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8

京城順王府中,明珠一改柔弱,目光淩利地盯著劉鑒:“殿下可想得明白?”

劉鑒心裏掙紮著,夏國開出的條件不是不誘人的。夏國借兵助他複位,他登基後割讓西方安南在內的十座城池,和夏國永結友邦。

他坐在子離王位的下首,仰望著子離,看他掌控著生殺大權,隨心所欲。他想塞個女子給他做正妃,他隻能感激涕零的接受。

瞧著子離在百官簇擁下越發顯出帝王的尊貴。劉鑒心裏說不出的滋味。這一切都應該是他的。他有治國之才,卻沒能有個好母後,好太子妃好舅舅。這一切能怨得了他嗎?

劉鑒越想越不服氣。就連青蕾,這樣一個愛他的美麗女子也是誤打誤撞娶來的。

明珠見他猶豫半晌不吭聲,嬌媚一笑倚進他懷裏:“明珠嫁給了殿下便是殿下的人了。少了十座城池算什麽。殿下隻要當了寧國的皇帝,總比困在王府當個閑王,任由別人搓圓捏扁來得痛快吧?”

劉鑒一省,兩國以後交好相處。總比自己這樣窩囊地過一生強。若是不答應,他自己的勢力加上王家的殘部畢竟力量太過薄弱。

他眼眸閃動著神秘的光彩。一低頭嘴唇觸到明珠花瓣似的臉頰,呢喃道:“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明珠。”

國宴之後,夏國的使團便告辭離開京城回國。

是夜,子離便得到消息,夏國的穆親王借著和明珠郡主別離進過順王府。陳國二殿下遊覽著京城風光,他手下的人卻暗暗和順王府的人有了接觸。

他才登基多久呢,兩國就蠢蠢欲動。

這才離了東郊別苑幾日,順王就急著要奪回皇位了嗎?

一抹冷笑爬上了了子離的嘴角。他靜靜地想,京城寧靜的夜色馬上就要被戰鼓聲擊破,空氣中的清冽將飄浮著殺戮後的血腥了。

子離傳旨召忠勇公顧天翔入宮覲見。

顧天翔對子離很是不滿,他回到京城後就進宮見了妹妹。

從小一起長大,妹妹顧天琳有心事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雖然妹妹一口咬定子離對她很好,但那雙眼睛裏卻透著黯然。

他回家問顧相,居然問出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答案。子離愛上了相府三小姐,那個玲瓏剔透的美人兒,劉玨苦戀兩年定過親的心上人!

國宴之後劉玨就消失了,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相府三小姐。顧天翔頭一下子大了。相府三小姐被子離軟禁在皇宮,如果劉玨進皇宮將人帶走,他就犯了殺頭的大罪!

他替妹妹擔憂,也替劉玨著急。他怎麽找了這麽個麻煩!可是,想起李青蘿,他又暗暗歎息,那樣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動心呢?荊州倚蘿酒店和阿蘿的初識已深深印在他腦海裏。她的口才見地豈是尋常女子,動心也是正常。隻是,對她動心的人一個是他的妹夫,寧國的皇帝!一個是他的好友,一戰威震天下的平南王!

眼前這情況不用說,劉玨帶著李青蘿跑了。涉及皇家隱私,子離沒有聲張。但顧天翔明白,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這種侮辱,更何況,他是皇帝!

顧天翔打定主意入宮之時看能不能打消子離的念頭,成全了劉玨,這才是皆大歡喜的局麵呢。

禦書房裏子離正閱看奏折。顧天翔走進行禮:“給皇上請安!”

“平身!來人,賜座!”子離頭也沒抬,揮動朱筆在奏章上批注。完了看了看,滿意地放下,這才離了禦座笑著走過來。

顧天翔忙離座起身。

子離抬抬手:“坐下說吧。朕有一事要請天翔走一趟。”

“王上請吩咐!”

“去把劉玨找回來!”子離的話語中沒有透露出絲毫情緒。平平靜靜地說一個命令。

顧天翔心裏“咯噔”一聲暗叫不好。他抬起頭道:“皇上,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天翔但說無妨。”

“臣與劉玨兩年來在荊州相處,知道他和相府三小姐定有親事。而且,平南王是個癡情人。如果真的是他闖宮帶走的三小姐。臣懇請皇上網開一麵,饒他死罪吧!”

是啊,你們每個人都知道平南王苦戀阿蘿,對她情根深種,卻不知我相識阿蘿在前。我在你們眼中是棒打鴛鴦君奪臣妻之人是嗎?子離口中發苦,心傷不已。

他沉默許久道:“阿蘿身上有種異香,你帶著馴好的鷹隼去,它會帶你找著他們。十天之內,給我把人綁回來!你去吧!”

顧天翔一聽要把他們綁回來心想壞了,再欲開口求情,見子離不再多言,隻得磕頭謝恩而去。

看著顧天翔離開,子離想起皇陵守陵人臨別時的話:“隻要泡過冰泉的人身上都帶著異香。馴好的鷹會找到她!”

顧天翔帶走的就是那隻馴好的鷹。子離問過:“若殺了那隻鷹找不到她呢?”

守陵人道:“我們會找到的。”

子離暗自慶幸,還好沒帶阿蘿進去,否則一旦被守陵人發現阿蘿不是自己的嬪妃。這事就真的沒有回旋餘地了。

接了旨,要在十天內帶回劉玨和李青蘿,顧天翔怏怏不樂。

他出發之前去了趟安清王府。

安清王聽他說完“哦”了一聲。拿著釣竿的手穩如磐石。

顧天翔急得很,他本不是多話之人,卻有太多的話想說,太多的問題想問。心裏被貓抓撓似的,憋得滿臉通紅。

安清王瞟了眼水麵的浮漂,側過頭看他,嘿嘿一笑:“人家都說京城五公子裏顧將軍冷峻異常。我看不是這麽回事嘛,你臉怎麽這麽紅啊?著急上火了是吧?來人,給顧將軍泡壺敗火的茶來!”

顧天翔哭笑不得:“王爺,我是為你兒子著急!”

“那小子也逍遙了這麽些天了,尋他回來也好!”安清王急扯釣竿,:“快,快,魚上鉤了,來幫忙!”

顧天翔忙扯住線,用力拉動。

一條紅鯉甩在了涼亭長廊上,啪的一聲,死了。

“哎呀,你怎麽這麽大力呢?臭小子!”安清王氣急敗壞地開罵,“年輕人就是這樣,魚上鉤了也不能用使那麽大力去拉啊。還不如你朝水麵多打兩掌,直接把滿池子的魚打死撈起來,還省得花費時間!”

顧天翔尷尬地站著瞧著被他震死的魚。他心中微動,目光閃了閃:“王爺教訓的是,天翔太過魯莽了。”

“唉,小子,你對我那不爭氣的兒子算是盡心了。放心去吧。不聽話就照皇上的意思給我綁回來。”安清王笑得賊賊的。

“王爺。”顧天翔有些疑惑,又有些驚喜。

老王爺說了這麽多釣魚,意在提醒他子離是不會把魚害死的,難道這是子離下的餌?可是又不對啊,明明是劉玨劫走了阿蘿。

老王爺又說要辦喜事,難道他已猜出子離準備成全劉玨和阿蘿嗎?但子離明明說要把人綁回來。

想來想去,顧天翔直到離開安清王府還是沒想明白。歎了口氣,皇命不可違,找到他二人再說吧。

顧天翔走後,玄衣疑惑地問道:“王爺,你真的不擔心少爺?”

