暖的氣息,她想對他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緊抱了他的腰不想放開。

楚南躺在地上,血快流盡了吧,他看著天空悠然的白雲,心裏突然變得平和起來,原來等待死亡也不是件痛苦的事情,那些想法與欲望,在這一刻卻似通通消失了蹤影。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原來心狠手辣的自己也有柔情似水的時候。為了她,竟再無重爭天下的心了。

阿蘿突然想起了楚南,推開劉玨跑了過去,劉玨一怔,沒有拉她。阿蘿蹲下來,對楚南笑了笑:“謝謝你!”聲音已哽住,眼淚一顆顆滴落在楚南臉上。

“我的公主,回家吧!你,你真是美麗……”楚南看著她,輕聲道,“那一夜,我便再也忘不了你的笑容。”

阿蘿抖著手合上了那雙桀驁不馴的眼睛,手上沾起了一絲濕意。她待在那裏,楚南如果對她狠點,如果他對她不好,該有多好!

劉玨慢慢走過來,輕輕攬她入懷:“我們好生葬了他!”阿蘿終於大哭起來。這幾個月所有的思念所有的苦全隨著哭聲發泄了出來。劉玨一遍又一遍輕聲喊著她的名字,讓她死死抓住了衣襟不放。

山風吹過,阿蘿哭得累了,靠著劉玨睡了過去。

抱著她劉玨沒有動,坐在山崖上閉上了眼睛,終於放鬆了身體,她就在懷裏,終於放鬆了神經。滿足得想要睡過去。

玄衣和冥音等了許久終不放心走上崖來。看到劉玨抱著阿蘿坐在山石上,楚南死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好生葬了楚南王子!”劉玨沒有回頭,淡淡說道。

士兵上得崖來小心抬走了楚南的屍體。

阿蘿不知睡了多久,一覺醒來以為又是楚南抱著她,使勁一掙:“**賊!”

“罵誰呢?”劉玨低聲笑了起來。

阿蘿一怔,抬頭看到劉玨的笑臉,呆了半晌,往旁邊一看,空空如也。她伸出手使勁一扭劉玨的臉。

“輕點!”劉玨呼痛。

阿蘿一聲歎息,把頭窩進他的懷裏:“不是夢啊!”

劉玨心裏一酸,溫柔地說道:“我在,不是夢!”

阿蘿良久抬起頭來看著劉玨道:“你葬了他?我們回家!”

劉玨摟摟她:“你感動?”

阿蘿雙手摟著他的脖子,突然咬了他一口:“是!”

“那我呢?帶著十萬大軍從陳國打到這裏!”

“你難道就不能自己和他打?”

“黃水峽穀一戰時,皇上說,他喜歡人多欺負人少!”劉玨突然愣了愣,收了笑容,目光望向遠山:“阿蘿,我也為一個人感動過,我們都不約而同地瞞著你,沒有告訴你,從前種種我和他爭來搶去都各自存了心思,都想要你,”他停了停,鬆了抱住她的雙手:“還記得我們從山穀裏回去,子離說封你做公主,那個進了皇陵要做他皇妃的規矩就沒用了?其實不是這樣的。”

劉玨緩緩說出子離選擇取冰泉救她挨了龍鞭的事實。阿蘿站了起來,看著滿山滿穀的綠意,子離的笑、子離的悲、所有的往事齊齊隨著那個俊逸的身影在心口掠過,驚起滿心酸疼。她想哭卻哭不出來,悶悶地難過。

身後劉玨清朗的聲音響起:“如果你改了主意,阿蘿,我不會怪你。我要你真真實實地看清自己的心意,嫁給你最想嫁的人。”

最想嫁的人?阿蘿迎風站立:“這幾個月的相處,楚南是很容易被激怒的人,心思卻很細膩。他從未真正下手傷害我,我心裏甚是感激。我不知道最後他為什麽會迎上你的劍,可是,我卻看到了他最後望過來的眼神,那雙帶著野性的眼睛裏帶著埋怨和悲傷,我感動。”

“你居然為他感動?那子離呢?”劉玨站她身後,語氣裏似帶著責備。

“子離不同,你可明白?”阿蘿轉過身來看著他,“我感動於楚南身處敵方的立場來維護我,幾次可挾我為人質他都放棄不肯。”阿蘿微微一笑,“你真的要我因為子離的付出選擇嫁了他嗎?我的王爺!”

