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深信不疑

回去的路上,兄妹倆坐在馬車上相顧無言。

蔣清暉看著妹妹神色淡然,似乎一點也不著急的模樣,他輕聲歎氣。

“若是顧家來商議婚事,你準備如何應對?”

蔣清漓雙手交握,輕聲道:“反正肯定不會指望顧二公子說的那個法子。”

顧安域所說的,原本也並沒有什麽錯處。

隻是,他低估了那群人的無恥。

若是真被她占了正妻的位置,顧安瀾和蔣清柔肯定是不願意的。

但若是惠陽長公主承諾他們,可以將這個正妻當做一個擺設,另行再娶妻呢?

顧安瀾畢竟是世子,為顧家的長遠計,他一定會同意這個做法。

而蔣清柔,心知自己的身份很難以正常的途徑坐上衛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權衡利弊之下,她最終也會同意這個迂回的做法。

這樣的話,除了犧牲她一個人,其他人都能落得一個相對完滿的結局。

蔣清暉皺緊了眉,“可這樣做,他們就不擔心我們家的反應嗎?就算我跟大哥人微言輕,可我們背後還有外祖父外祖母,他們也不會容忍顧家做出如此有損他們顏麵的事情來。”

蔣清漓冷笑,“這還不簡單?長公主可以去求陛下,就說他的兒子實在是情難自禁,而她又實在拗不過自己的兒子。咱們這位陛下,年幼時吃了不少的苦,對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一向縱容,再加上他如今是天下之主,大權在握,更會覺得所有人都該敬著他。到時他賞賜些金銀財帛,再低下身姿替他的外甥道句歉,最後再給幾句承諾。你說外祖父能怎麽回應?在皇家已經這樣低姿態的情況,他難道還能表達不滿?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才是主動將把柄遞到了陛下手上。”

“陛下親自道歉……”蔣清暉將信將疑,“他真的能做到這樣低姿態?不過是一個外甥……”

“怎麽不會?咱們這位陛下,當年最會伏低做小了,不然的話,怎麽會哄得姨母死心塌地的,連帶著整個裴家都被捆在了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身上。”

蔣清漓的麵色十分冷淡,“至於外甥,那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的權威不容置疑。他好不容易才從底層爬到了至尊之位,自然是希望自己能為所欲為,任何人都不能反駁他了。”

上輩子就是這樣,顧安瀾即將迎娶蔣清柔為平妻的消息傳出來,二哥立刻接她去了外祖家。

她娘親、兩位兄長,包括外祖一家都勸她和離,她也不願意在顧家繼續熬著,就答應了下來。

當時心裏還有些憧憬,和離之後,她可以隨便撿一處莊子去住,一個人逍遙自在的,可比在顧府裏獨守空房強多了。

可惜的是,她剛在外祖家住了沒幾日,皇後姨母就親自下懿旨召她進宮,話裏話外都是勸她賢達,不要跟個庶女一般見識。

姨母沒有自己的孩子,一向對她視如己出,她不相信姨母勸她的話都是她的心裏話。

麵對她的追問,一向端莊自持的姨母也忍不住落了淚,她說:“漓兒,你還小,你不知道男人絕情起來是半點情麵都不講的。從顧世子娶蔣清柔為平妻的那一刻起,整個顧府,就已經沒有了你的立足之地。可偏偏他們還不肯放你走,那是因為他們需要你這個出身好的正妻來當牌麵。漓兒,你哭鬧沒有用,怨天尤人也沒有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對那個男人死心,那樣,你的日子興許會好過一些。”

那一刻,看著姨母滿臉的神傷,她恍然發覺姨母對自己說的這番話,更像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她沒有再說什麽。

隨後她的外祖父也被陛下召見,回來時帶了一大堆的賞賜,全部都是給她的。外祖父說,陛下親口對他說,都是他的外甥不懂事,他替外甥給她這個小輩兒道歉,希望她不要過多計較。又再三保證一定會維護她正室嫡妻的體麵,那蔣清柔即便是平妻,也絕不會越了她去。四時八節的,宮裏舉行的宴會隻有她這個嫡妻才能參加。就連衛國公的爵位,也必然由她所生的嫡子繼承。

很明顯,他們既想要裏子,還想要麵子。

裏子是顧安瀾的順意,他們不願自己捧在手心裏的人受一丁點的委屈,所以勸阻不了他,就隻好由了他的心意。

麵子則是她這個出身高貴的人來給他們當牌麵,畢竟以顧安瀾的出身,若是讓個庶女主持中饋,迎來送往的,那可是會讓人笑掉大牙的。

蔣清漓甚至都沒有機會將“和離”二字說出口,就直接被掐死在萌芽裏了。

想起這些過往,蔣清漓的神色十分暗淡。

無論如何,這一次她絕對不能嫁入顧家,否則,她的命運就再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蔣清暉有些遲疑,“這些……也是你的夢境裏有的?”

蔣清漓輕笑。

她知道二哥心裏其實不相信這隻是一個夢境,但他不忍心問她更多的細節。

這是二哥對她的愛護之心,她自然也不會辜負,所以她故作輕鬆道:“是啊!都是周公他老人家告訴我的。說起來,我的運氣著實不錯,能提前得知了這麽多的內情,也就有了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

蔣清暉看見妹妹這副模樣,心疼不已,他鄭重道:“漓兒,這一次有二哥在你身邊,任何人都不能強迫你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

“嗯。”蔣清漓點點頭,心底升起了一股暖意。

是啊!這一次她不再是一個人了,她有二哥在身邊,一定能夠扭轉自己和家人的命運的。

蔣清暉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漓兒,你真的願意嫁給顧安域嗎?”

蔣清漓沒有直接回答,她反問道:“二哥覺得不好嗎?”

蔣清暉笑了,“原本覺得不好,至少沒有到讓我放心的地步,現在想想,或許是我狹隘了,你若嫁給他,說不定也是一樁上好的姻緣。”

蔣清漓有些驚訝,“二哥為何會這樣說?”

蔣清暉沉吟,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顧安域的壞名聲很多,什麽荒唐無度、奢靡浪費、六親不認之類的,兩隻手加起來都數不完,但卻從沒有沾花惹草的名聲傳出來,你可知為何?”

蔣清漓想了想,“或許……是因為他的生母?”

蔣清暉為自己妹妹的敏銳感到驚訝,他點了點頭,解釋道:“他的生母當年無名無份地生下他,甚至還因此氣死了老父親,世人對她這一舉動多有詬病。顧安域之所以一直不願意娶妻,其實也有這個緣故,他覺得他的出生害死了自己的生母,所以他不願成親生子,害怕會像他的生父一樣,擔不起做父親的責任。”

蔣清漓聽了,若有所思。

蔣清暉看著自己的妹妹,神色認真道:“可即便是這樣的他,我卻一直都相信,若是他有機會為人夫、為人父,那他一定會是個好夫君、好父親的。”

他不願意讓責任束縛了自己,可不代表責任落到了他的身上,他會置之不顧。

這一點,蔣清暉一直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