“擔心沒有用,皇上能叫顧天翔十日內帶他們回來,必然有他的法子,他們跑不掉的。對了,遣去夏國和陳國的人手安排妥當了嗎?”安清王胸有成竹。

“已經出發了。”

“還有,密切注意留在京城的陳國二皇子的動向,順便再盯著順王府!”

“是!王爺,鴿組發現另有一支人馬也在暗中監視他們,也是這行的高手!”

安清王暗想,那肯定是皇上的人手了。皇帝還在做四皇子的時候,他手裏就有了一批自己的力量,甚至還在安清王府中安插了一個丫頭思棋做內應。皇上是不是也察覺到了什麽呢?

安清王想了想道:“通知暗夜,叫鴿組撤到外圍,無論如何不能讓對方識**份。”

“是!”

黑山森林的山穀中,劉玨和阿蘿快樂得跟神仙似的。

打馬吊,輸的人去做飯。

劉玨武功高,打馬吊卻偏偏輸多贏少,十天裏倒有一半的時間讓他去做吃的。他鬱悶之極,有天終於忍不住發火了:“劉英,今天爺輸了,你去做飯!”

劉英嘿嘿一笑:“少爺,我現在不是你的屬下了。小姐說了算。我聽小姐的。”

阿蘿正拿了一手好牌,頭也沒抬:“願賭服輸,這裏沒下人侍候。快出快出,我是清一色等著和牌。”

小玉和劉英偷望一眼,忍住笑,齊齊望向劉玨。

劉玨賭氣出了張牌。

阿蘿得意地笑了:“不好意思,真的是清一色!該你去做飯。”

劉玨愣在那裏,心裏很不是滋味,這麽快就沒地位了,將來怎麽得了?他將牌往桌上一扣,大聲說道:“今天到此為止,陪我去打獵。”扯住阿蘿就走。

阿蘿朝劉英和小玉擠擠眼睛,和劉玨走出木屋進了山。

阿蘿幽幽歎氣一聲:“太快樂,總覺得不真實”

“阿蘿,你又擔心了是嗎?你還是擔心他會找到我們是嗎?”劉玨定定地看著阿蘿。

來到森林裏,住在山穀他才發現她的性格變得更加活潑開朗。他希望她一直如此快樂。

“不談這個了,有句話叫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珍惜每一天,珍惜每一份快樂就好。”阿蘿笑了起來,“如果有天我們走散了,怎麽才能找到對方呢?”

劉玨想了想道:“我教你烏衣騎使用的暗號吧。這樣看到暗號,就知道對方在哪裏了。”

當下阿蘿興致勃勃的開學。

學了一會兒,阿蘿神秘地問道:“你想不想學打馬吊隻贏不輸?”

劉玨點了點頭。

阿蘿便笑著伸出手道:“我一握拳呢,就是說我需要餅。劉英和小玉就喂我餅。我伸手指呢,幾根指節,意思就是我需要幾索。”

劉玨聽得瞪圓了眼睛,指著她道:“好啊,怪不得爺輸多贏少,原來是你們三人夥起來整我!”

“對啊,你真聰明,親一個!”阿蘿很響的親了劉玨一下,看他俊臉通紅,便狂笑起來:

“原來,你也會害羞的啊!”

劉玨惱羞成怒,捉住她唇已壓了下去,直吻到她滿麵通紅才放開她,調笑道:“換誰害羞了?”

阿蘿跳起來,不懷好意地看看劉玨,慢慢退後兩步,突然露出色色的模樣來:“小姐我瞧公子俊得很,你就從了我吧!”

“反了你了!”劉玨又好氣又好笑。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越說越不像話,他臉一沉:“過來!”

阿蘿吐了吐舌頭,聽話地走過去環住了他的腰說道:“我總怕夜長夢多,總覺得這樣的快樂持續不久,我是不是擔心成習慣了。”

劉玨長歎一聲:“不會的。”他捧起阿蘿的臉,對她眨眨眼睛,突然一把抱起她:“今晚你就從了我吧!”

阿蘿臉一紅,把臉埋進他懷裏,嗤嗤地笑了。

回到木屋,看到小玉和劉英。二人對看一眼,又錯開眼神,神情極不自在。

小玉奇怪地問道:“姑娘,你的臉怎麽這麽紅啊?”

阿蘿唰地一下臉變得更紅。

劉玨忍住笑給她夾菜,突然道:“我們商量一件事!一直想辦件喜事。”

阿蘿紅著臉,暗暗踹了他一腳。心想這人怎麽這麽臉皮厚,竟在飯桌上說。她嗔道:“你閉嘴!”

“哦?難道你不想讓劉英娶小玉?”劉玨吃著菜,慢條斯理道。

“啊?這事啊?我當然讚成了。”被劉玨耍了,阿蘿氣結。

“哦,那你讓我閉嘴幹嗎。我這一閉嘴,劉英猴年馬月能娶小玉啊?”劉玨見她急了,話題才轉到劉英和小玉身上。

“哎呀,王爺你胡說什麽呢?”小玉臉一紅,放下筷子跑出去了。

劉英頭埋得更低。

阿蘿又狠狠地踢了劉玨一腳,笑眯眯地對劉英說道:“劉英,你的頭再埋低點就埋進碗裏去了。現在我命令你馬上娶了小玉,就今晚!我和劉玨做主婚人,就這麽定了。”

劉英歎了口氣,抬起頭:“小姐,你要急著嫁給少爺就明說嘛,是不是嫌我和小玉礙事啊?”說完他飛快地跳了起來,竟從窗戶裏翻了出去。

阿蘿氣得直蹬腳。

劉玨嗬嗬笑道:“被人家看穿了不是?都說了讓你今晚從了我了,你又不肯。”

“你做夢。走,咱倆去逮他們兩人,今晚就讓他倆成親!”阿蘿賊笑著說道。

劉玨看著她。阿蘿,你叫我怎麽舍得放開你呢?和你在一起,每一刻都是這樣開心。劉玨傻傻地笑起來:“好。”

樹林邊,小玉紅著臉,往湖水裏扔著石頭。

劉英欺欺艾艾地走過去,走得近了,小玉驀然回頭:“你幹嗎?”

劉英嚇得後退一步:“我沒幹嗎。”

小玉張了張嘴,咬咬唇又扭過頭去,不滿的嘀咕:“大男人有什麽就說唄。”

劉英脫口而出:“你喜歡我嗎?”

小玉一腳踢飛一聲石頭,哼了聲道:“不喜歡。”

劉英急了,扳過她的身體:“真的?”

小玉忍著笑低下了頭:“你不是平南王的鐵膽忠心的侍衛嗎?我一個小丫頭可配不上你。”

“誰誰誰說的?”劉英急得結巴。

小玉抬起頭:“是啊,我一個小丫頭,你怎麽看得上我?”

劉英賭咒發誓:“我就看得上。”

小玉哦了聲,故意不看他:“你什麽時候看上的?”

劉英脫口而出:“在荊州的時候。”

小玉奇道:“那會兒你家主子扣住我們,我看你不順眼,天天打罵你,你別哄我。”

劉英嘿嘿地傻笑:“可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喜歡看你生氣罵我趕我走的模樣。”

“哈哈哈哈!”阿蘿沒忍住,躲在樹後放聲大笑。

“小姐!”小玉羞的一跺腳,掩麵跑了。

劉英尷尬地站著,劉玨忍俊不禁:“傻小子,還不快追去!”

