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突如其來的求婚

顧長誌的七十大壽安排在了周五。

本來是要在外麵飯店辦的,可是老爺子不樂意。老將軍的原話說:“又不是檢閱部隊,擺那麽大的場子幹什麽,就是老戰友敘敘舊,在家裏吧。”

能辦這個壽宴已經是老頭子最大的妥協了,李琬自然不會要求更多。更何況顧園夠大,安排一場宴會也沒有問題。

過壽這天顧園的人都起了個大早開始準備,顧淮越跑完步回來的時候院子裏的桌子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他想幫忙,但被張嫂給攔住了。

“我來就行。”張嫂笑著說,“我聽你媽說,今晚有漂亮姑娘來,你可得把握住機會。”

“有我什麽事?”顧淮越笑著在張嫂搬桌子的時候搭了把手。

“怎麽沒有啊?抓住機會找個老婆啊!”張嫂說,“這事可得抓緊。”

顧淮越失笑,連張嫂都開始催了,看來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了。

宴會安排在晚上,下午四點的時候客人陸陸續續地到了。都是老爺子的一些老戰友,坐在一起也沒有多少客套話,聊起舊事俱是開懷一笑,看得出老爺子心情不錯。

比老爺子更高興的是顧老太太,看見有適齡的女孩子陪著客人一起來了就會多看幾眼,態度之急切讓在一旁的顧淮越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找了個借口走了出去,還順便從馮湛那裏拿走了一把車鑰匙。

在宴會開始之前,他還得去接一個人。

顧淮越開了一輛獵豹車,慢悠悠地駛入了一片老城區。

路邊的建築有些破舊,路燈也是隔幾個才亮一個,道路很窄,獵豹寬大的車身在這裏有些施展不開。顧淮越把車子開得很慢,從兩旁住宅樓裏透出的暗淡的光將獵豹車燈射出來的光芒映襯得很亮。這亮光也刺痛了站在路的盡頭向他看來的那人的眼,那人不禁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顧淮越立刻關掉車燈,在路旁停了車,下車快走了幾步,在那人的麵前站定。

“你好,嚴老師。”

他要接的人,正是嚴真。

嚴真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眼前的人,昏暗的燈光中,那一身橄欖綠與夜色融為了一體,唯有那肩章上的星星偶爾反射一點光芒。兩杠三星,上校軍銜。

她回神,顯得有些拘謹:“你好。”

顧淮越簡單地打量了一下她,忽然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束腰長裙,及腰的長發簡單地挽了一個髻。盡管沒有太多裝飾品,可看上去依舊簡約大方。嚴真不知他所想,倒是在他的注視下愈發顯得緊張:“我這樣,行嗎?”

顧淮越輕輕一笑:“不錯。”

嚴真隨他上了車,車子慢慢地開出了舊城區,向顧園開去。車子開得四平八穩,可嚴真的心卻七上八下。她瞥了他一眼,不由得想起那天的那個電話。他請她幫一個忙,她不免有些詫異,細問之下才知道他是想邀請她去參加顧老爺子的壽宴——以他朋友的身份。

嚴真自然被他嚇了一跳,一時既不知道答應的理由,又找不到拒絕的借口。

電話那頭,顧淮越聲音很平靜地說:“其實我跟嚴老師有一樣的煩惱,所以才有了這場鴻門宴。”

嚴真沉默半晌:“你是想要我假扮你的……來應付家裏?”到底是臉皮薄,說不出女朋友三個字,嚴真索性跳過。

“不會那麽麻煩,朋友就行。”

顧淮越也是第一次以這種奇特的理由有求於人,話鋒自然不能太過尖銳,要處處留有餘地。更何況,他單身這麽多年,母親早就急壞了,從今天下午她的態度他就能看出來。所以就算他身邊隻有一個女性朋友,也能讓母親開心開心。

“可以問一下,為什麽要請我幫忙嗎?”

顧淮越也毫不避諱原因:“因為你是最合適的一個。”也是他回來之後,唯一接觸過的適齡女性。

嚴真聞言思考了片刻,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雖然她隱隱約約覺得這有些荒唐,可念及不久前他才幫過自己一次忙,她也隻好寬慰自己是還人情了。

顧家的房子坐落在C市最古老的一條街。身為C市人,嚴真從來都隻是從這座大院的門前走過,當時所見之景就是兩個哨兵一左一右站著,猶如門神一般。這一次,她進來了。

顧淮越剛進門就看見等在門口的馮湛,那小子正站在原地急得打轉呢,一看見就趕緊迎過來:“我說參謀長,您可回來了。”

顧淮越把車鑰匙塞給他:“我還不急,你急什麽,立正,稍息,向後轉,齊步走。”

馮湛苦著一張皺成包子的臉轉過身向屋裏走去,還沒走幾步,忽然恍然大悟過來,扭過頭來,有點不可置信:“參謀長,這、這是?”