劉玨頭一偏,他覺得是對著陽光看阿蘿,陽光太刺眼,眼睛才瞪得酸了。半晌才道:“誰叫你,是條喂不熟的白眼狼!”

阿蘿撇嘴:“誰說的?荊州大雪之日,白眼狼瞧著滿院子的海棠就不想挪窩了!”

劉玨攬她入懷:“可是子離對你一往情深。”

“嘖嘖,我選擇子離,你不吃醋?我著實懷疑你愛不愛我,不吃醋的丈夫可不是好丈夫!”阿蘿打斷了他的話。

她知道,她欠子離的一生也還不完,年年大寒,也會是她夜不成寐之時。她能做的,是活得更快樂。

劉玨輕輕笑了:“是,其實我明知道你的選擇,但是我還是要你選一次。哎,你說了半日,怎麽從沒說過為我感動?”

阿蘿懶懶地窩在他懷裏,眨眨眼睛:“要是你對我再好點,我也可以考慮一下為你感動,我的王爺!”

劉玨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抱著她往山下走去。

龍興二年二月。劉玨率大軍班師回朝。

子離親迎至城外二十裏。遠遠地瞧見隊伍來了。他目光牢牢盯在隊伍中的那乘車轎上。近了,更近了。子離聽到心髒“撲咚”跳動的聲音,一聲又一聲化作沒有呼出口的名字。而籠在寬袖裏的拳卻握得更緊,努力控製自己不露聲色。

隊伍慢慢停了下來。劉玨騎到轎旁,一掀轎簾。阿蘿抿嘴一笑,低頭下了轎。子離瞧著他牽著她走過來,走到他麵前。不等他們跪下行禮,他已伸手拉過阿蘿,微笑著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平南王不用多禮。瘦猴兒似的,阿蘿,隨大哥進宮!”

阿蘿一聽進宮兩字身體明顯的抖了抖。

子離視而不見笑著道:“平南王若是累了就休息一月才成親。”

“皇上,臣怎麽會累呢?為我大寧王朝征戰想著吾王皇恩浩**,精神就來了!”劉玨看著阿蘿一字一句說道。

“哦,這樣啊。”子離睨視著他,起了玩笑之心。

“哈哈!”阿蘿大笑起來,心似乎放鬆了。

子離溫柔地瞧著她:“擇日不如撞日……”

劉玨已接過話去::“謝皇上恩旨,明日劉玨親迎公主入府成親!”不待子離再開口,回轉身提氣喝道:“本帥明日與公主大婚,眾位將軍不嫌棄請來王府飲杯喜酒!”

子離笑著搖搖頭:“阿蘿,我們走。”

阿蘿看了劉玨一眼,展顏笑道:“我瘦了好多呢,大哥!”

子離接口道:“知道了,做了很多好吃的。”

阿蘿本是想岔開話題,子離一接口,她心裏不知怎的就有幾分黯然,臉上仍揚著開心的笑容一路和子離說著夏國的趣聞。

進入皇宮,子離牽著阿蘿的手來到玉華殿:“再在這裏住一晚,明天,你就嫁入王府了!”

“嗯!”阿蘿低下頭,她始終不敢看子離的眼睛。

“看著我,阿蘿。”子離淺笑著說:“不要擔心,大哥就是大哥,不是寧國的皇帝。你不用嚇得滿手是汗!”

阿蘿伸手在衣服上擦汗,心裏躊躇,她再見子離,總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似的,又不知從何說起,一路轉過各種念頭,終於還是決定什麽都不說。

“大哥現在收回以前的話,我要你快快樂樂的,阿蘿,不要怕我。”子離輕聲道。

她驀地抬起頭,眼睛閃動著光,子離!心裏一酸,眼圈就紅了。低下頭呆了呆又抬頭望向他,終於笑了:“大哥!”

