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殺人手法

我正在沉思,忽然想到她怎麽殺人的?也就是殺人手法。我就想,既然是夫妻,接觸的機會一定很多,既然她想殺顧應龍,請問,一個女人,又是美貌女人,這樣的女人怎麽會選擇用水果刀殺人呢?再笨的人要殺人也必須想到用什麽辦法,就是潘金蓮殺武大郎,也想到用藥,難道麥穎就沒有想過?我設想一下,譬如下毒,多方便,晝夜相伴,茶水飲食不都是下手的去處嗎?但是不行,這種手段,隨著科技發展,已經被淘汰了,不管啥樣的毒藥,一查就出來了。還有一種辦法,就是用繩子,但是這得看對象,譬如麥穎就不行,她不可能用繩子一下子把一個男人勒死,她沒有那麽大的力氣。除繩子和毒藥之外,還有更好的辦法嗎?譬如製造牆倒屋塌,或車毀人亡,一起旅遊,到時找個機會讓顧從懸崖上摔下來等等,該想的都想了,但是,我認為最好的辦法還是用刀。因為刀最便捷,一刀斃命,還容易製造自殺現場。對,這種辦法看似愚蠢,其實運用起來才是最聰明的法子。麥穎真要是這麽想的,不僅是溫柔一刀,還是聰明一刀!

想到這,我拿起不鏽鋼水果刀,站起來,想著,比畫著。也許是麥穎的生曰吧,這一天顧應龍記得很清楚。去接,並送給她最愛的化妝品。麥穎剛剛從村裏回來坐在躺椅上,眯著眼睛休息,看見他回來,就問,今天沒有應酬?

顧應龍神秘地說,穎,你猜,今天是什麽日子?

麥穎正在想著古塘村老任的事情,這個老任,是很有意思的一位支書。在支書位置上一幹就是三十年,劉書記讓我做工作,讓他退下來,結果,老任裝得像孩子一樣可憐,還哭了,說,這是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啊。我當時就感到好笑,怎麽能這樣理解呢?他又說,他是為黨做過貢獻的。五八年大躍進,他就在村裏了,那時叫大隊,接著吃大鍋飯。他家老伴,沒有飯吃被活活餓死。那時他是大隊會計,管夥食,為了執行公社黨委決議,公而忘私,沒有偷著帶回一粒糧食。老伴餓極了,去找他,還送他一雙拉底的鞋子,但是他也沒有留她吃飯。老伴又羞又怒,回去路上自縊死了,但是,聽群眾說,不是這樣的,那天到大妮家,劉金香就說,任支書年輕時漂亮,個高,又有文化,他妻子是用二鬥米換來的,任支書不愛她。雖然都是個死,但是,怎麽個死法,卻有很大的差距。或高尚,或卑賤;或幸福,或痛苦……而任支書卻把那件事情作為政治資本炫耀,這裏麵,人的廉恥何在?也許,曆史的真偽確實需要考證。

麥穎回憶著,老任說,要是自己下去也行,看在為黨工作快到四十年的分上,有幾個問題,是不是考慮?

麥穎說,那,你提出來。

任支書說,一是養老問題。在支書位置上,怎麽說也得罪不少人。那時候忙著催繳提留、統籌,反而把自己的事忘了,村幹部投保才六十元。也就是說,退了每月隻能領六十元錢。這點錢夠啥子?你知道,麥鎮長,我呢,幹部當的時間長了,也不會幹活,家裏的田地都是你老嫂子種。我還愛抽個煙喝個酒打個小牌什麽的,要是退休了,每月花銷就得二百多元,從哪弄?是不是考慮,像我這樣的老支書,能不能特殊,再追加一點退休金。

麥穎當時插話說,你這個支書不是幹部,你的身份還是農民,有田種,還有六十元退休金,跟無職無銜的農民比一比,強多了。忘了告訴你,鎮裏根據政策出台了補貼規定,按照一個人的工作年限,每年補貼多少,那都有標準。

任支書說,好,待遇不提了,我提第二條。我有個老兒,高中剛畢業,也沒有出去打工,黨委是否考慮考慮,我退了,讓俺家老兒上。像黃岡村老支書退休後,就讓他兒子接班。

麥穎一聽,心想,這是什麽年代了,國家主席也沒有這樣。就問,任支書,你是黨員嗎?