他的手指指著嚴真,嚴真被他弄得腳步一頓。

顧淮越瞥過去一眼,順手給了他一個毛栗子:“繼續執行命令。”

嚴真微微一笑:“這人還挺有趣。”

“他是老爺子身邊的活寶。”

顧淮越帶著嚴真還沒走到大廳,就被眼尖的李琬給看見了。不是她眼神太好,是她著實有些難以相信,她的大兒子竟然帶回來一個女人?

一看到這幅場景她立刻就淡定不了了,放下茶杯就走了出去,眼角掛著一絲訝異:“淮越,這是?”

顧淮越輕描淡寫地解釋:“這是我的朋友,嚴真。”

嚴真倒是有些局促,雙手無意識地揪住裙縫,聽著顧淮越的介紹,微彎唇角,說:“您好,伯母。”

李琬上下端詳一番,還未開口說話,一個脆生生的童音就從客廳傳了過來:“嚴老師?”

回頭,是嘴巴張成○形的顧珈銘小朋友,手裏拿著組裝了一半的玩具眨巴眨巴眼睛站在那裏。愣了一會兒,扔下玩具,跑過來抓住顧淮越的褲腿,問:“我們嚴老師來家訪的?”問完又低頭嘀咕:“我這陣子表現可好啦。”

三個大人相視一笑。讓小家夥這麽一攪和,李琬算是明白了嚴真的另一層身份,原來是珈銘的老師。工作雖然普通了點,但是長相漂亮,看在眼裏舒服,第一印象還算可以。

李琬笑:“我們珈銘是個搗蛋鬼,平時定是給老師添了不少麻煩。”

嚴真搖搖頭:“沒有,我很喜歡他。”

兩個大人都是淺笑一下,小朋友倒先不樂意了:“奶奶,我可是您的親孫子。”

顧淮越揉了揉兒子的腦袋,看向母親:“媽,您先帶嚴真去客廳休息一會兒吧,我去二樓看看老爺子準備好沒。”

“哎,行。”李琬大方地把嚴真拉到身邊,帶著她向沙發走去。

嚴真有些受寵若驚,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顧淮越,他隻是微微一笑,向她點了點頭。

嚴真剛坐下,一杯熱茶就放在了她的麵前,她忙低聲說謝謝,捧起來輕輕啜了一口,有淡淡的香氣。

李琬站在她麵前,凝視了她一會兒,心情有些複雜。兒子很少帶女人來家裏,這點她是知道的,如今帶了一位,且不說是不是存了敷衍她的心思,總歸是讓她見著人了。能見著人她已經很意外了,其他的慢慢再說。

老爺子的壽宴晚上七點半正式開始。

嚴真揣著一顆因為緊張而怦怦跳個不停的心,在顧淮越的介紹下見了顧老爺子和顧淮越的哥哥、弟弟。顧老爺子今晚喝了一些酒,平日裏淩厲的氣勢少了一半,視線在顧淮越和嚴真之間逡巡一番,淡淡地笑了。他囑咐顧淮越要好好地招待嚴真,然後就繼續跟老戰友敘舊去了,態度之淡然讓嚴真不得不懷疑老爺子已經看出來顧淮越帶她來的意思了。不過她也不擔心,反正隻此一次。見到的人讓她感到不輕鬆,這個家庭即使她想再深入交往,恐怕也有難度。

見完了人,嚴真終於鬆了一口氣。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扭頭,入目的是一張團著柔和笑意的臉:“累不?要不跟我上樓休息一會兒?”

她笑:“好。”

顧園的二樓有一個小露台,嚴真跟梁和趁著人多躲在這裏。梁和一坐下就忙不迭地脫了自己腳上的高跟鞋,皺著眉揉小腿,瞥見她,還不忘問:“站那麽久腿不酸嗎?脫下來歇一會兒吧。”

嚴真搖了搖頭。

梁和咯咯一笑:“沒事,這裏這個時候不會有人來。”

嚴真猶豫一會兒,還是坐下來,將雙腳從鞋中稍稍拖了出來,放鬆一下小腿。

“你是珈銘的老師?”

“我是他的班主任。”

梁和點點頭,低頭嘀咕:“難怪今天晚上他這麽乖。”

嚴真笑了笑。一陣沉默彌漫在兩人之間,嚴真本就不善多言,隻轉頭靜靜地看著外麵。夜幕早已低垂,可是顧園裏卻是燈火輝煌,來得人也不算少,氣氛卻並不嘈雜。這些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輩,若是要她一個個見過,恐怕腿都要軟幾分。

“嗯,今晚的重頭戲來了。”梁和忽然一笑,下巴朝下麵抬了抬。

嚴真有些不解,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在一片燈光凝聚的地方,她看見了幾個人。

“他們是?”