子離舒了口氣:“這就對了!好好睡一覺,明日就是最漂亮的新娘了!”他轉身欲走,腳步又停了下來,眼睛深深地看住阿蘿:“我還是忍不住想知道,阿蘿,你不用怕,大哥不會了。”

子離臉上帶著從前那熟悉的淺淺笑容:“現在告訴我,你當年心裏曾有過我嗎?”

多麽熟悉的笑容,多麽熟悉的眼神,那雙深邃的眼睛裏重現那抹讓自己心疼的淺淺的憂鬱。

阿蘿心裏一顫,後退了一步,喃喃道:“你想知道?”他還是要揭開心底深處的那處秘密。

“是!”子離眼中有著決絕。

“有花堪折直須折,不如憐取眼前人!大哥,皇後娘娘真心愛慕你。”

往事已矣,來者可追。阿蘿眼中一片清明。

子離深深地看著阿蘿:“明天,你就嫁了。.”

靜默了良久,子離聽到了他想知道又一生後悔知道的話。

“寶髻鬆鬆挽就,鉛華淡淡妝成,紅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不定。笙歌散後酒微醒,深院月明人靜。相見怎如不見,有情還是似無情。太子夜宴那晚大哥走後,我便想起這詞來了。”阿蘿輕聲說道,緩步走進殿內,“明日阿蘿金殿拜別大哥!”

子離如被雷擊中,木立在殿外。心裏一個聲音高聲叫道,有的,她有的!她知道他的隱忍他的痛苦他的仇恨,她知道他要做寧國的皇帝要做天下的帝王知道他要娶顧相的女兒以後還會有別的女人一個再一個。從此讓劉玨走進了她的心,硬生生把對他的情抹得幹幹淨淨,一去不回頭。

鬆煙輕聲說道:“皇上,該起駕了。”

子離木然說道:“鬆煙,朕錯了。那時她心裏原來是有朕的!我……聽到她親口說出來,朕心裏卻空落落的。”他慘然笑道,指點著陽光下一片輝煌的殿宇說道:“這天下終究都是朕的。朕終於吞並了陳國,打服了夏國。又有何用?”

鬆煙垂首不敢應答。

“得了江山失了她。朕不明白,究竟是得到了想得到的還是失去了不該失去的。”子離長歎一聲,“回宮。”

鬆煙望了望身後的儀仗,深吸一口氣高聲喊道:“擺駕!”

得到與失去,得失之間有時就隻隔了發絲這麽細。退了一步,在似是而非間便隔了遠山重重。

不遠處的玉鳳宮裏飄出輕柔琴音:“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遙以自虞。魂逾佚而不反兮,形枯槁而獨居。”

子離擺手:“停。”

他望著鳳藻宮若有所思,突然偏頭對鬆煙一笑:“鬆煙。皇後娘娘的琴彈得不錯。”

鬆煙機靈的奉上一管玉簫:“皇上許久沒有吹過簫了。不如與皇後娘娘合奏一曲。”

子離取過簫,慢慢走進鳳藻宮,遠遠看見正在撫琴的顧天琳。

他微微一笑,拿起玉簫,吹出一曲。

簫音婉轉而起,哀怨更勝琴音。顧天琳慢慢停住手。任簫聲獨自嗚咽。她輕歎一聲離琴站起。簫聲突然止住,她側耳再聽,真的沒了,天琳怔忡著。

“皇後為何不繼續?”

顧天琳一驚回頭,子離淺笑著瞧著她。“明日阿蘿出嫁,朕想勞煩皇後去為她打扮。務必讓平南王一見驚豔,嗯,若是皇後有此本事,朕定吹一曲《鳳求凰》相謝!”

他說什麽?顧天琳沒有反應。傻傻地呆在那裏,等到驚醒,子離已離開。她腿一軟坐在了地上,宮侍驚得來扶。顧天琳揮手打開,淚流滿麵,他,他說他吹《鳳求凰》嗎?