你這說的啥話?任支書有點不高興,鐵青著臉說,我黨齡就比你年齡長,我人黨還不知道你在哪兒呢!在我麵前倚老賣老。

任支書以前不是這樣,每次見麵,都很客氣,這是怎麽了?麥穎心想,知道了,這就是農村說的“勢利眼”。也太現實了,我代表的是鎮政府不是我個人,難道你還想幹到死嗎?麥穎說,任支書,既然你也是老黨員了,為什麽就不知道黨的政策呢?黨的幹部有接班的嗎?

任支書一下子站起來,氣呼呼地說,我這不是向你求情嗎?都說你心善腸軟,同情俺老百姓,對管家你還結了親戚,我跟你工作這多年,就不能替我說說話?

麥穎氣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心想,鎮裏是一刀切,年紀大了,你老任快七十了,又不是對你一個人的。就是國家幹部也有退休一說,你還能幹到死嗎?現在黨把握時局最主要的就是公平、公正、公開,要不是這樣,還是執政黨嗎?這個老任,當一輩子支書,這點道理還不明白,真是人們常說的,有嘴說別人,沒嘴說自己,臨到自己頭上,就裝糊塗。麥穎氣得晚飯也沒有在村吃。

麥穎睜開眼睛,想了一下說,我還沒到三十六歲,我的生日,那不是很平常嗎?

對別人也許很平常,但是對我老顧來說,就很不平常。你想,我的女人過生日,而且是我們結婚後的第一個生日,我能不關心嗎?說著,把皮紙袋放在麥穎的辦公桌上,接著說,都是你的日常用品,為了這些,我開車到省城專賣店去了。

麥穎有點激動,水汪汪大眼睛看著顧應龍說,老公,辛苦你了。

顧應龍像個孩子,走近,把臉貼近,問,就這一句?

麥穎親吻了一下,問,還不夠嗎?

不夠,這邊還得來一下。

多了就不稀奇了。

顧應龍拉著麥穎的手,搖著,像個孩子,帶著哭腔哀求說,好事成雙嘛。

麥穎推了一把說,去去去,煩不煩,又像開玩笑說,自己玩去,真是長不大!

顧應龍一下子正經起來,坐在麥穎對麵,說,我已經為你準備了燭光晚宴,去嗎?

劉書記已經通知,說晚上七點半,看罷新聞聯播開會,研究村幹部調整問題。

我同劉書記說了,晚上也請他。

請他?不去,麥穎說,你這是怎麽了,還講究?

不是,我沒有跟劉書記說是你的生日。

我有點頭痛,不想在人多的地方轉悠,麥穎說,你想,我的生日,我們倆在屋裏過多好呀。

就請了劉書記和法院任庭長,其餘,都沒請,顧應龍說,這樣做,就是想讓你開心嘛。

那好吧,麥穎想了一下說,要不,你多請幾個同學,敘敘舊。

但是那天很不湊巧,剛下班聖院長來了,說,小任,你別忙走,你跟我一起,縣委陳書記宴請,讓我帶你參加。

我有點受寵若驚,但是想到顧應龍請我,我說,那,那……好吧。

坐在車上,我撥打了麥穎的電話,對她說,老同學,在電話裏祝你生日快樂,永遠美麗。

麥穎的聲音一下子變小了,她說,那好吧,你忙你的。說過,掛了。我聽說,那天晚上劉書記打電話取消了辦公會議,在“水簾洞”,也就是顧應龍開的“地下時空隧道”玩了個通宵。

我想象著,那天,水簾洞,一定是燈火輝煌,裏麵熱鬧非凡。特別是小姐,都是顧應龍從各大城市選聘的,不說妖媚豔麗,也是風情萬種。顧應龍也是個情種,即使麥穎在麵前,他喝醉了,也抵擋不住**。老顧就選了一位歌星一起唱歌,又選了一位舞女一起跳舞,還選了一位美麗女郎陪著睡覺。顧應龍摸著,哼著,享受著,他已經忘記了麥穎的存在。麥穎感到困乏了,就問,老顧呢?李大龍哪敢怠慢,就說休息了。麥穎就找去了。找去了,事情就出來了,她看到了這一幕,顧應龍看到了麥穎,一下子酒醒了。那位美女跑走了。顧應龍**把門關住,跪在她麵前,向她討饒。