劉英哎了聲,匆匆追著小玉去了。

劉玨回過頭,捏了捏阿蘿的鼻子:“你真壞!”

阿蘿伏在他胸前咯咯地笑了。

他們不知道,此時顧天翔已經從京城出發,跟著天空中飛翔的鷹隼,紮營在黑山森林的邊緣。

鷹隼帶領著顧天翔和五百軍士進入了黑山森林。

顧天翔望著空中引路的鷹想,皇上竟早已猜到劉玨會帶走阿蘿,所以早把異香放在李青蘿身上了嗎?為什麽這種香隻有訓出的鷹才聞得到呢?

劉玨又為何先去右相府退婚又闖宮帶走李青蘿呢?難道皇上真的會做出奪臣之妻的舉動?他不怕才登基不久皇位未穩安清王父子會反了他?

顧天翔百思不得其解。

隊伍緩緩走出森林,前麵是道緩坡,隻見鷹隼一展翅向對麵山頂飛了過去,在空中盤旋一會兒竟飛了回來。

馴鷹人一抬手,它準確地落在馴鷹人的皮護手上。

顧天翔一揮手,五百軍士下了緩坡,搜尋對麵那座山。

顧天翔騎在馬上,目光一動,已瞧到了那條山縫。他想了想,下令在緩坡紮營。帶了兩名親兵走進了山縫。

此時太陽初升,林山鳥語花香。

顧天翔小心鑽出山縫後眼前一亮,一座美麗的山穀出現在眼前。

藍天白雲倒映湖水之中,近岸青草如坪。風中隱約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顧天翔歎了口氣他們還真在這裏。他一抖馬韁朝聲音發出的林間而去。

他出現在四人麵前時。阿蘿和劉玨正在取笑劉英。

昨晚,他倆還真把劉英和小玉叫到了一起,阿蘿和劉玨說盡了好話那兩人終於拜了天地,卻不肯進洞房。

小玉死死扯住阿蘿不放,劉英一閃身跑進房間把門一關不開了。

今天一大早,阿蘿就竄唆著劉玨去偷襲劉英。四人正有說有笑,突聽到馬蹄聲,阿蘿情不自禁地一顫,劉玨看了她一眼,拉住了她的手。

看到三騎奔來,前麵一人越看越熟悉。劉玨心情複雜,若有所思地笑了,吩咐道:“再做兩個菜去,是天翔來了。”

顧天翔沒好氣了下了馬,打量了下小木屋,看看擺在屋外空地的桌上正有要吃早飯的架勢,不客氣地走過去坐下。兩名親兵站在他身後一動不動。

小玉奔回廚房又做了幾道菜,新安放了碗筷。她看看劉英,兩人也小心地站在阿蘿和劉玨身後。

劉玨笑道:“劉英,你招呼那兩位兄弟去廚房吃。順便弄點酒來,我與天翔好好喝上幾杯。”

阿蘿看了眼劉玨,又瞪了顧天翔兩眼,像是很不滿他闖了進來。這麽快嗎?隻得十天而已。心裏隱隱歎了口氣,拉著小玉回了房。

顧天翔沒有吭聲,拿起筷子便吃。劉玨隻動了兩筷便放下,默默地倒了酒。遞過一碗給顧天翔。天翔也不客氣,舉碗就喝。

劉玨慢慢問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五百!”

“怎麽找到的?”

“他說三小姐身上有異香。”

劉玨感到奇怪,腦中急轉想了想又釋然:“原來中了王燕回的失魂玉引香去泡了冰泉還有這等作用。難怪能找到這裏。”

“冰泉?你說三小姐進了皇陵?我的天哪!”顧天翔大驚失色。

難怪劉玨要去退婚,但是,這麽一來……顧天翔緊緊皺起了眉,眼神往阿蘿去的方向一轉,壓低了聲音焦急地說道:“那不是她就一定要進宮做嬪妃?你小子膽子怎麽這麽大?!從宮裏帶走她是要殺頭的,你知不知道?”

劉玨展顏一笑:“你急起來那像傳說中以冷峻出名的顧將軍?我明白得很。”

顧天翔酒碗一放,張嘴欲說什麽,又扭過頭不看劉玨。

劉玨傷感地說道:“你怎麽就隻身進來呢?不怕我殺了你?”

“若是三小姐身上沒那異香,我看你怕是真會殺了我。”顧天翔直截了當地說道。

劉玨嗬嗬笑了起來:“真是了解我啊,現在怎麽辦?”

“你自己犯下滔天大罪,你居然問我怎麽辦?我當然是遵皇命把你們綁回去,哢嚓!”顧天翔比畫了個砍頭的手勢,沒好氣地瞪劉玨一眼。

“如果我不願意呢?”劉玨倨傲地問顧天翔。

顧天翔一怔,眼神望過來,神情矛盾之極,又低頭飲下一碗酒。

“你肯定是打不過我的,打也是做做樣子好回去複命罷了。”劉玨淡淡笑道。

“你父王來之前教我釣魚,說你已逍遙多日該回去了。”顧天翔沉吟一會兒,把與安清王見麵的事細細說了出來。

“這樣啊。這樣跑了是不忠。還不孝。嘖嘖,不回去老頭子要飛起來吃人,你這就吩咐軍士作兩乘轎子,阿蘿和小玉長時間騎馬不行,也不方便露麵。嗯,再遣幾個士兵幫我把這些天獵的野味抬了,對了,還有阿蘿給我做的小玩意兒一件不能落下。”劉玨像要搬家似的一件有用的物事都不肯放過,一一交代。

顧天翔鼻子快要氣歪:“你真當出來散心打獵啦?皇上要我把你們綁回去!別忘了,你現在是欽犯!”

劉玨嘻嘻一笑:“做做樣子嘛,到了京城再說唄。”他站起身道:“走,帶你去逛逛我的地盤!”

顧天翔白了他一眼,兩人站起身縱身朝山崖那裏掠去。

陽光照在長身玉立的兩人身上。從高處望去,青山蜿蜒起伏,盡收眼底。

劉玨感歎道:“真是美麗,就怕阿蘿舍不得。”

顧天翔冷冷道:“怕是以後見不著幾回太陽了,要砍頭的人還戀什麽風景!”

劉玨沒看他,目光望向無邊無際的森林:“阿蘿說要珍惜生命裏的每一天,我深以為然。這十來日倒真的逍遙。”

與以往一樣,他喋喋不休,顧天翔靜靜地聽著:“古來芳餌下,誰是不吞鉤?無論是什麽結果,我都不後悔所做的一切。這事也怨不得皇上。本是我親自去求他收了阿蘿為妃,才能進冰泉為她解毒。我反悔在先,無論他怎樣我也不怨。”

“就得十來日,不覺短暫?”

“你以後要不做大將軍了,就去賣離人醉?聽說你把盈秀姑娘接進府了?”劉玨轉開話題取笑他。

顧天翔麵無表情:“正有此打算!”他突然煩躁:“你說皇上真的會殺了你們?”

“我都不怕,你擔心什麽?”劉玨嘴角露出一絲笑容來。

顧天翔轉過身看著他:“你和你父王一樣,老狐狸生了隻小狐狸,別賣關子了,猜到什麽了?這般胸有成竹。”

劉玨歎了口氣:“我隻是猜他不肯現在殺我而已。不然安清王府不就絕了後?我家老頭子護短得很,肯讓你來找我們,必然性命無憂。不然,早叫我跑路了。那還會等著你找來。阿蘿就算身上有異香,出了寧國,你難道還跟著來?”

