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二入宮

“好了。”

許苑堇從屏風後走出來,付笙聞聲抬眼看過去。

原以為會看到一幅美人出浴圖,可付笙看著許苑堇衣服穿得完整,依然濕重的頭發不知道拿什麽盤起來固定在腦後,還往上蓋了一塊兒純白的帕子。

付笙眉頭狠狠一跳,壓著氣問她:“你洗澡的意義在哪了?”

許苑堇也不知道是真單純還是假單純,無辜地睜大杏眼反問:“洗澡不就是洗澡嗎?還需要意義?”

付笙下意識地就想跟她辯論一番,話將出口時忍住了,沉默地起身徑直朝外麵走去。

“你幹什麽去?”

付笙不理她,推開門,不知道跟入畫吩咐了聲什麽。入畫進了屋裏,他自己反倒離開了。

“王妃,奴婢給您擦頭發吧。”從架子上另取了一塊帕子,入畫走到許苑堇身邊。

許苑堇在凳子上乖乖坐好。

從浴池回了屋裏,付笙見屋裏的燭火還通亮,略有些意外。他在浴池待了少說也有一個時辰了,因為邊在池子裏泡澡的時候,還一邊看了些探子打聽來的消息,一時忘了時間。

推開門進了屋裏,付笙看到的就是許苑堇坐在鋪到地上的被褥上,拿著從他書架上翻來的一本史書,昏昏欲睡。

“頭都快埋進書裏麵了。”付笙提醒。

許苑堇驚醒,見是他,又放鬆下來,還順便翻了頁書,“你回來了啊。”

“你坐地上幹嘛?”

付笙解去身上那件玄色的遮風大氅,掛在衣架上。

許苑堇緊了緊身上披著的棉被,理所當然道:“避嫌。”

付笙看向她,嘴角不自覺勾出弧度,“你與本王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避什麽嫌?”

“你跟許安瑗是,跟我不是。”

夜深露重,付笙不願再跟許苑堇糾纏這些毫無意義的問題,他坐在**,拍了拍床沿,“上來睡。”

許苑堇不但不聽,反而還很警惕地扯著被子往後挪了一點兒,義正言辭:“男女有別,不去。”

付笙耐心告罄,拽過被子蓋上,扔下句:“要是染了風寒,治病的費用自負。”

許苑堇爬起來把燈都吹滅,才又抹黑躺回自己的被子裏,蜷縮住身體,小聲道:“才不會。”

付笙睡覺向來極輕極淺,可一晚上,也沒被許苑堇驚擾到半分。

天隱約半亮時,付笙輕輕睜開雙眸,側頭一看,許苑堇又是將自己緊緊蜷縮成一團,掩在被子之下,仿佛廣袤蒼穹下極小的一顆草籽。

付笙掀開被子起身,站在許苑堇跟前,看著她拿背對著自己。心裏想著:看吧,這人連睡著都不像安瑗。

安靜站了片刻,付笙終是俯身把許苑堇從幾乎沒有暖意的地上抱起,又輕輕將人放在**,扯過還有著自己體溫的棉被給她蓋上。

許苑堇似是覺得有些暖意了,稍稍舒展開了些,但被付笙平放下的身體,下一秒又側了過去,雙腿蜷在懷中,不安至極。

看著她這樣,付笙想起了曾跟自己同床共枕的許安瑗。

那人睡覺時極不安分,滿床亂跑,非得他圈在懷裏才能安安穩穩睡一晚,這樣時間久了,他居然成了許安瑗口中所謂的“專屬抱枕”。

付笙不解其意,但“專屬”兩個字讓他很是滿意。他是許安瑗的專屬,安瑗也是他的專屬。

“娘親。”許苑堇睡夢中不知看到了什麽,輕輕喚了一聲。

付笙記憶回籠,目光重新著落在許苑堇身上,眼裏的溫柔和嘴角的笑意瞬間全無。

為什麽要逼許苑堇學成許安瑗的樣子?為什麽不直接做法請僧人道士驅逐許苑堇的靈魂,召請許安瑗回來?

因為許苑堇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隻有等許苑堇的靈魂與許安瑗相似時,才能移花接木,在天意渾然不覺時轉換靈魂。

能容忍許苑堇許許多多的冒犯和放肆,在付笙眼裏不過是等價交換而已。

他麵如冠玉,品性溫良,謙遜有禮,不過是世人所觀之表象,心硬血冷才是付笙最為真實的模樣。

“為什麽又要進宮啊?”

熱鬧大街上,勻速行駛的馬車自成一道,行人紛紛避讓。許苑堇滿身抗拒貼著車廂,很是不情願地問付笙。

付笙閑適自然,淡淡道:“你已經在府裏窩了夠久了,該出來見見人了。”

“可除夕那晚不是才見過嗎?”

“你有空爭辯這些沒用的東西,不如想想待會見到皇後該怎麽應對。”付笙換了話題。

昨晚冷靜下來之後,他覺得從今天起,他要做一個理智的人,不能總那麽幼稚地跟許苑堇互嗆一堆沒有意義的事。

許苑堇一想到這次要近距離接觸當晚那個高台之上的一國之母,就一個頭兩個大。

要說緊張不安許苑堇還是有的,但可能是一回生兩回熟,也可能是付笙這人關鍵時候還是肯幫她的。所以盡管這次比上次看起來更容易露餡,許苑堇卻也沒跟除夕那晚一樣惶恐害怕到大腦空白了。

那日天色漆黑,就算燭火掛了一路,但比起此刻的白晝,光線仍然還是暗淡。

“好好走路,別東張西望。”

前麵帶路的公公規規矩矩走著,身後離得最近的又是府裏帶來的人,許苑堇就膽子大了一些,好奇地四處走馬觀花一樣,拿眼睛掃過這富貴輝煌的皇宮裏的景致。

付笙這微不可聞的一聲不必想,自然是說給她聽的。

皇宮重地,許苑堇沒有不滿,而是立刻聽話的收回視線乖巧跟在付笙身側。

她能分得清輕重。

“娘娘,他們來了。”

“嗯,請進來吧。”皇後放下書冊,將暖爐重又揣進懷裏。

許苑堇小心翼翼跟著付笙,頭一直低垂著沒敢抬起來過。

付笙撩開衣擺,恭敬跪下,行禮道:“兒臣叩見母後,母後萬福。”

這流程許苑堇倒是很熟悉,張嬤嬤當日耳提麵命了她不知多少回。於是在付笙撩袍時,許苑堇也理著衣擺與付笙同時給皇後行了禮,恭恭敬敬道:“母後萬福。”

皇後眉眼淩厲,從骨子裏蔓延出一種不好欺惹的強大氣場,但對上付笙和許苑堇,那股危險而壓迫的氣息散去,柔化成溫柔的寒暄。

“快起來吧。”轉而又吩咐身邊的侍女,“繡桔,上兩杯好茶來。”

繡桔雙手交疊腹前,福身領命,“是。”

“安瑗來本宮身邊坐,讓母後好好看看你。”皇後依然和善。

已經準備在俯身跟前坐下的許苑堇頓時心裏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