梁和眼睛轉了轉:“是總政副主任沈一鳴和夫人,還有他們的小女兒——沈孟嬌。”

哦?她又望過去幾眼,隱約可以看見一位穿著白色禮服的女孩,依偎在一個中年女人身邊,親昵無比。

她轉過頭,不再看著樓下,端起手邊的茶輕輕地啜了一口,澀澀的苦味縈繞在舌尖久不散去。茶是好茶,可嚐在她嘴裏的卻隻是苦澀。或許,她真的不適合這裏。

過了一會兒,嚴真打算起身,卻不想一下子踩歪了高跟鞋,將腳踝崴了一下。她頓時疼得皺了皺眉,俯下身輕揉了腳踝幾下。

梁和一把扶住她,關切地問:“沒事吧?”

“沒事。”嚴真試圖微笑,可梁和卻顯得比她還著急,一邊安撫她一邊說:“你等等,我去叫二哥來。”

“唉,真不用——”嚴真無力地補充,可哪兒還見梁和的身影。

她隻好扶著椅子坐下,等了不一會兒,就聽見匆匆的上樓聲。嚴真扭頭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梁和這姑娘不僅叫來了顧淮越,還把顧母和顧淮寧叫了上來。

嚴真立刻站了起來,李琬伸出手扶她,俯身看了一眼,見傷勢不太重便鬆了一口氣。她轉身拍了梁和肩膀一下:“看你火急火燎的樣子,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呢。”

梁和張了張嘴巴,沒說話。顧淮寧勾了勾唇角,攬住老婆的腰小小安慰了她一下。

“嚴老師沒事吧,不行就先讓淮越送你回去?”顧老太太這話雖是對她說,目光卻是看著顧淮越。

“能走嗎?”顧淮越走上前,右手微微向前伸。

她眨眨眼:“能走的,不是很嚴重。”

“那就好。”他笑了下,“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扶著她上了車,回去這一路把車也開得很慢,少了些許顛簸。嚴真將車子窗戶半降下來,有涼涼的風吹進來,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太拘謹又太嚴肅了,她這樣端了一晚上,幾乎就要不適應了。

她的一舉一動顧淮越都看在眼裏,聽著她淡淡地呼出一口氣,顧淮越微微勾了勾唇角。

車依舊停在她的小區門口。嚴真打開門,準備下車,忽然聽見顧淮越喊:“嚴真。”

“嗯?”她詫異地回望。

“謝謝你了。”

“沒關係的。”嚴真微笑,“不過這種辦法隻能用一次,下次估計就不靈了。”

顧淮越也淡淡一笑,目送著她離去。直到她頎長的身影消失在小區門口,他才開車離開。

已是晚上十點半,顧園的燈卻還亮著。顧淮越稍一思忖,也不著急進門,抓住正在園子裏打掃衛生的馮湛問:“還有誰沒走?”

馮湛揪著掃把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該不該說。顧淮越也不消他說了,隻這一神情他就明白了。

“要我說您也別著急,老太太把這沈主任一家留下來也有她的用意,就是,就是……”

“就是什麽?”他低沉了聲音問。

頂著來自顧淮越的巨大壓力,馮湛心一橫,說:“用團長的話說,老太太這是普遍撒網,重點培養,爭取在短時間內解決參謀長您的個人問題。”

顧淮越沉默幾秒,閃身進門。

大廳裏,沈一鳴的夫人蔣怡和他的女兒沈孟嬌正坐在沙發上陪著李琬說話。母親看見他了,忙招呼他過來。

“送回去了?”母親笑眯眯地問。

“嗯。”他整了整衣服的扣子,向蔣怡和沈孟嬌問好。

李琬順水推舟道:“蔣怡,這是我的大兒子,你還記得吧?”

沈一鳴他們一家搬到B市也有好些年了,就算在C市待了兩三年,也不常見到顧淮越,因為那時他早已當兵走了。說起來李琬和蔣怡也不算熟悉,全是因自家男人這邊的關係才有了來往。

蔣怡放下茶杯,和藹地笑了笑,精心保養的一張臉看不出多少歲月的痕跡:“我是記不太清了,記得清的可另有別人。”說著推了推沈孟嬌道:“我記得嬌嬌還小的時候帶她來過一次,那時候就是淮越帶著她玩兒,回家好久了,嬌嬌還念叨她淮越哥哥呢。”

兩人相視,笑了起來。而被說笑的兩個當事人,一個麵色不改地站在原地,一個卻嬌羞地低下了頭。

李琬凝視沈孟嬌幾秒:“轉眼一看嬌嬌都長這麽大了,在哪裏上學呀?”

沈孟嬌不好意思地低頭,攏了攏頭發:“我上學早,又跳了幾級,剛剛大學畢業。今年也剛滿二十歲。”

聲音輕柔,卻並不嬌氣。

李琬忍不住驚呼一下,看向沈孟嬌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喜愛。

顧淮越已經身經百戰,知道母親在樓下擺這茶話宴的用意:“我先上樓了,去見見沈伯伯。”

說完轉身離去,留三個女人在樓下家長裏短。可是沒想到,他上樓的同時一個人影靜悄悄地跟了上去,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等到他停下了腳步,身後那個人才敢怯怯地喊他一聲:“淮越哥。”

是沈孟嬌。他腳步頓了頓,偏過頭去,目光淡然地看著她:“有事?”