離了玉鳳宮,子離臉上笑容已消失不見。他想起了新婚之夜對阿蘿說的話。“我瞧著顧天琳,她嬌羞無限,和每一個新娘一樣不安又快樂地等著丈夫的疼愛。為了她能給予我的力量和支持,我也必須疼她。我既然娶了她就會將她納入羽翼。我怎可讓父皇的心意白費,怎可去傷害一個把身心都交付與我的女人。”

子離看向山穀中座座精巧的殿宇,以後這裏麵還會住進各種各樣的女人。都等著他去寵愛,為他生下子嗣。他回頭望了望玉鳳宮,那裏麵是一個傾心於他等待他愛憐的女人。她與她的家族都支持了他,依附著他。

再望向玉華殿,子離低低說道:“阿蘿,現在我要你幸福,隻要你幸福。如果我對天琳,對後宮裏的女人好。你瞧在眼中,會不會過得更快樂?”

真正的痛原來還不是瞧著她愛上了別人,去後悔當初!真正的痛是成全,笑著去成全。把這種苦果,當作美味,日日吃著還讚它的甜美。

子離走進寢宮。屏退左右,拿出一瓶酒來,一個人慢慢喝下,幾口嗆咳了出來。他伸手拭去嘴邊的酒水,衣上酒痕已深,點點滴滴。他抖著手去擦,總也擦不幹淨,突然瞧到衣上又濕一處,剛伸手,手背一涼,子離愣住,他,不知不覺中在落淚嗎?

安清王府雞飛狗跳。

“我穿這件袍子如何?”安清王左換右換,總覺得不滿意。

青影忍住笑:“王爺!今日是少爺成親!”

“可是我很久沒見阿蘿了,得給她個好印象!”

“公主瞧不見你,拜了天地就進洞房了。掀蓋頭的又不是你!”

安清王愣住,突然搖搖頭:“不信,我們打賭,去,放出聲去,設賭局!”

劉玨喜滋滋地進來:“父王!兒子我今日如何?”

“阿蘿又瞧不見你!”安清王瞧指揮千軍萬馬鎮定自若的兒子已笑得像白癡,心裏就來氣。

“什麽?”

“沒什麽,快去快去,宮裏等急了!”安清王兩下把兒子推出門,臉上又綻開一朵花,“青影啊,阿蘿封為公主,我不用喚李相親家吧?”

“王爺,他還是公主的爹!”

“……”

安清王背著手在府裏得意的逛著,他眼前一亮,快步跑了過去,一把扯住了成思悅的袍袖:“思悅啊,你回來怎麽也不來王府了呀?”

成思悅板著臉哼了聲,不理安清王:“瞞得好啊?反正你喜歡瞞著我,我何必來王府討沒趣呢?”

“這個,不是都處理好了嘛。對不對?”安清王想著瞞了成思悅二十年也沒有告訴過他的身世,心裏情不自禁地發虛。

他眼睛突然瞅到離成思悅不遠的青菲,老臉笑成了一朵花,拋下成思悅就要奔過去:“哎,小孫子真可愛,老夫要給見麵禮。”

青菲抱著兒子盈盈一福:“給王爺請安。”

安清王逗著小孩,眼角餘光瞟著暗夜,從懷裏掏出一隻荷包塞進了孩子手中:“爺爺給的見麵禮,寶寶買糖吃。思悅媳婦哪,你要經常抱著兒子來王府玩,聽到沒?”

青菲笑道:“好!隻要王爺不嫌孩子吵鬧。”

“好什麽好!”成思悅大步走過來,拉開了青菲,叮囑她道,“你抱著孩子去內院吧。我有事和王爺商量。”

“是!”青菲溫婉的抱著孩子離開。

成思悅抱著雙臂瞪著安清王不吭聲。

“咳,思悅,你說,那臭小子大婚之日如果找不到阿蘿會是什麽樣?”安清王賊兮兮的提議。

成思悅終於破功,笑罵道:“哪有你這樣當爹的!”

安清王笑得胡子直顫,拍著成思悅的肩終於鬆了口氣:“你不生老夫的氣了?其實老夫知道的時間也不長。王燕回用夏國的失魂玉引香害阿蘿,老夫囑赤鳳去查。沒想到,查到那隻鷹了。”

“哼。算了!”暗夜斜著眼睛瞟了安清王一眼道:“開盤口去。我跟你下注,如果輸了,你可得還我本錢!”

