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上門提親(一)

又過了兩日,惠陽長公主果然帶著長子顧安瀾來蔣府商議婚事了。

這個時間,比上輩子還早了好幾日。

蔣清漓有些惡趣味地想著,上輩子顧安域肯定是沒有去顧府鬧這一場的,大約是他“主動出擊”的舉動,讓某些人心裏著急上火了?

蕭泠月特意穿了一身大紅色的花紋繁複的宮裝,頭上戴著精美華麗的金步搖,整個人看起來雍容華貴、氣勢十足。

顧安瀾站在她的身邊,雖然一如既往地穿著白衣,但顯然也是精心打扮過的,不僅戴了白玉冠,甚至還配了玉腰帶。

就連帶的禮物都很有誠意,滿滿當當的四個大箱子,裏麵是各種琳琅滿目的金銀珠寶、釵環首飾。

不知情的人,大多要讚一句男方有心了,可見心裏對未來新婦的重視。

蔣夫人裴長意卻笑得臉都快僵掉了。

她想起昨晚次子特意到她房中,跟她說了許多話。

他說,惠陽長公主母子今日來一定會把架子擺得足足的,讓他們心裏生了忌憚,不自主地就會答應他們提出的條件。

等漓兒進了門,他們就會謀劃讓蔣清柔去給顧安瀾做妾,甚至可能做平妻。

畢竟,蔣清柔雖然隻是個庶女,但她有一個做貴妃的姨母,還有一個皇子表哥。

她原本是不相信表姐會如此對她的,可他們娘倆今日剛一來,她就覺得有些不對味兒了。

這架勢擺得也太足了,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們的確是別有用心的。

她悄悄看了一眼次子蔣清暉,他正淡定地喝著茶,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

按理說,作為家裏的公子,他應該主動去招待身為男客的顧安瀾,但顯然蔣二公子並沒有這個自覺。

他隻在蕭泠月和顧安瀾剛進來時,招呼了一下顧安瀾就坐,其餘的話一句也沒有說,甚至沒有跟尊貴的“長公主表姨”見禮的意思。

顧安瀾心裏有些古怪,這個蔣清暉,平日裏跟他在同一個書院任教,雖說素來就是個不熱絡的性子,但也不至於像今天這樣,連個麵子情都不給。

且不知是不是他太過敏感了,蔣府今日的氛圍,似乎也有些不同尋常。

蕭泠月倒是沒有特意去關注蔣清暉一個晚輩的態度,她拉著蔣清漓的手噓寒問暖,不僅送上了“遲到的關懷”,還明確表態不會被外麵的流言蜚語蒙蔽。

蔣清漓一直微微笑著,表情略顯羞澀,仿佛不好意思開口說話一樣。

蕭泠月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低頭娶媳”其實也是有好處的,至少這媳婦兒聽話、懂事,你讓她往東,她絕對不敢往西。

蔣清漓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臉上笑著,心裏卻十分膩味。

她這位“前婆母”,還真是同以前一樣的自以為是,總以為全世界都是圍著她轉的。

那一世裏,新婚夜顧安瀾都沒有回房,她起初並沒有很在意,以為他可能隻是有公務要忙。

可沒想到一連等了好幾日,顧安瀾都沒有回房的意思,她終於意識到,她的夫君連麵子上的尊重都不肯給她。

她滿心委屈和不解,跑去找她的婆母兼表姨訴說委屈,起初蕭泠月還耐著性子安慰她,沒說幾句就不耐煩了,厲聲斥責她道:“如珩不回去你就自己關著門過日子,怎麽,離了男人你就不能過了?”

她被這刻薄的字眼給驚得差點忘記了反應。

後來,她不死心,又等在半路上攔了顧安瀾一次。

結果,那人說她是多餘的。

從那之後,她再也沒有主動去找過他們,哪怕是顧安瀾即將迎娶蔣清柔為平妻的消息傳了出來,她也一言不發,沒有去質問過半句。

甚至在後來,他們斷了她想要和離的路,她也安慰自己,就當是成親當天就守了寡,這個世上的寡婦那麽多,難到她們都不活了?

隻要她心裏不在意,別人做再多的事情,也都傷害不到她。

若沒有後來的那樁變故,她可能就真的那樣,靠著不停的自我開解,稀裏糊塗地在顧府的後院裏度過自己的後半生。

可惜的是,她已經一退再退了,那些人卻還是不肯放過她。

蔣清漓的視線轉向蕭泠月身後。

那裏,站著一個不起眼的身影。

她穿著絳色的緙絲對襟小襖,下頭係著深灰色細綾百褶裙,頭上插著兩支金簪,手腕上套戴著好幾個細金鐲。

這穿著打扮,已經要比小官家的老夫人還要體麵了。

這中間固然有她的主人蕭泠月愛擺譜兒的緣由在,但也足夠說明——這個人,的確是蕭泠月的心腹。

蔣清漓嘴角浮起了一個冷笑。

就是這個郎嬤嬤,當初端著一杯毒酒,陰惻惻地對著她說:“冤有頭債有主,你非要怨,那就怨自己的命不好,聽到了不該聽的話吧!”

說完這句話,她粗魯地捏著她的下巴,將那杯毒酒強硬地灌了進去。

她想要掙紮,可那個人緊緊地鉗製著她的胳膊,她半點也動不了,隻能滿心不甘地任由那火燒火燎的毒酒進了自己的喉嚨。

想到這裏,蔣清漓的眸色一點一點地轉暗。

蕭泠月無意中看見蔣清漓的表情,莫名地打了個寒顫,覺得心裏有些瘮得慌。

隻是這個想法剛一出來,她自己就覺得好笑不已。

不過是個十幾歲的丫頭片子罷了,大約是因為內心裏實在喜悅,一時間不懂得掩飾罷了。

畢竟,她的兒子可是這世間少有的好兒郎,能有這樣的夫君,她大概都高興糊塗了吧?

這樣想著,她心裏的得意就更盛了。

哼,算你祖上燒高香了,這輩子能入我顧家的門。

蔣清漓可不知道蕭泠月此刻的想法,也幸好是不知道,不然,她可能真的就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又過了一會兒,蕭泠月見蔣清漓還是沒什麽反應,她心中升起了不悅。

這個未來的兒媳,怎麽有些呆頭呆腦的?

她的語氣中流露出不滿,“漓兒,你在看什麽呢?”

蔣清漓收回視線,微笑道:“沒什麽,就是突然看見郎嬤嬤,覺得她跟漓兒去世多年的乳母有些相像,心裏著實覺得和藹可親。”

聞言,一直沉默不語的蔣清暉也抬起頭來,眯著眼看向妹妹口中“與奶娘十分相像的郎嬤嬤”。

一直默默立著的郎嬤嬤突然覺得脖子後麵涼颼颼的,似乎有一陣陰風吹過。

這個蔣二姑娘,也忒不講究了,居然拿她跟一個死人比?

蕭泠月也有些不大愉快。

她今日是來提親的,這個蔣清漓,眼睛死死地盯著一個下人看不說,還拿她身邊的管事嬤嬤跟一個小小的奶娘去比較,這究竟是想打誰的臉麵呢?

孰不知,此刻的蔣清漓也在心裏小聲念叨著——

奶娘,對不住啊!拿你跟一個瘋婆子比。

等過了今日,漓兒去給您燒燒香,好生去去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