顧天翔沉默了一會兒:“是因為兩國使臣都心懷叵測?”

“不僅如此,難道你沒注意到皇上把夏國的郡主賜給順王了嗎?內憂外患,這個時候,皇上沒有心思顧及其他。嗯,我看啊,我就是個戴罪立功的命!”

“那三小姐呢?”

劉玨臉上浮起一層悲傷:“兩個選擇。路隻有一條。難道真要我與你及五百軍士相戰,力竭而亡?我猜若是兩個時辰你沒出穀,那五百人就會進穀了吧?她會想明白。活著總會有希望的。”

顧天翔眼中露出一絲同情。

他就算放了劉玨,還會有別的人領兵捉拿他們。眼見兩國心懷不軌,順王劉鑒似有動作,那裏都不太平。隻是,回去之後死罪可免,以後一個是宮妃一個是臣子,中間還有一個就算想成全他倆也不行,且也心儀三小姐的帝王。這是本什麽糊塗賬!

顧天翔不禁感歎道:“王燕回這一計真是毒辣,死了也不會讓你們三人好過!”

“也不盡然,若非這失魂玉香引,如何得知她與夏國早有勾結,皇上不是囑你盯住了順王嗎?。”

顧天翔慢慢說道:“難怪我瞧順王在國宴上似乎格外高興,還以為他強作笑顏。沒想到他見到了夏國來使。或者是早就有協議在先吧。”

劉玨嗬嗬笑道:“我家老頭子不是教了你怎麽釣魚嘛,兩國來使就是一個餌。順王不吞就沒吃的,吞下了就吐不出放在餌裏的魚鉤。皇上要像你一樣用力直接捕殺了魚就沒有了釣魚的樂趣。也許這一切又是下的另一個餌,需得皇上用更好的耐心去釣他想釣的魚。”

顧天翔輕聲道:“我一直覺得你成日嬉笑散漫,今日方知你一樣的心細如發,不在朝堂卻一樣能分析出形勢,天翔佩服!”

劉玨眨眨眼睛,露出一臉苦相:“我是你的階下囚有啥好佩服的。唉!”

顧天翔眼中帶著笑意:“你若再不去和三小姐說個明白,就真的沒時間說體己話了。”

劉玨朗聲大笑:“你獨自看看風景吧,不要太早吵了我!”

他身形一展,像鷹一樣撲下崖去。

顧天翔凝視良久,才歎了口氣。劉玨說得不錯,但帝心難測,若是三小姐成了皇妃,子離會容忍一個心係別人的妃子?這以後還不準鬧出什麽事情來。他又想到了自家小妹。怔忡地看著風景想,情為何物啊。

又要回去了嗎?去做子離的妃?隻是為了活著?為一個遙遠的希望?然而,以死相逼嗎?劉玨會因她死,安清王府會因她受到牽連。子離狂怒之下會殺盡她身邊的每一個人嗎?阿蘿頭大如鬥。

果然與這裏的人相處深了就會有這麽多的麻煩。還不能也扔不下的麻煩。阿蘿想起以後的日子不寒而栗。

劉英走進來一跪:“若小姐不願回去,劉英拚得一死也無妨。”

“不要死,以前我看過一個故事,名字就叫活著,再苦再難也要活著。生命高於一切!記住,不要輕言死亡。我還想瞧著你和小玉快快活活地生活,多生兩個寶寶呢。”阿蘿笑道,“風城程府以後就是你二人的家了。一勞永逸和福叔福嬸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我總得在宮外有處自己的家。”

“小姐!”小玉哽咽著。

“記得問我娘和張媽她們的情況。”

“知道了!”

劉玨輕輕走了進來,看屋內三人愁容滿麵。笑著走近阿蘿:“是誰給我說要笑著過每一天的?嗯?”

劉英拉著小玉退出房間。把空間留給他們。

“我們沒有辦法是嗎?我們要回京城了嗎?然後我進宮,子離看在你父王麵上,看在你為他登基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不殺你!隻能這樣嗎?”阿蘿怎麽也笑不出來。

劉玨愣住,她怎麽都猜到了呢。劉玨心裏有些發苦,卻爽朗地笑起來:“他既然叫天翔來,自然是不願意鬧得太過難堪,也有勸我們回去的意思,說不定事情沒你想的那樣糟糕呢?”

阿蘿看著他道:“你不用安慰我了,顧天翔不會就隻帶了兩個親兵來,子離能準確地找到我們自然有他的法子。由不得我們不回去。”

“是,你猜得很對。”劉玨盡可能地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子離是要我回去幫他,現在他內憂外患,是不會殺我的。但是,你卻是我和他之間的難題,我能帶你跑一次,難免不會有第二次。你進皇陵冰泉的事慢慢會傳開,他不娶你都不行。說實話,我不知道等他坐穩了皇位再來處理這事又會是什麽樣的結局。我要得到你,就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拐帶宮妃的罪名不是子離追不追究的問題,朝臣們也不會容忍,關係到寧國君王的權威和皇家的臉麵。”

阿蘿突覺得很累,她喃喃道:“要是我不認識多好,不認識子離多好。”

劉玨臉一黑:“這是什麽話?”

“難道不是嗎?要是我不認得你們兩人,你們還可以君臣齊心,如今為了一個我,兩人爭來搶去,我就成了禍害。禍害都沒有好下場的。”阿蘿喪氣地說道。

劉玨兩臂一收,緊緊地抱住她:“不準這樣想,你不知道,我有多慶幸認得了你,有多慶幸你喜歡的是我不是子離。換到子離的角度,我會瘋掉!有的時候,我常常想,子離真是太不容易了。”

“我不是討厭子離,甚至有時很心疼他的,做一國之君真的不容易。但這和嫁他在王宮裏待著是兩碼子事!”阿蘿無奈之極。

權勢這東西還真是好。相對於刀俎和魚肉,她覺得前者還是更好。難怪為了皇位子離隱忍多年,不顧一切。自己一門心思想找個桃源避開所有的煩惱,這樣的想法真的太幼稚。

“我恐怕不會老老實實地待在皇宮裏做他的妃子。若是回去我要進宮,你就,就當我已經死了吧。一寸相思一寸灰,當我死了大家都好過。”阿蘿平靜地望著劉玨:“”

“阿蘿,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會有辦法的。”

“辦法?拐帶宮妃會誅九族,哦,你與他同族,誅不了九族。我不想看到你真的再闖宮帶走我。要是他殺了你,倒不如看到你好好地活著。”阿蘿背過了身:“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十餘日已經足夠了。”

她輕歎口氣:“我進了宮,就不會再見你,相信我,我會活得很好,不會再像從前要去尋死,你,不必再為我傷心。”

劉玨大慟,雙手從背後繞住她:“阿蘿,不要再說了。你說過生死隨我,現在我選擇要活著,等到了那天,你也不要斷了我的心念,不要說再不會見我的話,若是那樣,我現在就擒了天翔,與你過得一天是一天。皇上現在要用我,他就絕對不會把事情做絕,我們就還有機會。”

阿蘿猛地回身撲進他懷裏哽咽道:“為什麽,會是這樣?為什麽,你就這麽笨,不肯要了我。我不要看到你死。你要會死,我絕不再見你!”

