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入局

“貧僧拜見王爺。”住持手掌豎在胸前,頷首垂眸向付笙致意。

付笙沒有理會,隻是站在一片香火氣的殿中,抬頭沉默地看著那尊金身的碩大佛像。

“許小姐近來可安好?”住持看向許苑堇,微笑寒暄。

許苑堇點頭,“又見到您了,謝謝您送我的手鏈。”說著,她抬著手腕轉了轉,眉目間都是溫和的笑意。

“許小姐客氣了。”

“稱呼她為齊王妃。”付笙驀地插了一句話,並且及時地補充了不聽話的後果,“如果您不想這裏被夷為平地的話。”

許苑堇斜瞄了付笙一眼,對住持說:“我對稱呼沒什麽在意的,您聽他的就好。”

要不是今天付笙情況特殊,就衝他這話,許苑堇一定撕下這張笑臉跟他鬧一番。

“東西呢?都準備好了嗎?”

住持點頭,“已經布置好了,您直接過去便可。”

許苑堇正一心等著付笙去辦他的事,自己趁機會跟住持問點兒東西,結果付笙走到她跟前,停住了步子。

“跟本王過來。”

就冰冷地扔下這幾個字,付笙擦著肩走過許苑堇身邊。

原以為會看到什麽牌位之類能顯示身份的東西,結果跟著付笙進了一間禪房後,許苑堇就被勒令安安靜靜地待在角落裏,直到午後出了門,她也不知道付笙在那兒打坐念經是在幹什麽。

貿然猜測在這種情況下屬實不敬,許苑堇也就沒再往深了想,規規矩矩跪在蒲團上,看著被供奉在案上的一尊菩薩像遊神。

閑著沒事幹,能想的,隻有身體裏先前的那個租客許安瑗,以及她和那幾個男人的關係。

王公貴族的生活都這麽混亂的嗎?不是他們最注重名聲臉麵嗎?還敢這麽搞?

許苑堇越想越煩,忍不住在心裏把這些人挨個數落了一遍。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苑堇又餓又渴,膝蓋還疼,悄悄拿胳膊撐住地板想減輕一點兒膝蓋上的壓力時,撇到了就在幾步外的付笙。

禪房很小,比許苑堇從王府醒來之後見到的一切房子都小。窗戶也隻有一扇,斜對著那狹窄的床鋪。付笙此刻就盤腿坐在那裏,雙手合十在胸前,腰背直挺,雙眸輕輕合著。

光從小窗的縫隙間擠進來,又在他身上鋪散開。讓他整個人一半照在光下,一半隱匿於黑暗。一時間說不出的違和,卻又有種難以言喻的合適。

許苑堇收回視線,在蒲團上重新跪穩,將脊背立直,於胸前合掌。

她虔誠祈願眾生安穩、無苦無難,包括付笙,包括他已逝的娘親。

“母後。”付珩躬身行禮。

沒有等到那句“免禮”,付珩收到的隻有巴掌落在臉上的清脆響聲和一層火辣辣的疼。

屋裏繚繞的薄薄香火氣對於皇後而言,就是澆在火上的油,她厲聲嗬責付珩:“你什麽意思?誰準許你這麽做的!”

付珩將被打得偏向一邊的臉重新擺正,眼底毫無怨恨和惱怒,依然平淡如水,回應皇後的話:“是兒臣自己要這麽做的。”

皇後眼神變得越發陰狠,“你是不是在這個位子上待得太舒服了,都忘了你能有今天是借了誰的光!”

“兒臣不敢忘,也不會忘。”付珩語氣不變,聽來卻顯得謙卑,“兒臣能僥幸當上這太子,全憑皇弟和母後恩賜。”

“你最好是真的這麽想的!”皇後的怒氣在甩袖將案上擺放的香爐和貢品掀翻在地上時,終於平複下來。

她站在主位的台階之上,抬著頭,居高臨下地睨著付珩,用那溫婉的嗓音道:“說說你祭拜那個賤人的理由。”

付珩還躬著身,還垂著眸,他看到了在地上滾落的那一堆他精挑細選出來的東西,此刻全都成了要被丟棄的垃圾。

可是他不能有任何表示,隻能卑微恭順地仰起頭、抬起眼,去仰望那個站在高台上的女人。那個,他恨不能生啖其肉、飲其血、抽其筋、將其挫骨揚灰的——仇人。

“行了,走吧。”付笙突然出聲,把已經完全沉浸了的許苑堇嚇了一跳。

她看向付笙,“可以了?”

“嗯。”

終於能站起來了。許苑堇心裏鬆了口氣,說實話,跪了這麽久,她膝蓋都沒感覺了。

用手撐住地板想借力起身的時候,許苑堇又猛地跪在了蒲團上,索性壓根就沒起來多少,這一下摔下去也還好。

付笙拉開房門,屋外焦急等候了好久的陽光興高采烈地撲進他的懷裏,然後又蹦跳著爬到許苑堇背上。

現在,兩個人都完全被籠罩在溫暖燦爛的春光裏了。

“怎麽還不起來?”付笙微微皺著眉,不悅地看著彎腰爬在那裏的許苑堇。

許苑堇回頭,尷尬地扯著嘴角,“起不來。”

付笙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走過去把手伸出來遞向許苑堇。

“謝謝啊。”許苑堇抬手抓住。

這一下,站是站起來了,就是——

付笙胳膊圈在許苑堇腰上,另一隻手撐住背後的桌子,對著爬在自己胸膛上的人問:“你是故意的嗎?”

許苑堇想硬氣點從他懷裏退出來,但是現實不給她這個麵子,她不好意思地笑著試探地跟付笙解釋:“我說跪得有點兒久了,腿麻,你會信嗎?”

付笙信了,但付笙不想體貼她。所以在許苑堇差不多緩過勁兒之後,他提步出了門,許苑堇則被逼無奈的假意順從,跟在他身後。

“你就不好奇本王今天來這裏做這些是為什麽嗎?”走了一段路後,付笙隨口問起許苑堇。

這一路上空無一人,安靜的隻有叢林間傳來的鳥鳴,和河流淌水的聲音。

許苑堇搖頭,“不好奇。”

好奇心害死貓。付笙這麽問肯定是居心不良想把她拉進某個不可回旋的危險境地,她才不上當。

但是,付笙什麽時候尊重過許苑堇的意願呢。

他依然緩步慢行於廊簷間,扭頭望向那周遭盎然的綠意,閑話般道:“安瑗曾經幫著皇兄和本王,殺害了上一任太子。”

不給許苑堇反應的機會,他又道:“而現在,你是安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