安清王的臉笑成一朵花,連聲保證:“一定一定。思悅,你真是好兒子,比劉玨好多了。那個臭小子,從來不賭,把那幾個烏衣騎訓練得像木頭似的。走,咱們去找阿蘿去。”

劉玨的眉眼已經太熟悉。可是想起他會來掀起蓋頭,還是忍不住盼望揮開紅綢兩兩相望的那一刻。

門輕輕被推開,房間裏響起一片道喜聲:“恭喜王爺!”

阿蘿心漏跳了半拍。嘴角彎出一個笑來。

蓋頭突然被揭下來。阿蘿嬌羞地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啊?怎麽進來的是你啊?老狐狸!”

安清王嘿嘿笑道:“我也是王爺啊,通報過了,是你自己認錯人!”

阿蘿望著他警惕地問道:“你要幹嗎?又打什麽壞主意?”

“你說,如果臭小子進來揭蓋頭,發現蓋頭下麵的人是青影,會不會很好玩?”安清王狡黠地眨了眨眼。

阿蘿卟的笑出聲來:“好啊!”

阿蘿點頭答應,掀了蓋頭換了嫁衣。

不多時青影便僵直著身體被玄衣扛了進來。

侍女給青影穿上了嫁衣,阿蘿親自把蓋頭蓋在青影頭上,還悄悄對他道:“記得要告訴我劉玨掀起蓋頭時的樣子哦。”然後跟著老王爺走出了新房。

阿蘿覺得好玩不禁好奇道:“我們躲那兒呢?最好能瞧到他樣子的地方!”

成思悅笑逐顏開地從回廊邊轉了出來,衝阿蘿一笑,突然出手點中她的穴道:“當然是新房了。最安全!而且能看到他所有的表情!”

安清王老臉笑成了一朵花:“對對對,這地方最好!嗬嗬!”

阿蘿瞪著他倆,心裏大呼上當。無可奈何地被這兩人弄回了新房藏在屏風後麵。

劉玨喜上眉梢,拍拍臉,他覺得臉都笑酸了,就是止不住還想笑。宮裏來人,子離賜了一瓶禦酒,宮侍奉旨守著他喝完,安南郡的烈酒啊。

顧相來賀,道顧天翔早已送來離人醉一瓶,今日務必請平南王飲下他的心意,他笑著喝完。

成思悅抱著兒子跑來,笑嘻嘻地送來夏國帶回的酒,他大笑著喝完。

所有的將士大碗敬酒,他來者不拒!

老頭子樂嗬嗬看著他,在他耳邊不懷好意道:“所有人都賭你今晚瞧不著阿蘿,老子疼你,知會你一聲!”

劉玨笑道:“父王真是夠心疼兒子,你那邊下注了?”

安清王一怔,笑罵道:“臭小子!”搖頭走開,嘴裏嘟囔著:“一千兩,賭你瞧不著。青影!劉英!玄衣!還有冥音,你們,帶著兄弟們敬你們主子一杯去!”

想整我?劉玨笑得越發燦爛,“來,兄弟們,喝!知道千杯不醉是什麽意思嗎?爺今晚就告訴你們!”

“……”

“都下去吧,”劉玨笑著吩咐道,他喝一會兒就繞到外麵用內功逼著吐一回。再喝?喝個三天三夜也別想把我喝趴下!他得意地笑著。

阿蘿還是不動。

劉玨嗬嗬笑道:“你也有害羞的時候?我瞧瞧,臉紅沒?”手輕輕一動拉下了蓋頭,瞬間臉色突變:“你!怎麽是你!”

蓋頭下青影瞪著他,欲哭無淚,他竟被點了穴無法動彈。

劉玨氣急敗壞伸手解開他的穴:“誰幹的?阿蘿呢?”

青影苦著臉:“公主反正在王府裏,老王爺道,讓你找,找到天亮還找不著他就贏了!”

“老頭子!”劉玨氣得牙癢。兒子新婚他都要來攪局?他的臉黑得嚇人,“還有那些參與了?”

“除了我!”青影表白道。

“什麽?”劉玨沒聽明白。

青影後退兩步突然大聲道:“少爺,除了我人人有份!”說完噌地跳起奪門而逃。

劉玨氣得咬牙切齒,狠狠地把紅蓋頭往地上一摔。除了他?意思是不僅有老頭子,那幫烏衣騎,還有,皇上?成思悅?顧天翔?還有阿蘿?!好啊,所有人聯合起來整他?!劉玨想要殺人。

阿蘿聽著動靜,難受之至,想大笑又笑不出聲,恨道,此仇不報非君子!老狐狸你死定了!