劉玨熱熱的唇止住了她的話語與哭聲。他擁住她,輕聲安慰著,慢慢讓她平靜。

劉玨何嚐不難受,何嚐不無奈,他緩緩說道:“阿蘿,我們都明白,逃不是辦法。陳國和夏國的覬覦,順王的心思都很明顯。如果皇上找不到我們,我可以和你在這裏過一輩子,但他找到我們了,我們就不能再躲。”

阿蘿被眼淚洗得清亮的雙眸盛滿濃情,她輕輕抬手撫摸著劉玨的臉,柔聲道:“子離曾問我,為何識得他在前,我卻喜歡了你。我也曾問過自己,子離不見得愛我少過你,為何我的心卻給不了他,我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我隻清楚兩年裏我甚少想過子離,時不時卻會記起你來。你們兩個若是有了危險,或許我會先救子離,但我會與你同生死。所以,我要你答應我,絕不以身犯險,扔我一個人在這世上。我亦會如此!”

“阿蘿!”劉玨歎息。

“好了,幫我綰成男子的髻,我要與你同騎回京城!”阿蘿輕扯出一個笑容,極盡媚惑。

四人緩步走了木屋。阿蘿一襲男裝,清雅飄逸容光四射。

顧天翔暗喝一聲好!她若是男人,京城就是六公子了!

阿蘿對顧天翔一抱拳:“顧將軍別來無恙,程箐有禮了!”

劉玨笑著拉下她的手:“調皮!”

兩人手牽手走向山穀外。

顧天翔看著他倆親昵的身影,一時間竟猶豫要不要放了他們走。

劉玨笑著回頭招呼他道:“天翔!回去後記得請我喝離人醉!”

顧天翔悶聲應了,這兩人真的不知回去後麵對的是什麽嗎?現在他希望自己沒有找到他們,想想回去以後李青蘿要入宮為妃,他就可憐起他們來。

隊伍放慢了腳步還是一步步接近了京城。

遙望城樓圍住的那方天地。劉玨看了眼顧天翔,手臂一伸,攬過阿蘿與他同騎,揮鞭打馬離開了隊伍。

顧天翔沒有吭聲,一揚手,隊伍停了下來。再給他們片刻時間吧,他歎了口氣想。

阿蘿與劉玨癡癡看著夕陽沉入天際,看著暮色四合遮掩了天際,看著密密的星辰慢慢照亮原野。

劉玨突地笑了:“阿蘿,你知道你跑來草原露營的那晚,我與子離打了一架嗎?”

“哦?我睡得那麽沉?竟不知道。”

“傻瓜,那是點了睡穴沒讓你知道。”劉玨把頭放在她肩上,“我是嫉妒了,那時我就喜歡你了。我是自作孽!”

阿蘿咯咯笑了起來:“以後,我也和你來草原看星星燒東西吃,賠給你!”

“阿蘿,你不像是足不出戶的相府千金。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但心裏總是想不明白。”

“因為我娘出身青樓。府裏大夫人和眾夫人都嫉恨她。為此,她自毀了容貌。我們就被趕到相府最偏僻的棠園過活。府裏總是克扣我們的米麵。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了府裏的廚房做事。幸虧我娘手巧,教我學了琴,教我做菜。這樣,我們窮得沒有飯吃的時候,我就扮成小子跑出府去當廚子。所以,我怎麽能答應做子離的妾。我在外跑的多了,自然也就不像普通的大家小姐養在深閨。說起來,我並不知道禮儀。我娘也不懂那些。她從前曾是青樓的花魁。所以才叫人看不起。”阿蘿想起前塵往事,輕輕歎了口氣。

“以後我會對你好。”劉玨聽的心疼,他輕聲許諾,手不由自主加重了力量。

阿蘿歎息著偎進他的懷裏:“從前想離開京城。現在京城裏卻有太多的牽掛。你,小玉,劉英,一個我都舍不得。”

她仰起頭親吻劉玨,輕聲道:“我很自私,你是我的,隻能是我一個人的。”

“霸道的小妒婦!”劉玨喃喃自語。驀然摟緊她,狂熱的吻輾轉纏綿,吞噬掉她所有的香甜。

因為幸福所以哀傷難以抑製,因為甜蜜所以痛苦難以分離!

阿蘿側過頭瞧著不遠處肅立的隊伍,展顏笑道:“知道我穿男裝的意圖了吧,從此京城將遍傳五公子之平南王好男風也!”

劉玨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聽到笑聲,顧天翔眉皺得更緊。

轉眼間兩人奔回隊伍,相視一笑。劉玨道:“不是皇上道要綁我們回去麽,天翔,你不可違了皇令!”

他暗想如果說出阿蘿的身份,這麽多士兵見到過二人親密,如何得了。

進入京城後,劉英帶著小玉不知不覺離開了隊伍。望著阿蘿和劉玨被綁了進宮。劉英看看小玉:“我們回王府。”

顧天翔夜入皇宮複命:“皇上,已綁回他二人,臣特來複命!人在殿外。”

“劉玨下入天牢!送李青蘿進玉龍宮!”子離淡淡吩咐。

“皇上!”顧天翔顧不得抗君令,還想多說。

“嗯?”子離哼出一個字。

“是,皇上!臣這就去辦!”顧天翔很無奈,再勸又怕子離當場翻臉,對二人更為不利。

天牢裏,顧天翔鬆了劉玨綁繩,低聲道:“我看事情不妙,王上把三小姐留在了玉龍宮。”

劉玨一痛,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他是皇帝,他說了算,隻盼他待阿蘿好點。”

顧天翔重重歎氣:“你先顧著你自己吧。有消息我會傳給你。”

顧天翔一走,劉玨坐在天牢的石室裏默想形勢。

他有十足的把握子離火氣再大也不會殺他。這個時候他會為難阿蘿嗎?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憤怒。但是這個時候,子離會控製自己,他一定不會在這個時候逼得太緊。

說不擔心是假的。劉玨隻希望子離顧及著阿蘿,顧及著要用他,不要去為難她。但是萬一呢?劉玨甩甩頭,堅定地告訴自己,任何的萬一都擋不住他和阿蘿相愛的心。

她就在裏麵,明明知道顧天翔不會為難他們,她跟著劉玨也不會吃苦,心裏卻是放不下,想知道走了十來日的她還好不好?她過得好嗎?這樣捉她回來,她,會恨他吧。

子離站在宮門外遲遲徘徊。如果說兩年裏的相思一天天反複碾壓著他的心,那麽兩年後再見到阿蘿,他就管不住自己了。似乎伸手就能把她圈進懷裏,讓她成為他的。這種念頭像火山下的岩漿,在地底翻滾著叫囂著,一經衝破岩層就怒吼著噴發,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吐著最炙熱的火,流出最滾燙的**直至熄滅掉所有的熱情。

晚風吹來初夏的風,也吹亂了子離的心。

人是回來了,但她的心呢?縱使他燃燼了熱情,變成冰冷猙獰的石頭,也打動不了她的心。子離陷入了深深的悲哀裏。

一種念頭突然冒了出來,與其看著她與劉玨濃情蜜意,不如毀了她吧,藏她在心底裏,她不屬於他也不能屬於其他人!子離被這個念頭嚇得呆住。然而這是最好的辦法,讓自己從日日嫉妒悔恨的折磨中解脫出來的最好的辦法!

殺了那個在山頂白雪中綠玉似的水裏讓他驚豔的阿蘿?殺了那個王府裏含著淚祈求著望著他的阿蘿?殺了那個與他策馬草原讓他飛翔的阿蘿?殺了那個與他心意相同簫笛合奏的阿蘿?

