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船

陸沉一路跟隨黃蓉來到桃花島的小港口。

隻聽到周伯通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吆喝著:“左左左,哎錯啦,右右右,再左,再右!”

“嗨呀,你怎麽這麽笨,連船都不會劃?”

二人走近,原來是周伯通正在吆喝著命令郭靖劃船,可是這二人都不善水性,小船在原地轉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肯往前走。

郭靖失了黃蓉,心情本就悶悶不樂,如今又和周伯通被區區一條小船困住,心頭便更為不樂,輕輕運動內力,將船篙猛地插進水中,忿忿地坐在船頭。

“不去安慰一下?”

陸沉跟在黃蓉身後,戲謔地問道。

黃蓉氣鼓鼓的粉腮像隻小蛤蟆,賭氣道:“不去不去,他有他的華箏公主,便是氣死了也與我不相幹!”

陸沉見她模樣可愛,便起了戲弄的心思:“嘿,歐陽鋒若是見到你此刻的模樣,肯定一門心思想收你作徒弟,把他的絕學《毒蛤功》傳給你。”

“才不要學,醜死了。”黃蓉下意識回了一句,頓時反應過來,“好哇,你居然戲弄我?敢笑我像隻醜蛤蟆?”

陸沉扯了扯自己的帥臉,輕笑道:“某人氣鼓鼓的模樣,真的很像一直氣蛤蟆,呱呱呱~”

“哼,不理你。”

黃蓉嬌俏地翻了個白眼,轉過身去,卻剛好與聞聲而來的郭靖四目相對。

“蓉...蓉兒......”

郭靖望著眼前的少女,癡癡呼喚著。

黃蓉頓時怒上心頭:“什麽蓉兒不蓉兒,蓉兒也是你叫的?你回你的草原去,作你的金刀駙馬,去找你的什麽華兒箏兒去吧,不許叫我蓉兒!”

“蓉兒,我!”郭靖有心想要解釋,可一來他性子憨厚,二來漢話說得又不太利索,想說的話便更加卡在後頭說不出口,記得滿頭是汗。

偏偏老頑童周伯通這時候又來搗蛋,攬著郭靖的肩膀安慰道:“義弟!不就是一個黃毛丫頭,有什麽好的,等我帶你出去,你作回你的金刀駙馬,像這樣的黃毛丫頭,找十幾個,二十幾個,每天換一個給你暖被窩!”

“到時候,看是誰後悔抹眼淚!咱們走!”

說罷,攬著郭靖的肩膀一路,運起輕功,一路踏波而行,朝著一眼望不到的對岸前行。

郭靖此時內力相較周伯通遠甚,隻得無力地呼喊著:“蓉兒!蓉兒!!”

“叫什麽蓉兒?你就跟著你的好哥哥,去作你的金刀駙馬,到時候自然有什麽貓兒狗兒的陪著你,偏偏就是沒有蓉兒!”

黃蓉心裏氣得不輕,可卻不想輸了口舌之爭,翻了個白眼,沒有理會,默默坐在小船上,故作開心,優哉遊哉地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陸沉心知黃蓉仍把郭靖放在心裏,隻是傳承自父親的邪氣作祟,讓她此刻有些拉不下臉來去關心他,於是主動提了一嘴:“不跟著去看看?”

黃蓉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臉垮了下來,眼淚頓時吧嗒吧嗒地往下落:“你就這麽想把我往外趕?”

“你不要我也就算了,爹爹不要我,靖哥哥也不要我了,這個世上,難道真的沒有人珍惜我了嗎?”

自幼生長在孤島的黃蓉,本就缺乏周圍人的關注,與她為伴的,隻有那個不經常露出笑臉的父親,還有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頑童,此時她正值二八芳華,又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年紀,很容易被孤獨打倒。

陸沉無心的一句話,卻是在她的心裏掀起了滔天駭浪,一時間不知怎麽安慰才好:“這...我......”

“我稀罕要你,難道你會稀罕嫁給我嗎?我可不信。”

黃蓉抽抽搭搭地薄斥道:“嗤,誰家好姑娘會嫁給放貸的小流氓?白日做夢。”

陸沉樂了,無奈地攤了攤手:“要不你去嫁給歐陽克,他可是對你一心一意呢,身家也比我好得多。”

黃蓉扭過頭去,更加不屑:“在我眼裏,他還不如你呢,一個隻會仗著歐陽鋒護短,欺負良家婦女的下流胚子,而且還不學無術。”

“這麽說我倒是要自豪一下了?”陸沉故作得意地問了一嘴,又癟癟嘴,“比歐陽克強,好像也不值得開心,不過是老蛤蟆的小蛤蟆而已。”

黃蓉抹了抹眼淚,氣哼哼地冷笑道:“嗬,開心不開心也隨你,撐船走吧,我要離開桃花島。”

陸沉啞然失笑,撿起船篙,慢慢悠悠地撐動小船,朝著周伯通和郭靖離去的方向追隨而去。

少女的心思啊,一刹那便是春花秋月四季輪回,真是難以捉摸。

隻是那哭紅的雙眼,和怎麽笑都不會有魚尾紋的稚嫩眼角,每一次上下的浮動,都會牽著人魂牽夢縈。

小船行得很慢,坐在船頭的黃蓉百無聊賴,心中便升起了對陸沉的好奇心,打探道:“我說,你是哪裏人?家裏還有父母嗎?”

陸沉一個穿越者,父母即使還在人世,也不在此方世界,於是略帶哀婉地編了個身世:“按現在來說,我的祖籍應該在東京汴梁城,不過我很小的時候汴梁就淪陷了,從那以後便四海為家。”

“至於父母,大抵是沒有的,從我很小的時候就在一個人流浪,從會爬的時候和野狗搶飯吃,到會跑的時候和滿地的惡鬼搶飯吃,直到被一位高人收養,才學了武功,有了放貸的營生。”

反正東京汴梁現在應該是叫金大都,黃蓉就算有心想查也查不出端倪來。

他說者無心,黃蓉聽在心裏可就不是個滋味了——啊,原來這個看上去無憂無慮的俊俏少年,居然還有一段這麽痛苦的往事?

我自幼沒有母親,就已經夠孤苦伶仃了,他父母都沒有,還要在外流浪,這樣的日子可怎麽過得下去?

心裏起了這個念頭,回頭再看陸沉那雲淡風輕的樣子,便覺得這少年表麵越是平靜,內心藏得傷痕就越是難以啟齒。

少女初萌發的母愛頓時泛濫,半試探半關心地問道:“你說這些...不難過嗎?”

“難過?有什麽可難過的?”陸沉搖了搖頭。

這都是我編的啊,難過個啥?

黃蓉問道:“你不會覺得自己非常的孤苦伶仃嗎?你不會在夜裏覺得冷嗎?你不會在無人的深夜,喝一口媽媽熬的粥嗎?”

陸沉深吸口氣,歎道:“都過去了。”

黃蓉頓時淚如雨下:“你跟著我吧,我會照顧好你的——拿你當弟弟照顧好你。”

“你可不許有什麽非分之想。”

陸沉心裏微微動容,雖說這姑娘一眼看上去就是犯了文藝少女自我感動的毛病,可言語之間的關切之意並不作假。

少女時期的蓉兒啊,真對得起我想她想得手酸的那些個無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