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趙叔的差事

宋彥文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宋觀南看了看宋彥文,又看了看坐在一邊的趙載年。

趙載年一點也沒有被宋彥文影響,自顧自的吃著。

“你這鼻子,比不良人手裏的細犬都靈。”

宋彥文沒好氣的說道。

趙載年嘿嘿一笑:“那你看,弟弟我又不是吃幹飯的。”

“那你今天回來的還挺早。”宋彥文知道大理寺忙的離譜,自然是對趙載年每天回家的時間比較清楚。

“你別說,最近的案子還真不多,隻不過有人寫罪狀告右相家的公子。”

趙載年壓低了聲音。

宋彥文皺了皺眉頭:“右相?這是有人要搞右相?”

宋觀南埋著頭吃飯,可卻悄悄豎起了耳朵。

趙載年歎了一口氣:“右相這人也算是公正廉潔,沒少得罪人。”

“能坐到右相這個位置上麵的人,怎麽說也不可能幹幹淨淨。”

宋彥文冷哼一聲。

趙載年沒有接話,隻是低頭扒飯。

宋觀南在心底狠狠地認同了自家師父說的這句話。

僅僅是自己之前在青雲樓裏麵對的詩文,就能夠看出來右相公子是個有野心的。

那麽作為他的父親,右相,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真的沒有想過再進一步嗎?

宋彥文用胳膊肘撞了撞趙載年:“你之前說的,你堂親的案子怎麽樣了?”

趙載年眼神渙散的嚼了嚼嘴裏的飯,艱難的咽了下去。

“能怎麽辦?自然是該怎麽辦怎麽辦,自己犯了律法,我自然不能包庇。”

趙載年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宋彥文在桌子下麵提踢了踢宋觀南的腳。

宋觀南立刻做出了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看著趙載年,無辜的問道:“到底犯了什麽事啊?”

宋彥文讚許的看了一眼自家徒弟,隨後也看向了趙載年,一副好奇的樣子。

趙載年又是扒了一口飯:“漏了賦稅,帶著鄉裏鄉親一起逃稅,打了收稅的官員。”

宋觀南怔了一下,她前段時間讀了昭國的律法,這樣的罪名,根本不是什麽死罪。

宋彥文也是問:“這罪不至死吧。”

趙載年用力搖了搖頭:“上麵盯得嚴,這不是殺雞儆猴嗎?”

宋彥文不說話了。

但是他又踢了踢宋觀南。

宋觀南可太明白自家師父的意思了,這不就是讓自己替他把那些本不該他問,但是他又想知道的事情問出來嗎?

她做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本來就是罪不至死,為什麽有人盯著就是要重判呢?”

隨後宋觀南又是跟了一句:“那這樣被判刑的犯人豈不是都被冤枉了?”

趙載年沒有回答宋觀南的問題,隻是一個勁的往自己的嘴裏扒飯。

宋觀南不知所措的看向了自家師父。

宋彥文一點也不意外趙載年的反應,又是用自己的胳膊肘撞了撞趙載年:“阿南問你話呢。”

“宋兄你別這樣,不過就是你想知道,你還要讓阿南來問。”

趙載年無奈的搖了搖頭。

宋彥文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大言不慚:“這明明就是我徒弟懂我。”

趙載年又是扒了一口飯,隨後才悠長的歎了一口氣:“前段時間修改賦稅,這本來是一件好事,可是聖人卻排了右相來盯著。”

“右相這個人你也知道,一心為國為民,可偏偏這稅法實行下去,總是有反對的聲音出現,以往總是拿最先站出來的地方開刀,領頭的人都是死,隻不過這次的人是我堂親,僅此而已。”

他的聲音又冷又硬,就像是他眼中的律法一樣無堅不摧。

宋觀南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她倒是沒有想到,趙載年對於律法的堅持已經超過了一切。

宋彥文卻是一副早就預料到的模樣。

“要我說,這件事情也就是這樣了,我也不能改變什麽,隻能按照規矩來辦。”

今天晚上的趙載年沒有喝酒,但是整個人卻是昏昏沉沉,沒有一絲一毫的精氣神。

宋彥文卻是拍了拍他的後背:“行了,大不了給人個痛快,免得自己心裏麵難受。”

趙載年又是用力的點了點頭,仿佛這樣就可以把宋彥文說的話聽進心裏。

“行了,謝謝宋兄寬慰我,也謝謝阿南。”趙載年吃飽喝足之後,把碗洗幹淨才打算離開。

“往後我有段時間來不了,那封檢舉右相家公子的信,還是要好好查查,寧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無。”

隨後,趙載年拱了拱手,幹脆利落的轉身離開了。

宋觀南站在門邊上,問自家師父:“師父,您說趙叔他這樣不累嗎?”

宋彥文眯著眼睛看向遠處:“他累,但是他願意為了他心中的公平正義一直堅持下去。”

宋觀南點了點頭:“那右相家的公子,萬一真查出來什麽了,趙叔豈不是凶多吉少?”