其實,這不是顧應龍的性格。但是,聖人也有糊塗的時候,這不,顧應龍喝酒了更不清醒了。他跪著,看見麥穎鄙夷的目光,感到完了,徹底完了。於是,他就想到以死明誌。一看,每個房間還配有果盤,果盤上還放有一把雪亮的水果刀。雖說家裏的水果刀是麥穎買的,但是,顧應龍還是有心人,知道她喜愛那個樣式,也就到店裏批發了幾十把,都放在各個房間裏,以備顧客使用。

顧應龍站起來,拿起水果刀,對著自己的胸脯子,威脅麥穎說,你要是不原諒我,我就死給你看!

麥穎冷冷地說,你去死吧!說著,就去拉門。

顧應龍罵了起來,你這個蛇蠍女人,我得不到你,我也就不讓別人得到。說著,就撲了上來,往麥穎背後捅去。麥穎一閃,顧應龍把水果刀搗在門上,畢竟喝酒了,手勁兒大減,麥穎處於自衛,躲過一刀之後,拿過刀,對著顧應龍,沒想到顧應龍真喝醉了,一下子撲了過來,水果刀刺了進去。

雖說是案卷裏有這方麵的交代,但大多是我的想象。我一邊想著,一邊把那柄水果刀往我的胸口戳。王燕推門,手裏提著東西,趕緊放下,大叫,媽呀,哥,你怎麽了?

我嚇了一跳,手一鬆,咣當,水果刀落在地上。我說,王燕,深更半夜大驚小怪,把我嚇了一大跳。

王燕趕緊走到我麵前,伸出細細的小手,摸摸我的前額,問,你怎麽了,哥?是不是鬧鬼了?媽呀,你的臉,卡白,看,多瘮人!

我說,王燕,我在看材料,正在思考問題。說著話,我又回到了現實。

王燕說,我在對麵,客人都走了,正準備休息,一看,這邊還亮著,我想,一定是你在加班,就叫師傅做了一碗肉絲雞蛋麵,給你消夜。我高興起來,看著她那張臉,雖說也是美女,但跟麥穎相比,就有很多差距。王燕的臉就不太好看,太大,像柿餅。鼻子好像很性感,突兀著,但是搭配起來,整體上就沒有麥穎的靈秀。我心想,不管怎麽說,還有個紅顏知己,也算很知足了。我走過去,聞聞,說,還真有點餓,真香!燕,要是你嫂子跟你一樣賢惠,我也就好了。

我不同意,她說,我看嫂子也挺賢惠的,要是你跟我結婚,我也不會關心你。

為什麽?

王燕隻管笑,說,就是不告訴你。

我吃著肉絲雞蛋麵,怪有意思。我仿佛就是那麵條,肉絲是誰呢?是妻子,一點也不好看,一點也沒有味道,但能補身子。雞蛋是誰呢?是王燕,看,多好。一碗麵條,有了雞蛋才有了色香味。黃白的顏色,軟軟的情調,還有就是香,香得讓你難以拒絕。這水是什麽?是生活呢,還是愛情?我看,更像生命。水幹了,一切都完了。

王燕看著我吃的特香,問,哥,這把刀怎麽這麽亮,誰的?

我說,你想要嗎?

嗯。

不給。

為什麽?

那是凶器,是罪犯招供的。

不祥,我不要。王燕問,死者是男的,還是女的?

就是顧應龍。

顧應龍的案子,一年多都過去了,怎麽還在破呢?王燕皺著眉頭問我。我說,沒破,麥穎今天來了,來自首。聖院長說,讓保密,我跟你說了,你可不能胡說呀。

王燕開玩笑說,你拿著刀,我以為有女人呢,以為是女人來喊冤,迷住你的魂魄了,你想自殺呀?

王燕,哥待你不好?你怎麽總是咒我死呢?我反問。

要說咒你,那我可真咒你了,我每夜都咒你死,王燕說,你死了,不就沒有人占有你了,不就屬於我一個人的了?但是我看著你拿刀,我又嚇傻了,又害怕你死了。

好,等你死了我再找,王燕很動情,我也沒辦法。

又吃了兩口,我說,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麽看法?