劉玨衝出新房跑出鬆風堂,所有人都消失了似的,想來是怕他發飆。劉玨停住腳,狐疑地回過頭看了看鬆風堂,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慢條斯理地又回到了新房。凝神一聽,徑直走到了屏風後麵,嘴一彎笑了。

阿蘿正瞪著他。劉玨伸手拍拍她的臉:“信他們不信我吧?知道下場了吧?你也參與了,嗯?”

阿蘿眨巴著眼睛,盡量露出無辜的表情。

劉玨一把抱起她,大笑道:“爺今晚要點燈籠!”

阿蘿臉一紅。劉玨放她在**,伸手解開她的穴道。阿蘿叫出聲來:“你出去!”

“不!”劉玨一個吻輕輕落下,“我知道他們在屋子四周躲著,爺我不怕!”

阿蘿使勁把臉埋下:“我怕!”

笑聲從屋子裏四麵八方傳來,房梁上還跳下幾個:“少爺,屬下服了,多謝少爺!”

“謝什麽,快找老頭子要銀子,省得他跑了!”

“是!”

終於,屋子裏清靜了,劉玨輕聲笑道:“這下不用怕了!”

阿蘿看著他,心裏有種安心的幸福,嘴邊慢慢帶出一個極嫵媚的笑來。

劉玨的手指圍著那個笑容溫柔地打轉:“想什麽呢?”

阿蘿伸手撫過他的臉,英挺的鼻梁,輪廓分明的五官。柔聲道:“在想,究竟那個才是真正的你!”往事在她腦海裏閃過。

皇宮上巳節夜宴,他神采飛揚:“原來你是李相家的三小姐,終於給我找著了。”

城外河邊流香畫舫,他厚顏無賴:“爺是極負責任之人,與三小姐孤男寡女深夜相處,怎容無知小兒敗壞三小姐名聲呢?這般誤人終身之事,爺是做不出來的。”

太子夜宴,他出手相救,送她回相府溫柔沉默。

河邊騎馬,她與他打賭,劉玨懶散自得:“就算爺站這兒不動,你也是推不動,打不動,踢不飛的。”

結果她耍賴讓他哭笑不得。

東郊遇襲他第一次深情告白:“相信我,阿蘿,我會對你好,會護著你,一生一世。”

荊州城裏他沉穩坦誠:“我最初並不知道會對你這樣情深。桃花宴上我實是被顧家小姐一曲佩蘭打動。回家畫她的像時無意間在她的臉上畫出了你的眼睛。我得承認剛開始硬插入你和子離之間纏著你是想逗你玩。然而不知不覺,我心已沉淪。”

王府中他傷心難過:“我忘了,兩年前我就該明白,你沒有心,你始終這麽漂浮不定,從來沒給過我一個肯定的答案,你連騙著我說一句喜歡我都沒有!”

和子離演那場戲後他醋勁大發:“好,他待你情深一片,你感動,那我呢?我對你的心你扔河裏去了?”

他為了救她,果斷決絕:“阿蘿,子離待你真是極好的,我不能看著你死,哪怕是你讓做他的妃,我也願意!”他還是帶著她逃了,義無反顧。

……

阿蘿溫柔地瞧著劉玨,喃喃道:“你怎麽會有這麽多種情緒,這麽多讓我感動的地方呢?”

“因為我是京城五公子裏唯一集眾家之長麵麵俱到玉樹臨風英俊不凡瀟灑倜儻武功高強文采出眾的平南王!”

阿蘿“撲哧”笑出聲來。

劉玨一個翻身覆上來,睜開眼睛瞧著阿蘿:“你以後隻能想我一個隻能愛我一個!隻能,是我的!”

他的聲音漸弱,吻已深深落下。

“美人如玉酒如玉,醉臥鴛鴦帳裏頭。”劉玨出手拂落紗帳,落下一室旖旎。

京城皇宮。

子離遠遠地望著安清王府的方向,靜靜的吹響了一曲鳳求凰。

(全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