沈孟嬌咬了咬唇:“你還記得我嗎?”

似乎有一點印象,他點了點頭,牽出一絲笑來:“好好玩兒,今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見他要走,沈孟嬌忙又喊了一聲,待他偏過頭卻不知道說些什麽,唇下都要咬出印子來了才憋出來一句:“沒事,你去吧。”

應付了一整個晚上,顧淮越覺得累極了。不是說他體力不及以前了,隻是這人情世故仗可比世界大戰都難打,想到這裏,他幹脆回到自己的房間,上床休息。

房間裏有些亂。他一直在外地當兵,這個從小住到大的房間如今已變成了兒子的房間,滿屋子的玩具簡直讓他無處下腳,可見這爺爺奶奶有多寵他。

小崽子。他哼一聲,給睡夢中的顧珈銘小朋友理了理被子,又替他把組裝了一半的槍組裝好了擱在床邊。

這可是小家夥的寶貝。這是珈銘過四歲生日時他買給兒子的生日禮物,那算是他陪兒子過的唯一一次生日,連帶著生日禮物也寶貝得可以。曾經荷槍實彈上過陣地的他當然瞧不上這個,假把式,可是兒子喜歡,兒子最大,還得買。

“等我長大了,我也要扛真槍!”稚嫩軟糯的聲音仿佛還是昨天,轉眼,小家夥都長這麽大了。雖然他長年在外,可是別人不知道他自己清楚,兒子就是他的一個軟肋,這話是他的老首長席司令說的,他深以為然。

當然老首長是這麽說的:“誰要是跟你有仇,綁了你兒子,縱使有十八般武藝你也不敢輕易使,哪兒還有戰場上殺敵的氣勢。”可過後他又意味深長起來:“不過男人還隻是男人,不是什麽都替代得了的,有些事,還得女人來做。”

他當時隻當是席司令受了母親所托來勸他的,一笑而過而已,如今兒子慢慢長大,在完全懂事之前,他是不是不能再讓兒子這麽孤單了?

這是他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周一。

嚴真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七點一刻了。她愣了一會兒才恍然想起今天還要上班,趕緊下床洗漱。到廚房一看,奶奶已經將粥煮好了,正放在桌子上涼著呢。

奶奶一看見她,便忙催促她吃飯:“我看你睡得那麽熟,就想著等會兒再叫你,不晚吧?”

嚴真搖了搖頭,低下頭去吃飯。

她昨晚很早就躺在**,可是卻久久未能入睡,這種情況對她而言是很反常的。她在小學教書,雖說課不多,可要應付小孩子,一天工作做下來也夠累的,更不要提她周末還要多做兩份家教的工作。每天回到家,沾枕頭就能睡著。

而昨晚,她竟然失眠了。

嚴真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跟往常一樣去上班。

辦公室裏,李老師還在對著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化妝。這是她到校後必做的一件事,嚴真已經見怪不怪,淡淡地問聲好就走到辦公桌前坐下,還未拉開抽屜就聽李老師在對麵說了一句:“嚴老師,說實話,跟你在一起工作挺好的。”

拿東西的手頓了頓,嚴真抬頭:“怎麽忽然說起這個?”

李老師放下鏡子,深看她一眼,嫵媚一笑:“沒什麽。對了,萬主任說讓你早上來了去她辦公室一趟。”

萬主任?嚴真輕皺了眉頭,起身向年級主任萬蕊的辦公室走去。

萬主任年近六十了,是被學校返聘回來當年級主任的,一頭白發下是一張經常帶著和善笑容的慈眉善目的臉,她對嚴真一直都很照顧,嚴真對她也是萬分感激,可是此刻萬蕊的臉上全是歉意:“也不知道怎麽了,校長忽然提到了你,要調看你的簡曆。小真你自己的情況你也清楚,非師範大學畢業,又沒有教師證,雖說你正在考,可是畢竟現在校長要證你拿不出來。”

嚴真抿緊唇,沒有說話。當初畢業的時候她急著找工作,網投了許多簡曆,麵試了很多公司,得到的答複都是回去等消息。可是眼看著手裏的積蓄沒剩多少了,工作也沒著落,嚴真急得嘴上起了好幾個燎泡。就在此時,學姐帶給她一個好消息,說是有個小學教師的工作,問她做不做。這位學姐本來是要到這個學校來教書的,可是臨時決定要跟著男朋友一起出國,就介紹她來上班了。

她確實什麽證都沒有,能進來也是借了學姐的人脈網,本以為沒事,卻不料……

萬蕊也很著急,嚴真算是她一手帶出來的,是她最喜歡的一個晚輩:“現在還能不能聯係到你的學姐,或許讓她找找人看看?”