顧應龍死了,公安局都沒有破案,我有啥看法?但是,顧應龍不是一般人物,他有錢,還有一幫人,又是我縣名人。特別是她後娶的美女鎮長,更是轟動一時,外界都說是錢權交易。這些,說實話,是自殺,還是他殺,真是不好說。

麥穎自首,說是她殺的,你怎麽看?

王燕驚訝,問,麥穎?

嗯。

不可能。

我說,既然你知道了,材料在桌子上,你看看。

王燕隨手翻翻,問,就三頁?

嗯。

隻用了幾分鍾她就看完了。我吃過飯,洗了一把臉,問王燕,材料也看了,事情你也是知道的,顧應龍你也熟悉,說說看,麥穎殺顧應龍,有可能嗎?

不可能,不可能!她搖著頭說,打死我也不相信。

但是,麥穎白天確實來了,確實是自首呀?

那記錄怎麽這麽簡單呢?

我也不知道。我出差才回來。我說。

麥穎是不是精神上有毛病?

這個問題我可沒有想過,我在思考,麥穎,我還是了解的,她十分堅強,女兒發生了意外,她傷心過度,但是她還是挺過來了,還照常到古塘村,看望大妮一家,工作還照常進行。為了這個,我去看望她,她的精神受到了刺激,但是她也說,自己沒有盡到一位做母親的責任,隻有下輩子還女兒了。那時,我看見她十分脆弱,但是也沒有什麽毛病。顧應龍死了,她沒哭,她把老顧用過的東西都封存起來了,財產也接了過來。要說變化最大的,聽說在顧應龍人殮那天,她把頭發剪掉了,放在棺材裏,讓顧應龍帶走了。有了財產的女鎮長,還是原來那樣。一年過去了,顧應龍事件慢慢冷卻,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冒出來自首,難道真是精神問題?我搖搖頭,再次否定自己:不可能!

我說,王燕,你要是麥穎,你會殺顧應龍嗎?

王燕說,不會,我為什麽要殺他,是他有錢嗎?我已經是她妻子了,他跟前妻的關係已經扯斷,孩子問題也明確。財產方麵,應該屬於夫妻雙方的,有必要冒這大風險殺人嗎?更何況麥穎和顧應龍的愛情又是那麽傳奇。

我也是想不通,我才在這兒想。你想想,有沒有可能是因為恨呢?王燕說,她恨顧應龍?恨他幹什麽?顧老板不是小氣的人,這個人我知道,因為是你同學,我們成了合作夥伴,我覺得這個人天生就是生意人。你看他做生意做得多絕。那個什麽破山,經他開發,現在成為遠近聞名的“金山”了。當地百姓也富裕起來了。當時,誰有這個眼光?誰有這大魄力?我聽說,他投資就五千萬。那時,顧應龍還沒有那多錢,但是,人家會搞,硬是把這件事情搞好了。名利雙收。

你好像很佩服他似的。我聽說,那個旅遊度假村,不也有你的股份嗎?

哥,啥聽說,我不是跟你說了?當時還是你幫參考的呢。

現在有效益嗎?

屁的效益,她說,不過,每年都讓我去開會,在會上公布股東獲利情況,接著就說,根據股份製章程,經過股東表決,可以把紅利轉化為新股再投資。要是不同意,可以分紅,但是,你想想,既然這個項目這麽混錢,何不再投資呢?雖然都沒有分得紅利,但是心裏舒坦。你說,顧應龍會辦事嗎?

我問,麥穎現在是董事長,她今年怎麽辦的?

別提了,王燕說,這個女人,真能做漂亮女人。做事太原則,說話有風格。顧應龍死後,按照法律程序,她就很順當地當上了董事長。李大龍也當上了副董事長。她對度假村進行了整頓,把那些美女全部進行了消化,現在是門庭冷落呀。

靠美色吸引顧客,確實不是好辦法,但是,這種東西,要想杜絕也很難。

王燕看看我,說,哥,連你都這樣說,我信。你想,人有幾種?不就是男人、女人嘛,要是這個世界隻有男人沒有女人,或者隻有女人沒有男人,你說咋辦?