子離搖搖頭,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嗎?深邃的眼睛裏浮上重重的憂傷,那麽他隻有另一個選擇。子離佇立在宮門外,深暗的身影與夜色融在了一起。

內侍小心地提醒他:“皇上,娘娘已等著侍寢了。”

“哪個娘娘?”子離沒反應過來。

內侍一愣,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往下一跪:“就是顧將軍送進宮的那位姑娘。”

“哦?”子離突然想笑,阿蘿被打扮成什麽樣了?侍寢嗎?他嘴角一動,牽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眼神卻如寒冰:“胡說八道什麽!混賬東西!誰準你們如此待她的?!”

內侍嚇得連連磕頭:“皇上饒命!奴才知錯了!”

“拉下去棍責三十,長長記性!”子離一甩袍。轉身走了進去。

阿蘿和劉玨被分開送進了玉龍宮。

她緊張得要命。等待是最不安的。她不知道子離會是什麽樣子,不知道他會不會大怒,不知道他是不是眼含傷痛。她負了他,她沒辦法接受他。但是,又由不得她不接受。還有劉玨,他被送進了天牢,子離會怎麽待他呢?

從進了玉龍宮起,阿蘿的腦中就塞滿了各種問題。突聽到有腳步聲,睜開眼看得目瞪口呆。麵前出現一溜宮女和宮侍,手裏捧著衣服首飾笑著看她。

阿蘿下意識問道:“這是做什麽?”

宮女盈盈下拜:“奴婢侍候娘娘梳洗更衣!”說完便走了兩個過來。

阿蘿手一擋:“不必了!”

“娘娘真是說笑,要的,不然如何侍寢!”宮女嬌笑著靠近。

侍寢?阿蘿臉一紅,心裏一慌,人已往後退去:“誰說要侍寢了?別過來嗬,我不想動手打女人!”

一名宮女不知好歹已走近了她,伸手欲拉。阿蘿迅速出手勾住她的手臂反手一扭。“哎喲!娘娘!”那宮女痛得眼淚流了出來。

阿蘿不由自主放開手,無奈道:“別過來了,我不想揍你們!”

其他宮女嚇得花容失聲。

為首的內侍高叫道:“娘娘,奴婢們失禮了!”竟向阿蘿圍了過來。

阿蘿心一橫,拉開架式就要打。一名宮侍一揚手抖出一股香氣。阿蘿一愣,已呼吸了進去。身體一軟沒了力氣,瞪著宮侍罵道:“下流東西!”

內侍跪地:“娘娘得罪了,隻是娘娘性烈恐傷了王上,奴婢們不得已。”

他站起身吩咐道:“你們還不快點過來侍候!”

宮女們這才小心上前,攙扶起阿蘿。她渾身無力,被架著去沐浴,再被換上一身軟輕羅。阿蘿沒法掙紮隻能由得她們涮蘿卜似的上下洗了個幹淨,直恨得牙癢。眼睛再瞥見身上的輕羅,羞憤得閉上眼不敢再看,這跟沒穿有什麽區別。

辮子被打散挽了個鬆鬆的髻。等裝扮好了,身邊的宮女瞧得呆了。好半天一人才輕聲道:“娘娘真是美麗!”

宮女小心地把她扶上床躺下,站成一排癡癡地看著她。

阿蘿忍不住破口大罵:“看什麽看!再看我揍你們!解藥拿來!”

方才被阿蘿扭住手的宮女嚇得後退一步。隻聽宮侍賠著小心道:“奴婢得罪了。這是為娘娘好,若是傷了皇上,那是死罪!”

“都給我滾!” 阿蘿氣得胸悶。

“是!”

宮侍與宮女輕輕放下層層軟帳。跪伏著磕了頭,慢慢退了出去。

阿蘿心裏暗罵,這幫宮人絕對不是第一次幹這種助紂為孽的活兒了。身體軟得抬手都很困難,隻得瞪著帳頂出神。

聽到外麵宮女和宮侍們在喊:“皇上聖安!”

阿蘿心裏更急,眼裏淚光閃動。

子離眼睛瞟了一眼放下的層層軟帳,淡淡地吩咐道:“都下去吧。”

“是!”

他舉步欲行,又停住。融了軟帳溫柔問道:“阿蘿,這些天你還好嗎?”

阿蘿看看自己,再聽到子離的聲音,急道:“你不要進來!”

“你,為何不想念我呢?”子離終於拂開一層軟帳,離床榻又近了幾尺,“我想念你,你可知道玉華殿一件物事我都沒讓人動過。站在殿外,就想你還在裏麵。”

阿蘿無語,好半天才幽幽出聲:“皇上,小女粗陋,不堪皇寵愛,有負於皇。皇上,您另覓知己……”

“我說過了,你不要叫我皇上!”子離打斷她。

她一稱呼他為皇上,他就覺得阿蘿離他好遠。他的手又分開一重軟帳,隱隱看到兩重紗帳後的龍**躺著一具纖細的身子。

阿蘿側頭一看嚇得魂飛魄散:“你別進來!我,我不要你瞧到!”她的聲音裏已帶著哭音,泄露出她的懼意。

子離停住腳,貪婪瞧著紗帳後的那個身影。手輕輕碰上紗帳死死地抓住了,用盡所有的意誌力控製著不讓自己衝過去。他是多想把她擁進懷裏,多想再抱一次那個柔美的身體!多想,讓她成為他的。可是,不能的,他,不能!

苦澀與傷痛襲了上來,這就是登上皇位的代價嗎?得到了天下卻得不到她!這就應了當年的話嗎?等她真的愛上了別人,痛苦才真正降臨!那種嫉妒真的像蟲蟻一點點咬住他的心,不是劇痛,一點點酸,一點點疼,夜以繼日,周而複始,酸疼得讓人無力,從前已道相思苦,如今方知苦為何!

子離緊緊咬住牙!手裏糾成一團的紗帳“嗤”的一聲輕響,已被生生撕裂。

他愣住,看看手裏的輕紗,一鬆手,紗飄落在地上。子離瞧著,身體一陣顫抖。

阿蘿驚懼地聽著聲響,眼一閉,兩滴淚順著眼角滑下。

子離大手一揮撩開紗帳走了進去。

眼睛剛瞧到**的阿蘿,子離感覺全身血液都在沸騰,腦子一熱什麽都不知道了。眼裏心裏隻有那個美麗的身影。

子離怔在床前。不知何時已閉住了呼吸,生怕呼吸一重,這一切便驚得飛了。

阿蘿知道他進來了,閉緊了眼,嘴皮抖動著,身體緊繃,半天沒有動靜,她再也忍不住大吼起來:“滾出去!”

子離被她喝醒,往後轉身,臉已漲得通紅。他迅速脫下外袍回手一扔,寬寬大大掩住了阿蘿。啞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弄成這樣!”

“你還說!你盡然叫那幫宮人使這種下流招數!”阿蘿羞怒不已。那還管是在和一個帝王說話。

子離深深呼吸,慢慢消去心裏的那股子燥熱,這才轉過身看著阿蘿。見她癱軟在**的樣子忍不住想笑,又想起她與劉玨不顧後果逃走,不由得板起了臉:“你是在命令我嗎?”

阿蘿一呆,側過臉不看他:“我不敢!”