嚴真搖了搖頭:“學姐去了國外,我沒她聯係方式。”

“唉。”萬蕊歎了一口氣,“要是找不到人的話,按校長的意思,下一周你這個課就要讓別人帶了。”

一時間辦公室陷入尷尬當中,須臾,萬蕊拍了拍嚴真的肩膀,寬慰她道:“不過你放心,工作還是有的。”

似是意料之外,嚴真抬起頭,有些喑啞地開口:“哦?”

麵對她詫異又略帶期盼的目光,萬蕊有些難以啟齒:“校長說圖書館剛進了一批低年級的書,要你去打理。”嚴真漂亮的眸子微微一閃,萬蕊忙說:“我知道讓你去有些屈才,可是你的編製還在,工資還是原水平……”

“我懂了。”嚴真微笑打斷她,“謝謝您了萬主任,為了我的事這麽費心。”

“你、你這是答應了?”萬蕊有些驚訝,她可是準備了一籮筐的話來勸這個看上去心高氣傲的年輕人呢。

“嗯,我答應了,下星期就交接工作。”

“哎,好好好。”萬蕊迭聲說了三個好,對嚴真爽快的態度很是感激,“我老頭子也是咱們這個學校的,到時候我讓他看看,能不能找找人,再給你安排個好一些的職位。”

“麻煩您了,萬主任。”對於這個幫她最多的人,她是敬重的。

“那過去之後,工作上有什麽難處和苦衷就直接跟學校提,別不好意思。”

嚴真低頭沉默了幾秒,抬頭笑了笑:“萬主任,您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苦衷誰都有,可是一個一個說出來就矯情了。別的本事她沒有,忍耐,她還是會的。

在家待了一周,顧淮越的假期已經過去了一大半。看看日曆,歸期已近。

實際上他本不打算休這個假的,演習都已經開始了,他在“師指”卻接到通信員轉過來的母親的電話。李琬在電話裏囑咐,要他演習結束務必回來一趟,有重要事情。

這個重要事情他心知肚明,可無奈李琬打著為老爺子祝壽的幌子,他不回也不行。那現在既然壽過完了,他也該回去了。

老太太對他這種想法很不滿,吃過早飯他一提回去這兩字李琬就橫眉豎眼:“才回來幾天啊,你們那個師離了你是不是就轉不了了?”

顧珈銘小朋友聽見了也巴巴兒地跑來,巴巴兒地拽著他的衣服:“你又要走啦?”

顧淮越起初淡定了幾秒,可是抵不住小朋友無辜又質疑的眼神,隻好摸摸兒子的頭,柔聲說:“嗯,快走了。”

得到答案的顧珈銘小朋友臉色頓時一變,瞪了他一眼,然後扭頭就走了。

梁和見狀忍不住撲哧一聲笑。

“也該你,有像你天天這麽丟下兒子不管的嗎?”李琬嗔怪道。

“過段時間師裏就開始備戰演習了,我也不能總在家待著。”顧淮越說著,跨步上樓準備收拾行李。每次離家之前兒子總是這個反應,他走幾天小家夥就能適應了。

“你走可以,走之前把個人問題先搞定。”李琬跟在他身後上樓。

顧淮越詫異地挑挑眉,怎麽,老太太今兒是實打實地逼婚了?

他回頭,有些哭笑不得:“媽,這事要是兩三天就能解決,我何必給您拖這麽久?”

“你也知道你是在‘拖’!”好不容易抓住他的話把兒了,李琬開始不依不饒地問,“你爸老戰友的閨女,就是沈孟嬌,你覺得怎麽樣?”

顧首長簡短地回憶了一遍:“那還是個小姑娘。”

“可是人家姑娘喜歡你。”

“她親口說了?”

“就算她不說媽也能看得出來。”李琬斬釘截鐵,“你別拒絕得那麽快,好好考慮考慮,雖然你們年齡差距大了點,但是現在年輕人都怎麽說來著,年齡不是問題……”

“那我可得提醒您,您兒子已經不年輕了,而且三歲一代溝,您仔細數數我們之間有幾個。”他一邊上樓一邊淡淡地說道。

“你甭抓我話把兒。”眼看著這場逼婚又要失敗,她忽然想起什麽,說,“孟嬌不行,那嚴真呢?”

這個名字讓他腳步頓了一頓:“嚴真?”

這個短暫的遲疑讓李琬看到了希望:“嚴老師還是你自己帶回來的,怎麽樣?這個也不行?”

他微哂:“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怎麽了?朋友就不能戀愛結婚了?”李琬理所當然地說,“你要是有心,現在說不定早就不是朋友了。”

聽到這裏,他終於不耐心應付了:“您老也不了解嚴真,怎麽就這麽著急讓我娶了,還怕您兒子推銷不出去?”

“我不是隻擔心你,我還擔心你兒子、我孫子!”李琬拔高音調,顯然氣極了,“敢情這回這個又是來應付我的是不是?想讓你結個婚就這麽難是不是?是不是死了珈銘媽媽一個,咱們全家都得跟著守孝啊?是不是你就得一輩子打單兒,珈銘一輩子沒媽啊?”