我說,照常過唄。

你沒有說心裏話,要是那樣,人連動物就不如。那天,到麥穎那去,她知道我跟你的關係,那女人總是笑,笑得我身上直發毛躁。她說,要是沒有男人,看你怎麽辦?我說,麥鎮長,你不也是女人嗎?她說,我不一樣,我有理想。我說,我也有理想。她說,哎喲,妹子,沒看出來你也有理想,你說說看,你的理想是什麽?我說,錢呢,我想賺一個億;人呢,找一個我愛的。麥穎一怔說,為什麽不找一個愛你的人呢?我也不知道怎麽說,沒有理她。

我來了興趣,問,你們還聊些什麽?

這個麥穎是個官迷,說話唱高調還行,聊天,三句話不離本行。她說,沒有下到鎮裏工作還沒有多少感受,到了鎮裏,感到這個官不好當。我說,麥鎮長,你是鎮長了,還說不好當,怎麽會呢?再說了,當鎮長多好辦事?如今像我們這樣做生意的,要是沒靠山,那是寸步難行。

我問,她沒有說到鎮裏啥感受呀?

王燕不大感興趣,說,忘了。說了。她好像說,貧富不均,貧富不均。很危險,很危險。我問,怎麽危險?她說,都有牢騷。就說幹部吧,隔兩年就增加工資,但是幹部還說生活水平低。他們跟老板比,說老板有車坐,很自由,想怎麽辦就怎麽辦。我說,這也是實際情況。就說我哥,在法院工作,每月就是一千多元,死工資,不行。我每月是他十倍還多。麥穎說,但是,為什麽很多人還想當官呢?我說,有外快。她說,這不就很危險嗎?她又說,農民也發牢騷,他們種田,要這要那。但是,要是不向群眾要,幹部、教師工資怎麽兌現?看來,還是國家政策有問題。我說,姐,你是太操心了,這不是你能操心的。她說,我是黨員,又是幹部,吃黨的,為老百姓服務,怎麽不想?說得我沒有話說。

我沒有說話,在思考王燕說的話。

我說,王燕,什麽事,都不可能永遠。你現在愛我,不表示你以後還愛我。你要是一輩子愛我,那不就是一輩子的悲哀!最好你現在就別愛我。

為什麽?王燕很不理解。

這很簡單,我說,你要是愛我一輩子,要麽,我現在死了,讓你永遠記住我的好處;要麽,我變成雕塑,永遠不變。你想,這可能嗎?很危險,王燕眨著大眼睛。

我說,一點也不危險,隻要是人不變成猴子,什麽都是對的,什麽都是正常的。

王燕說,你這麽一說,那麥穎自首,還真是她殺的了?但是,她為什麽要殺顧應龍呢?他倆又是兩口子。

是呀,王燕的話提醒了我,這是最基本的常識,我看了那三頁紙,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問題,但是,要是不問這個問題,直接去思考麥穎來自首的理由,根本就不成立,那會是什麽結果呢?從另一個方麵說,她一定在試圖掩蓋一個事實,要是這樣,難道說,殺死顧應龍是一個陰謀?顧應龍死了,李國慶沒死,麥穎難道還有可能跟李國慶複婚?要是這樣,這裏一定埋藏著一個不可告人的陰謀,要是這樣,麥穎太可怕了。這個麥穎,就是毒蛇,就是魔鬼。我實在不想用這樣的語言去形容,但是,我想到了,心裏驚詫。

王燕說,我又看了一下,說的不知道對不,這個材料有三個疑點。

你說說看。

我說,但是,你要是殺我的話,我肯定不會還手,隻能感到驚詫。

王燕說,這就說明顧應龍愛麥穎,已經愛到死去活來的地步。

我說,這點我知道。

王燕接著說,第二點就是手法。麥穎說,顧應龍正抱著小姐鬼混,她碰到了,十分生氣,失去理智,上去就打。打著打著,看見果盤上有一把水果刀,就拿起來,沒想到顧應龍說,我早就想死在你麵前了,還把胸口衣服掀開,跑到她麵前,說,你殺呀,來,往這裏捅。麥穎一下子失去理智,刀對著他捅了過去,捅後,也沒有聽到顧老板喊叫就跑了。當時,屋裏燈光昏暗,她也不知道就這麽一下子把顧殺了。回去後,一夜沒有合眼,睡在**暗自落淚,覺得自己命苦。第二天縣委通知學習,揀點東西,就這樣走了。這裏有問題。麥穎不是那麽粗心的人,麥穎也不會跟顧應龍打架。再說了,她是生氣,不是真心殺人,下那麽大的力氣是不可能的。但是,檔案記載,凶手下手狠,一刀斃命。