“我看你沒什麽不敢的!你壓根兒沒把我放在眼裏,”子離想訓她,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到床邊坐下:“要我放你嗎?”

“隨你!”

“隨我?是啊,我是寧國的皇帝,劉玨和你都是我的臣子,當然隻能隨我。”子離似在對阿蘿說,似在自言自語,“我舍不得殺你,也舍不得殺他。”

他轉過頭看著阿蘿:“你最好不要忘了我說過的話。”手輕輕拭去阿蘿的淚,“可惜,你不為我流淚,我卻一樣心疼。”

子離臉上又浮起了平常那不變的溫柔笑容。低下頭在阿蘿額上印下一吻。拉了拉床頭的係鈴。不一會,有內侍進來,跪在軟帳外。

“送衣裳過來,侍候姑娘更衣!”子離吩咐道。

“是!”

阿蘿不知子離要幹嗎,聽到他如此說,鬆了一口氣。

剛睜開眼睛,子離的手已蓋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我,現在禁不住你眼睛的**!我怕我控製不了自己。”

於是,她閉上眼,不敢睜開。

子離心裏卻聲聲喊著,睜開你的眼睛瞧我,像從前你每次想要求我一般看著我啊,可是她真的聽話不敢再睜眼看他。他歎息著,深深地凝視著。子離知道,這會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他再也忍不住抱住了衣袍下微微顫抖的溫暖身體。“別怕,放鬆,阿蘿,讓我再抱抱你。”子離小心地擁著她,輕柔地哄著她。

阿蘿心裏一痛,他還是沒有勉強她,他還是對她好的。阿蘿心神一鬆,喃喃道:“大哥,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對我好的人啊!”

一股熱浪衝進子離眼裏。他心裏說道:“不要相信我,阿蘿,我已經變了,真的變了。”懷裏的人是他的陽光,他的希望,唯一能他沉淪在陰暗大殿深處的心感覺到的亮光。她的眼睛剔透晶瑩,是世間最稀有的寶石!她的笑容燦爛純淨,是世間最美麗的花!可是擁有這個珍寶的人不是他,讓這朵花動人怒放的人也不是他!

子離放開阿蘿,長身而起:“先歇會吧。”

阿蘿張口想問劉玨,又怕惹怒子離,看著他離開,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大哥,劉玨他……”

子離沒有回頭往帳外行去:“到時你就知道了。”

子離獨自走進了天牢。揮退了所有的侍衛。

劉玨在牢裏緩緩下跪,今夜他來這裏,阿蘿會沒事了嗎?“罪臣劉玨叩見皇上!”

“罪臣?你也知道你犯下了滔天大罪?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皇帝嗎?”子離冷冷地開了口。

劉玨抬起頭,英俊的臉上帶著堅毅與誠懇:“臣有罪。是臣反悔,先送阿蘿進宮,又反悔闖宮帶走她,臣自知愧對皇上,但臣不悔!”

子離盯著劉玨。是的,他恨他,恨他反悔,恨他搶走了阿蘿的心。可是,子離不得不承認,劉玨身上有著他沒法擁有的勇氣,他敢帶阿蘿走,一如當年太子夜宴時,他敢從他手裏救下阿蘿,不讓他折斷她的手指。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阿蘿吧。子離黯然,自己是寧國的皇帝,背負的東西太多,容不得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

哪怕心裏滿滿的全是她,最終他也得不到。而眼前這個人,卻將和她雙宿雙飛。子離心似針紮,紮出密密的孔,泄出綿綿不絕的痛,不知不覺中牙已咬破了嘴裏的皮,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劉玨低頭跪著,靜靜等著子離處置他。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子離舌尖一舔,咽下滿嘴血沫子淡淡地問道。

劉玨一笑:“不怕是假的,但臣想皇上一定不會殺了臣的。”

“哦?闖宮藐視寡人拐帶宮妃,那一項都是死罪!為何不能殺了你?”

“因為皇上也愛她,必然會理解臣的心情。皇上不是冷血之人,若是這樣殺了臣,豈不叫人笑話。”劉玨答道。

“哈哈!誰說朕不想殺了你,就算讓天下人笑話又如何?”子離心裏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殺了他,殺了他!可是,他大笑著,劉玨說對了,他不能殺他。因為他要做超越先祖的王,要做能統一這片大地的王!“我是不會殺你,不為別的,就為了皇叔,我也不會殺你!但,也不能就此放過了你!”

“任憑皇上處置!”劉玨淡定的接受。

“處置嗎?哼,你怎麽不問問我會怎麽處置她?”子離臉上失了笑容,“宮妃外逃,杖斃是輕的,你熟知寧國律法,你說!”

“皇上!”劉玨大驚,“你怎麽處置臣都沒關係,她,她是臣擄走的,與她無關!”

“怕了是嗎?我處置你的方式很簡單,就是處置她罷了。你就受著吧!”子離嘴邊露出一抹冷笑。

劉玨心裏一痛,霍然站立,眼裏沉沉的全是痛:“皇上,你怎麽能這麽殘忍?你明知道動她分毫都足以讓我心疼至死。你怎麽忍心!她也是你心愛之人!”

他狠狠地盯著劉玨說道,“如果不是你送她進宮,又怎會勾起我對她的渴望?這樣瞧著她,看著她的心不屬於我,每一個疏離的眼神像刀一樣在淩遲我的心,每一個對你綻放的笑容像針一樣紮得我遍體鱗傷,你們讓我怎麽辦?你說!”

劉玨後退兩步,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中已一片清明:“皇上,允之與阿蘿對不住你,我想她活著,哪怕做你的妃子也要把她讓給你。可是,我見她寧願一死也不要待在宮裏,我便硬不了心腸。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憔悴,看著她眼裏的絕望和悲傷,我,我隻能選擇冒死闖宮帶走她。我可以把命給你,卻不能把她給你。若是你要折磨她,請你看在我父子對你一片忠心的份上讓她死得痛快點,允之也絕不獨活。你,這便動手吧!用我二人的命平息你的怒氣。”

子離口中發出陣陣大笑:“死嗎?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動她一根指頭,也舍不得與你的情誼。”

他止住笑聲,滿眼傷痛:“允之,我不會傷害她,也不會殺你,但是,”子離神情一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臣謝皇上不殺之恩,謝王上饒了她,臣,罪有應得。”劉玨心裏放下一塊石頭,他靜靜地看著子離,他也是可憐人。劉玨覺得自己很幸福,阿蘿,是自己的阿蘿。

子離恢複了尋常的溫和神色,對外麵的侍衛吩咐道:“把相府三小姐帶過來!”

劉玨心裏一緊:“皇上,臣求你不要讓她看到!”

“這就心疼了?”子離麵上掛著淺笑。目光轉冷:“不看到,怎麽長記性!”

劉玨無奈。

不多時,阿蘿被侍衛帶進天牢。

她一進來就感覺到這裏陰森莫名,想起種種刑法,心裏怕得很。看到牢裏的劉玨,關切之色溢於言表。她抬腳就想奔過去。又看到麵若寒冰的子離,哆嗦了一下停住了腳,心知若是過去,子離會更惱怒。她不明白子離方才為何放過她還對她那麽溫柔,轉眼又把她帶到了這裏。

劉玨注意到阿蘿眼中的恐懼,心裏重重地歎氣。眼睛看過去,嘴邊已浮起了笑容:“我好好的呢。”

“現在是好好的,等會兒就不再好好的了。”子離冷聲道。

阿蘿大驚,情不自禁扯住子離的袍子:“不要,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傷害他!”眼睛一紅,淚已嚇得衝了出來。

“阿蘿!”劉玨臉一沉,眼神冰冷。他看不來她這樣子,他寧肯被子離殺了也不想她去求他。

阿蘿怔住,六神無主。害怕、擔憂、無助分明寫在眸子裏。

子離望著那雙淚意盈然的雙眸,心裏一痛。喃喃道:“你知道,這樣瞧著我,我總是拒絕不了。”

侍衛拉住阿蘿。她大驚失色:“你要幹什麽?”