一聲高過一聲的質問過後,整個家裏都靜了下來。沒人敢發出一點動靜,因為這個家裏最忌諱的人被抬了出來,也就意味著,到了非要說清楚的時候了。

母親很少這麽歇斯底裏,顧淮越一時竟找不出話來反駁她。

李琬扶著樓梯的扶手,堪堪站穩,又推開了顧淮越伸過來扶她的手:“我告訴你老二,你自己放不下是你自己的事,可別拉著全家人一起守孝!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話已至此,等於是給他下了一道最後通牒了。

顧淮越緩緩地收回手,握成拳緊緊地貼在腿邊,聲音有些喑啞地開口:“我知道了。”

嚴真這周過得比她想象中要平靜許多。

因為下周嚴真就要正式調離了,所以趁著周四下午有時間,嚴真來到圖書館辦手續。不愧是個好學校,單說這一棟圖書館就需要上百萬的投入,更別提這裏麵的書了。走進這裏,嚴真心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接待她的是圖書館的常笑常主任,常主任人如其名,見人就笑,和藹可親,平易近人。可是他的履曆卻不平凡,新中國最早的一批留學生,曾在多所高等學府任教,如今就算退了下來也不閑著,在這裏幫學校管管圖書,閑了還能讀書取樂。

“小嚴過來了,還真是時候。”常主任笑著說,“過會兒我就下班回家了,你要是晚來一會兒,這大鐵門可就關上嘍。”

常主任一邊說一邊背著手帶她向裏走去,溫和的語氣,寬厚的背影,似是有種力氣蘊藏在裏麵。嚴真跟在後麵微微一笑。看來,圖書館的工作也沒有她想象的那麽糟糕。

趁著人少,常主任帶著她在圖書館裏走了一圈。偌大的圖書館,他們走得緩慢,走完全程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外麵天都已經黑下來了。

“咱們圖書館的工作,就講究個規矩,這書放哪兒可不能弄錯了,不然孩子們要找不到書可就著急了。”常主任一笑,看向嚴真,“小嚴,你是怎麽過來的,這圖書館裏就我一個人知道,你不要有負擔,好好工作。幹一份工作就有一份工作的快樂。”

“我懂。”

她知道,常老說這話是要寬慰她。她是怎麽過來的該知道的人都會知道,隻是麵上說的人不多罷了。不過那又有什麽關係?她既然決定接受,就不會再東想西想讓自己不快樂。

周五,工作日的最後一天,明天就是周末。

嚴真合上課本,看向台下的小朋友,微微一笑:“這周的課就到這兒了,明天是周末,希望小朋友們玩兒得開心。不過開心之餘,作業也不能忘記完成。”

小朋友們紛紛抗議:“老師,我們還沒玩兒呢您就提作業,壓力很大的。”

這群小娃娃!嚴真無奈,敲了敲桌麵示意他們安靜:“老師再講一件事情你們就解放了。”

小朋友們立刻正襟危坐,乖乖聽老師說話。

“下周開始,老師就要去圖書館工作了,不能再給大家講語文課了。”嚴真一頓,思索著下麵該怎麽說,可是卻發現,自己打好的腹稿全忘記了。她不是個善於感動和感慨的人,可是望著台下一雙雙晶瑩的眼睛,她忽然覺得呼吸收緊,說不出話來。

“老師,您不講語文了還會給我們講別的課嗎?我聽王老師說您英語也很棒的。”班長林小小問。

嚴真想了想,微微一笑:“這樣啊,你們可以去圖書館看書,我可以給你們上閱讀課。”

林小小似懂非懂地點頭坐下,小朋友們也都鬆一口氣,原來還有閱讀課可以上啊,放心了。

下了課,嚴真收拾了東西向辦公室走去。正在她開門的時候,她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摩擦聲,扭頭一看,是顧珈銘。

她蹲下來,與他平視:“找老師有事嗎?”

顧珈銘小朋友嘴巴微微一噘,抬頭瞄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去,小聲嘟囔:“老師,我爸爸說過,半路當逃兵是不對的。”

她微微一笑:“嗯,當逃兵是不對的。”

看來是她低估了小朋友的敏感度,那麽多孩子,隻有這個小男孩聽懂了她說的意思,知道她要離開。隻不過,他也隻是個六七歲的孩子而已:“珈銘,你是不是不願意讓老師走啊?”

小朋友搓搓衣角,耳根隱隱有些發紅。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一雙大眼睛黑亮黑亮地忽閃著,仿似掃過她的心間,癢癢的卻又抓不到。小朋友撅撅嘴,說了一句:“你又不討厭。”

她又不討厭,所以他還不能喜歡這個老師嗎?嚴真心念微動,眨一眨眼睛,有濡濕的感覺。她忍了又忍,還是伸出手抱了抱這個敏感又可愛的小家夥:“謝謝。”

顧珈銘小朋友這幾天心情很不好。

吃過晚飯,小朋友碗一放就跑回二樓房間了。看著小朋友的背影,張嫂憂心忡忡地說:“淮越,珈銘這兩天是怎麽了,奶油酥不愛吃了,動畫片也不看了,一吃完飯就紮房間裏頭,別是生什麽病了吧?”