聽見宋觀南這樣說,宋彥文有些意外的低頭看了看她:“右相一向是為人寬厚,就算是真的查出來了什麽,右相不會怪罪,還會大義滅親。”

宋觀南皺了皺眉頭,心裏卻並不覺得自家師父說得對。

右相真的會有那麽寬厚嗎?

寬厚到自己兒子被舉報都沒有一點反應?寬厚到自己兒子被查都沒有什麽異議?

萬一真的查出來了什麽,右相這個兒子被抓了,他還真的會坐視不管甚至是大義滅親?

宋觀南是一點也不信的,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己的兒子自然容不得他人來管教,更何況是大理寺。

但是自家師父覺得右相為人一頂一的好,自己也不好多說什麽。

“師父,我以後都要去平康坊嗎?”

宋觀南抬頭,看著宋彥文。

宋彥文拍了拍宋觀南的頭:“不然呢?為師可是把你當天才在培養。”

宋觀南撇了撇嘴。

她前世可是特級教師,自然明白教育是潛移默化急不得半分這個道理。

可是宋彥文卻是一副望子成龍的模樣,宋觀南隻能硬著頭皮上。

這天,宋觀南連早飯都沒吃,就騎上馬往平康坊趕了。

她牽著馬走到了平康坊的路邊的一處早餐攤,把馬拴在了“朝食”的旌旗下麵,挽起袖子走到了岑娘的旁邊。

岑娘看著自己麵前小手遞過來的盤子,驚喜的看著宋觀南:“怎麽來這麽早?”

宋觀南嘟囔著:“師父做的朝食都是清粥淡飯,我也想吃岑姨做的團餅。”

她一邊說一邊又走到桌子旁邊收起食客吃完的碟子。

岑娘笑著給宋觀南盛了兩塊團餅,香香糯糯的冒著熱氣,勾著她的鼻子。

自家師父說的不錯,岑娘的手藝果然是一頂一的好,比他每天早上的清粥淡飯好了不止一點點。

岑娘的手很快,動作流暢的做著團餅。

宋觀南守著岑娘的板車,輕輕的咬了一口團餅。

熱氣騰騰的團餅裏麵是軟糯香甜的紅豆餡,宋觀南被這股香甜熏的眯起了眼。

“好吃吧。”岑娘一點也不意外宋觀南的反應,臉上滿是自得。

“這是您孩子嗎?”買朝食的顧客看著一邊的宋觀南,不由自主的搭話。

岑娘擺了擺手:“我哪能有這麽乖的孩子,這是我老朋友的孩子,說要和我學,現在一大早從城南跑過來,也不嫌累。”

她嘴裏明明說著埋怨的話,可是臉上卻滿是自豪。

宋觀南一點也不見外,歪著頭用童音說道:“岑姨的團餅香甜,我不覺得累。”

這番話逗的周圍食客哄堂大笑,那正守著爐子的食客從自己口袋裏麵抓了幾枚銅錢:“這乖孩子真討喜,來收好,一會去東市買糖吃。”

宋觀南立刻搖了搖頭:“糖哪裏有岑姨的團餅香?”

說著,她又是咬了一口團餅。

她來到這個朝代已經幾個月了,自然是明白怎麽樣用自己這一副小孩模樣來為自己牟利。

尋常的孩子再懂事,也不如一個成年人按照自己的喜好模仿來的乖巧。

宋觀南眨了眨眼睛,臉上寫滿了無辜。

岑娘聽見她這話,又是往她盤子裏麵放了一枚團餅:“來,喜歡吃就多吃點,姨這裏管夠。”

宋觀南嘿嘿直笑,一副得了便宜的模樣。

“娃娃說得對,多給我拿點團餅。”

食客大手一揮,出手闊綽。

岑娘的臉上掛著笑容,手上的動作麻利而迅速。

“來,團餅您拿好,慢走。”

食客接過團餅之後,伸手在宋觀南的頭上揉了揉。

宋觀南知道自己這是被當做吉祥物了,可是她是自願的。

隻要自己能早早的幫岑娘賣完團餅,自己就能和岑娘學琴了。

她快速的消滅了岑娘做的團餅,就繼續幫著岑娘賣朝食了。

“你師父也真是的,大早上就要你過來。”

岑娘一邊收著朝食攤子,一邊絮絮叨叨的數落著。

此時此刻的她一點也不像是當年名滿長安的樂師,反倒是像極了一個尋常百姓家的母親。

宋觀南眼眶有些濕潤,嚴格的來說,她這兩輩子都是孤兒。

前世是在福利院長大,這輩子卻是從廟裏跑出來。

這還是她頭一次感受到尋常人家的溫暖。

她趕忙低下頭去,幫著岑娘收拾路邊的小凳子放在板車上。

“岑姨幫我牽上馬。”她嘟囔道。

隨後,在岑娘難以置信的目光當中,宋觀南瘦小的身軀輕輕鬆鬆的推動了岑娘賣朝食的板車。

臉不紅氣不喘,仿佛這板車在她的手裏就像是玩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