子離隱忍著心裏的痛,淡淡道:“取鞭來!平南王,朕親自行刑,三十鞭,你可受得住?受不住,我就打她三鞭,一鞭抵過你十鞭!”

“不要!我欠你的,我還你!你三鞭打死我我也不怨你!”阿蘿瞪著子離。

“住口!真是婦道人家,胡說八道!”劉玨心裏大急,子離若是下手得狠了,一鞭下去就能打死她。

子離對阿蘿冷哼一聲:“你再出聲,就抽他六十鞭!”

阿蘿嚇得趕緊住口,眼淚大顆顆往下落。

劉玨朗聲笑道:“臣身子骨硬朗,皇上何苦嚇她。”

“帶平南王出來!”

劉玨走出牢房,心裏暗罵子離非要當阿蘿的麵行刑,不是擺明了要她難受?他望向阿蘿溫柔笑道:“閉上你的眼睛!聽話,乖!”

阿蘿看看他,再看看子離,慢慢閉上了眼睛。

劉玨滿意的一笑,脫下衣裳,露出光滑的脊背。“臣先謝恩!等會打暈了怕忘。”

子離嘴一抽想笑又忍住:“平南王就是平南王,撐住了!”

他說完眼睛朝阿蘿看去。她睫毛抖動著,臉上一片瑩瑩的濕意,美麗的臉上帶著不忍心痛與悲傷。子離心裏一痛,手一揮重重一鞭已抽在劉玨身上。

聽得劉玨一聲悶哼。阿蘿眼淚流得更厲害。她恨子離太殘忍,非要她站在這裏一聲聲聽著。連喚劉玨一聲都不敢。

子離閉上眼鞭如雨下,轉眼之間劉玨背上已血肉模糊。劉玨咬著牙一聲不吭,生怕阿蘿聽到了難過。

子離把鞭一扔:“完了!”

“臣謝過皇上!”劉玨咬著牙開口謝恩。

“很好,你還能開口。”子離淡淡說道。

“皇上手下留情!臣感激不盡!”劉玨一字一句說完,張嘴吐出一口血來。

阿蘿驀然睜開眼,正瞧到劉玨背上猙獰的傷口,驚呼一聲,擺脫侍衛就衝了過去。

該死!劉玨瞪著她:“誰叫你睜眼看的?不準哭!”

阿蘿嘴顫抖著,輕輕去拭他嘴邊的血跡:“很痛?”

劉玨惱怒地看了子離一眼,心裏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子離故意的,絕對是存心的,非要阿蘿看著他挨三十鞭子心痛難過!臉上已帶出一個燦爛的笑臉來:“那會疼呢,皇上心疼我,下手輕著呢,聲音大力道小,誆你聽來著!”

“阿蘿,過來!”子離看著他倆,是相愛嗎?心酸心痛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阿蘿一抖,回頭看子離:“你還要怎樣?”

“你還想看他挨鞭子?”

阿蘿迅速離開劉玨,走了過去。

子離一笑:“如此情深是嗎?不成全你們倒是我這個做大哥的冷酷無情了。”聲音一沉:“平南王接旨!”

子離淡淡地說道:“朕已認阿蘿為義妹,封青蘿公主!一月後,賜婚於你!”

阿蘿吃驚地看著子離,脫口而出:“你們那祖宗規矩不要了?”

子離轉過臉:“隻要是皇室公主就不算外人。我成全你們吧!”話一出口,子離又覺得滿嘴血腥。

皇室的公主根本沒有這個特例,子離在敷衍阿蘿!劉玨眉頭一皺,閃電般一個念頭從心口上掠過。瞬間他的臉色就變了,人震得呆住。子離,他沒帶阿蘿進皇陵,他居然,居然選擇了受龍鞭之刑!

劉玨吃驚地張大了嘴,他,竟然為了阿蘿甘受每年大寒之日的痛苦!劉玨嘴裏泛起苦澀,黯然地看著子離。閉了閉眼,他雙拳緊握。子離如此,如此成全,從此,他便是他效忠的皇上,自己的命便是他的了。

劉玨伸手拉著阿蘿跪下,沉聲道:“皇上大恩,劉玨鉻感五內,在此立誓,效忠吾皇,萬歲,萬萬歲!”

子離背對著他們,輕聲道:“阿蘿從宮中出嫁,平南王可回王府休養,一月後朕親自主婚!允之可還恨朕下手鞭打與你?”

“臣心甘情願,一點不冤!”劉玨真心誠意地說道。看向子離的目光一片坦誠,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去吧!”

“謝王上!臣告退!”劉玨站起來,衝阿蘿一笑,“等我,一月後我迎你回府!”

阿蘿如在夢中,反應不過來,怎麽事情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她看著劉玨臉上神采飛揚,點了點頭。

劉玨深深看了子離一眼。輕聲道:“允之心服口服!”說完大踏步離開天牢,背上火辣辣的痛竟似無見。

子離籲出一口氣,回轉身臉上似笑非笑:“阿蘿,還恨大哥嗎?”

阿蘿怔怔地看住他,這個同樣深愛她的男人,終於還是成全了她:“大哥!”

她眼睛一紅,低下了頭。

子離輕輕抬起她的頭:“大哥不舍得讓你難過。你開心就好,我的公主。”

公主?阿蘿想笑,突然之間接受不了這麽大的變化,不論是前些日子關在宮裏的苦,與劉玨逃出宮門的疲倦還是被捉回來時的心驚膽戰。心起起落落,覺得荒謬!

她看著子離,心情沉重。是他舍不得,現在終於想明白了要放手嗎?那種因為了解因為理解而心疼的感覺又浮了上來,一如當初子離大婚後對她表白的夜晚。

陰森的天牢,子離的心便囚在裏麵。他成全了她,可是,什麽時候他才能真正地走出自己的囚牢呢?

阿蘿勉強擠出一個俏皮的笑容:“大哥不要後悔哦,我最喜歡狐假虎威了!”

子離嗬嗬笑了:“當皇帝真不好玩,阿蘿也一定要讓大哥開心才是!”

阿蘿笑起來再暗沉的牢房也映進了陽光。光影到了這裏卻仍驅不散他的愁緒。像自己的笑容,永遠淺淺淡淡噙在嘴角,那是笑嗎?隻是一種表情,和這張臉長在一塊兒的表情,不是由衷的開心。

子離笑了笑:“大哥再不會帶你來這裏。原諒大哥!”

寢宮內子離獨自坐著。他終於做出了決定,他終於把阿蘿徹底推出了他的懷抱。從此

她便不再屬於他了。

他取出一瓶酒看了看,慢慢飲下,酒還是這麽烈,火辣辣地衝下咽喉,在小腹中燒起火焰。阿蘿,如你所願,你開心了是嗎?可是,他歎了口氣,阿蘿,以後要有什麽,你一定要原諒大哥,有太多責任壓在大哥身上,大哥是皇帝,寧國的皇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