顧淮越聽了皺了皺眉,放下報紙向二樓走去。

推開房門,就看見小家夥正坐在地毯上認真地組裝那把拆了又裝、裝了又拆的槍,聽見門邊的動靜小腦袋抬都不抬。小家夥還鬧別扭呢?唇角微微勾了勾,顧淮越向裏麵走去:“珈銘,幹嗎呢?”

明知故問。小朋友當然不搭理他,繼續低頭搗鼓手中的槍。顧淮越低頭看了一會兒,見他不得章法便接過來替他裝好,塞回他手裏,捏了捏他的臉:“顧珈銘小朋友,首長問你話呢。”

小朋友撅撅嘴,不理他。顧淮越挑挑眉,麵對著兒子坐下,與他平視:“不想讓爸爸走?”

走。這句話仿佛觸動了小朋友,他終於放下了槍,扁嘴說道:“爸爸,嚴老師不教我們了。”

顧淮越恍悟,原來小朋友在這兒鬱悶這麽久是因為這個。他凝視著兒子低下去的小腦袋,揉了揉他頭頂柔軟的發心,問道:“珈銘,喜歡嚴老師嗎?”

小朋友低頭不說話。顧淮越知道,那代表著默認。沉默良久,他摸摸小家夥的腦袋:“爸爸知道了。”

周末,因為輔導的那個高三學生要參加學校模擬考試的緣故,嚴真意外地閑了下來。

這樣的清閑日子不多,吃過早飯她便陪著奶奶一起去買菜。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一件寬鬆的淡紫色線衣,及腰的直發紮成了一個馬尾。望著鏡中的自己,嚴真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菜市場離家不遠,她平時上班忙,買菜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了奶奶。

“您老又來買菜啦?”一位賣菜的大嬸笑著跟奶奶打招呼,看見嚴真,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了一條線,“這回是孫女一起陪著來了。”

“哎哎哎。”奶奶笑著應下,轉頭卻對著嚴真抱怨,“不是我說你,大周末的,人家大姑娘都去約會了,偏偏你跟著我一個老太婆出來買菜。”

嚴真低頭一笑,接過奶奶手中的菜籃子,向前走去。回到家裏,她去廚房做飯,奶奶在外麵跟對門的李嫂閑談,自然免不了要談及她的問題。嚴真隻當作不知道,由著她們去。

她心裏清楚奶奶是為她著急,可是婚姻大事,不是她想就可以定下來的。更何況,她幾乎從未想過——

走神間刀鋒稍稍偏了一下,差點切到她的手指。嚴真一驚,急忙回神,有驚無險地將菜切完,剛要拿去清洗,放在客廳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小真,電話。”

“哎,來了。”她應了一聲,慌忙跑出去接電話。

來電顯示是“學生家長02”,這是她自從教書之後養成的習慣,按照每個學生的學號尾數存入他們家長的號碼,這樣一看來顯就可以判斷出是誰的家長,禮貌地稱呼問好,從來沒有出過差錯。隻是看到這個號碼她有些猶豫了,02號,正是顧珈銘的學號。

奶奶正在旁邊看著她。她抿抿唇,按下了通話鍵。

“你好,嚴老師。”那頭是平淡無波的語氣,“今天有時間嗎?過幾天我要回部隊了,走之前想跟珈銘的班主任談一談。”

“呃,其實我……”她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告訴他她已經不是顧珈銘的班主任了。

“不方便?”

“不是的。”她忙否認。

“那就還是上次那家咖啡廳吧,下午三點。”

咬了咬唇,嚴真答應了下來。

今天C市的天氣不怎麽好,午飯後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嚴真特意提前了四十分鍾出門打車,不巧又碰上了堵車。

望著堵在前麵的一條長龍,又看看窗外下得越來越大的雨和不遠處的咖啡廳,嚴真咬咬牙付了錢,冒雨向咖啡廳跑去。毫無疑問,等她到的時候渾身已經濕透了。

顧淮越看見她時有一絲驚訝,他立刻起身,遞上來一張潔白的麵紙。嚴真遲疑了下,接了過來。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十分鍾。”坐定後,嚴真啞著嗓子道歉。

“該道歉的是我,這種天氣約你出來。”

說完她低下頭去,雙方陷入一陣沉默。這沉默讓嚴真覺得尷尬無比。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他淡淡地開口:“嚴老師。”

“嗯?”