我看著王燕,覺得分析得很有道理。

第三點就更不值一駁了。麥穎說她看上了顧應龍的財產了,這就是她殺人的動機。你想,老鬼相信?要是我,反正做不出。他們已經結合了,財產是共同的,再傻也不會去殺人呀!王燕把刀對著我的胸部比畫了一下,笑著說,要是因為愛,又得不到,也許在失去理智的情況下,殺人會存在的,比如……

我沒動,但是王燕牙咬著,眼睛圓睜著,裝著要殺我的樣子。我說,好了,別鬧,我還補充一點,顧應龍死後,很長時間都沒找到,難道人們都沒有發現?更何況那地方可是個繁華的鬧區,人來人往的,怎麽可能呢?再說了,麥穎去上學,打不通電話,也會問問公司的人呀,李大龍本身是寸步不離的,按照這個推理,根本就不可能發生,但是卻發生了,難道時空已經凝固了?

王燕說,哥,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一個問題,對,我記不太清了。有一天下午,我邀邱玲玲到我飯店來打牌,她來了,問我要誰。我說,要顧老板唄。她說,顧老板來也還三缺一,那正是顧應龍出事的時候。我說,你再要一個。她掏出手機說,忙嗎?到王燕這兒來打牌。隻聽那邊說,別打牌了,你跟我一起去,有事情。我一聽,聲音挺熟悉的,就問,誰呀?是不是你男朋友?她說,你耳朵聾子呀?鬼丫頭,你知道我跟你說過的,我獨身,不嫁人。你不是說你也獨身嗎?

是誰呀,你沒聽出來?

像誰?

好像王天亮的聲音。

王天亮?我說,他怎麽跟邱玲玲有關係呢?

王燕說,不管怎麽說,我都覺得這個案子很複雜,好像邱玲玲真會算似的,說不定是個大陰謀,你要是沾手了,得注意。

我說,我是秉公斷案,調查,那隻是附帶工作,要是有問題,再移交到刑偵,讓他們破。話說回來,要是能查出一點線索,我什麽也不怕。王燕說,哥,還是得注意。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你就回去休息,明天要是沒事情,你到那洞裏看看,再找麥穎聊聊,也許會有收獲的。你說的對,我也有這個打算。王燕,不也有你的股份嗎?你明天要是沒事,我們一起去。

王燕想想,說,行,那我走了,你也早早休息。

看看表,已經十二點多了,抬頭一看,窗外有一個小小人影閃動,我們都沒有注意。

王燕拉門一看,有一個人站在門前,是邱玲玲,王燕不好意思地說,任庭長加班,我來送點夜餐。

哦,還在加班?

嗯。說過,王燕溜走了。

是玲玲吧?我說,還沒有休息呀?

公安局領導邀請我陪客跳舞,我從這兒經過,看見庭裏的電燈還亮著,就來看看,邱玲玲解釋說。

明天到古水鎮,你去嗎?

邱玲玲說,是不是為了顧應龍的案子?

我點頭。嗯。

什麽時候走?

九點,九點吧?

好,我去。她穿著大擺裙,顯得十分高興,旋轉了一圈兒問,庭長,你看,還行嗎?

我說,漂亮極了。

她看見我收拾東西,對我說,那我先走了?

我說,用不用送送你?

她說,不用,有人在外麵等著。

我問,對上了。

她笑,說,才接觸。

我真有點替邱玲玲高興,但是我又有點酸酸的,很怪。我眼睛冒火一般看著她,問,誰呀?不告訴你,她斜著眼,看著我,裝著神秘。唉,你們年輕人,我算是服了。服了吧,我的老爺爺!她開玩笑。我一下子笑了,我說,我有那麽老嗎?她說,在我說話之前,那是陽春三月;在我說話之後,已經是霜雪滿天囉。

死丫頭!我走了。我鎖門,她說,不送,拜拜。真會調侃,我心裏想著。

剛出門,騎上車子,回頭一看,大路旁站著李國慶,手裏提著東西,正朝著辦公室走。我有點迷惑了,感覺有點別扭,嘀咕著:不會吧,難道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