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命換一命……嗎

細密如織的大雪之中,許苑堇看到小屋的木門就在眼前了,仔細聽似乎還能聽清夾雜在呼嘯寒風中,木門“吱呀”晃**的聲音。

她心裏越發喜悅和激動,全身的熱血都好像同時湧向了心髒,心“怦怦”直跳。

“娘親——”許苑堇再也安耐不住心裏的興奮,想大聲喊娘親出來,告訴她自己回來了,可這一聲卻哽在了喉頭。

下一秒,從心髒奔湧而出的疼痛席卷全身,四肢百骸都在同一時間遭受到了酷刑一般撕心裂肺的劇痛。

許苑堇跪倒在地上,厚而綿軟的積雪沒有讓她享受到另一種疼,卻在瞬間把她用體溫融化的冰水通過那層肌膚滲透進血液裏。

身體的溫度急速散去,許苑堇虛脫又痛苦地栽進在雪地裏,蜷縮著身子死死按著腹部。

好疼……

劇痛占據了許苑堇所有的感官,她再也沒有餘力去關注像是要把她掩埋的大雪,和呼嘯著想把她撕碎的寒風。

身體的疼痛還在繼續,許苑堇滿頭虛汗,她力氣已經被疼痛耗盡,大腦似乎也已經疲倦,漸漸麻痹起來,不再告訴許苑堇她很疼、很難受。

許苑堇躺在冰冷的積雪裏,卻倏然覺得溫暖,好似身下的是一張潔白厚實的絨毯。視線迷茫虛無,許苑堇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隻是傻傻地睜著眼睛,看大雪像暴雨一樣被潑灑下來。

身體所有的感覺都在這一刻消失,許苑堇緩緩閉上眼睛,最後一絲意識殘存的大腦裏,隻想到了一件事——娘親會不會記得我的生辰。

“王妃。”

一聲飽涵關心之意的聲音傳入耳內,許苑堇怔愣著向那聲源處尋去,看到了蹙眉無比擔憂地注視著她的月兒。

身體裏凝固的血液開始流動,散失了的體溫也逐漸回溫。許苑堇眨了眨眼,才終於從那瀕死的回憶中回過神來。呢喃了一句:“原來是因為那個啊。”

月兒見許苑堇還是麵色蒼白,一時忘了什麽尊卑禮數,伸手包裹住許苑堇那冰冷得讓人心顫的手,心疼道:“王妃。”

許苑堇稍稍勾起失色的唇,溫柔寬慰月兒,“我沒事,別擔心了。”

視線重新落到綠蕘身上,許苑堇平靜地問她:“你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綠蕘毫不回避的視線直直對上許苑堇的眼睛,道:“當年拾壹月初,您在街上買了我,我就跟著您進了許府。”

許苑堇突然想到一件事,“買你花了多少錢?”

“五兩。”

“嗬。”許苑堇沒忍住笑了,一下子搞不懂自己的心情了,“所以是一命換了一命嗎?”

跟前兩人聽了這話,皆是一臉迷茫,不知道許苑堇是什麽意思。

這次是真的疲憊了,許苑堇現在誰都不想見,也什麽話都不想說了,於是輕輕將手從月兒溫暖的掌心抽出,起身往床邊走去。

“這什麽隱疾不隱疾的,你想告訴誰就去告訴誰吧,我不在意。”

綠蕘麵上驚訝,以為王妃是被自己說的話刺激瘋了。

而月兒則是上前一步追上許苑堇,難掩擔心:“王妃,沒關係的,綠蕘姐姐都說這病可以治好,所以您——”

“月兒,出去吧。”許苑堇背身聲音又平淡又輕地說:“我累了,讓我一個人歇會兒。”

月兒站在原地,拽著許苑堇的衣角僵持了片刻,終於緩緩鬆開,“是,奴婢遵命。”

其實有點兒想哭,可許苑堇躺在**,卻覺得眼裏幹得發疼,實在哭不出來。最後,所有複雜紛亂的心情聚集為一聲輕歎,許苑堇輕啟唇瓣,喟歎般叫出了那個人的名字:“許安瑗……”

在我離開這具身體的五年裏,你做過什麽呢?

你從我的身體裏醒來的那一刻,是否思考過我藏在口袋裏的銀子和蜜餞是怎麽得來的,又是想要用來幹什麽的嗎?

付笙正吃著飯,於一突然進來。

“王爺,綠蕘說要見您。”

付笙細嚼慢咽地把口裏的飯菜咽下後,才不疾不徐道:“問過她是來幹嘛的嗎?”

“說是要跟你說一些王妃的事情。”

付笙拿起桌旁的手帕輕輕拭去嘴角並不存留的痕跡,才緩緩吩咐道:“讓她去書房等著。”

於一拱手應下,“是。”

推門的聲音打斷了綠蕘偷偷張望打量書房的動作,她立刻低頭垂眸規規矩矩站在下麵,等著付笙出聲。

走過綠蕘身旁時,付笙淡漠道:“如果是要說王妃院子裏人員調動問題的話,你可以回去了。”

付笙一語中的,綠蕘此行專為此事。雖然付笙都這樣說了,她還是不甘心,試圖勸回付笙,“王爺——”

可話徑直被打斷,付笙看都不看她一眼,道:“主子的決定,沒有人可以質疑。這些年是安瑗對你太好了,讓你連這點兒都可以不懂了嗎?”

綠蕘手中死死扯著那條手帕,對付笙這樣冰冷不近人情的態度,生出絲絲縷縷的怨恨。他怎麽可以這樣對待自己!

“奴婢明白了,謝王爺提點。”可最後,她隻能俯首作揖,順從應下。

付笙從桌上拿起折子,“那就出去吧。”

綠蕘大腦短路一瞬,“王爺!”

付笙漫不經心掃視著折子上的字跡,連敷衍應和她一聲都沒有。

綠蕘咬住下唇,她剛剛差一點兒就被付笙刺激地把王妃生育困難的事說出來,幸好理智回籠了。

“奴婢告退。”

回去的一路上,綠蕘冷冷漠視過那些朝她行禮的低等下人們,沉著張臉步履極快。

許安瑗隱疾的事還不能說出來,起碼在她能穩穩坐上齊王妃之位之前,不能讓付笙知道。雖然說出來可以喜聞樂見地看到許安瑗被付笙休棄,但她也就沒有能接近付笙的機會和理由了。

至於知道這個秘密的另外兩個人,許安瑗瞞了這麽多年,肯定不會主動坦白。月兒那貨色,一心一意向著王妃,自然也會守口如瓶。

所以說,人最怕的就是狂妄自大而不自知。

晚上,立在床頭的那支蠟燭火光微弱而搖曳。

許苑堇盯著那映在地上的影子昏昏欲睡時,付笙輕輕推門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