“你有男朋友嗎?”撫著茶杯的邊緣,顧淮越沉聲問道。

她一愣,強自鎮定了一會兒,回答:“沒有。”

顧淮越聽了點了點頭,嚴真則有些摸不著頭腦。

“嚴真。”

“嗯?”嚴真驀地一驚,因為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顧淮越放下茶杯,凝視著她,沉吟片刻,說:“我下麵說的話,希望你不要驚訝。”

不知怎麽,嚴真忽然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可從他淡定的表情裏還是看不出所以然來:“你說。”

“其實來之前我已經知道珈銘要換班主任了。之所以約你出來,是有別的事情要談。”他低聲說,語氣卻是毫無遲疑,從容不迫,顯然來之前他已經考慮清楚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珈銘很喜歡你。”

“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也很喜歡他。”

“那就好。”

顧淮越說話時將雙手放在了膝頭,端正的坐姿讓嚴真愈發不解。她不禁問:“你是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顧淮越笑了下。“我是想,如果你願意的話,即使不當他的班主任也可以進一步接觸試試看。”抬頭看向她,在她平靜溫和的目光中顧淮越說道,“那就是我們結婚。”

嚴真喝茶的動作頓時就僵在了那裏,反應過來之後她忍不住笑了:“這個理由是不是太沒有說服力了?如果我要跟每一個喜歡我的小孩子進一步接觸,是不是都需要嫁給他們的爸爸?”

嚴真開個玩笑故作輕鬆,實際上她心裏已經緊張得要命了。

顧淮越任由她笑了一會兒,又不緊不慢地開口:“這隻是第一個理由,第二個理由是家庭需要。”他看著她:“我的母親,你的奶奶。我想,她們應該都很急切。”

她的奶奶?!她疑惑地看向顧淮越,而他也毫不避諱:“上次在病房外,我不小心聽到了。”

提到這個嚴真略微有些尷尬,可她很快調整了情緒,反駁道:“隨便找一個人從戰略層麵來看並不是長久之計。雖然我家裏邊也催得很緊,可是我不願意敷衍,你有沒有想過,等搪塞過去了我們兩個怎麽收場?”

“這不是問題。”顧淮越淡定地看著她,“我們可以慢慢相處。”

“可是,我們彼此也不熟悉。你怎麽知道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就連我奶奶問起你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嚴真認真地說,“現在又不是革命年代,我們不能因為組織上有需要就這樣隨隨便便。”

他說得倒是有條有理,有依有據,嚴真覺得自己不答應他簡直就是無理取鬧了。這種想法可真是太要命了,她壓了壓太陽穴,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我還有大把時間大把青春,為什麽要因為你這樣一個荒唐的原因,就把這些時光和青春貢獻給一份無愛的婚姻?我自己說服不了自己答應你的要求。”

擲地有聲地說完,嚴真才發現自己的話太過不留情麵了。而顧淮越隻是靜了一瞬,隨後慢慢抬頭看著她,烏黑的眼睛銳利而清明:“嚴小姐,我是偵察連狙擊手出身。”

與她何幹。嚴真幾乎是氣憤地想。

“一個偵察兵,對人或者事都有一種精準的認識和甄別能力。而一個狙擊手,一旦瞄準了一樣事物,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出擊。”他停了一下,又一字一頓地說道,“很不幸,我占全了這兩樣。”

嚴真明顯被噎了一下,費了好大的勁,才鎮定下來:“那麽請問,以你偵察兵的身份,你對我有什麽了解?”

“敢問嚴小姐年齡。”

“二十七。”答完之後嚴真立刻就有些後悔。

果然,顧淮越接著她的話說道:“你現年二十七,按照你的說法,你現在還沒男朋友,而且結婚意向也不強烈。這樣的人,排除性取向問題之外,就隻有一個原因了。”

在她的怒目之下,顧淮越沉著以對:“那就是你本身就不對愛情抱有期待。”

嚴真不免有些驚訝,手中的杯子晃了一晃,紅茶潑出了一點,灑在手上,已經涼了。而她這反應也正好證明了顧淮越的猜測是正確的。

看來,她確實低估了他。

嚴真凝視那片水漬,久久不語。而顧淮越也並不催她開口,哪怕原本平整的長褲被手握出了褶皺。他承認,對於嚴真,他確實沒有十足的把握。

“好吧。”嚴真終於開口,並且露出一個微笑,輕微得仿似不存在,“你說得有道理,我確實對愛情沒太大的期待。所以,要結婚的話其實我可以找到很多人,有很多選擇,我相信你也如此。”頓了頓,她又說,“更重要的是,我曾經想過,這輩子,嫁誰都不要嫁給當兵的。理由我不太想說。”

說完,她淡淡地凝視著他。而顧淮越隻是微微一怔,很快又淡定從容道:“我明白了。”說著他輕輕笑了下,鬆開膝頭攥緊的手,抽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嚴小姐,是我唐突了。”

“沒關係。”飛快地接過紙巾,嚴真埋頭擦拭水漬。她拒絕了他,可心裏卻並沒有鬆一口氣似的輕鬆,隻覺得握在手中的茶杯越來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