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看在孩子的份上才饒了你

這次他看著她的表情帶著嚴肅和認真,他用力將身子撐到椅子上麵,而後第一次朝月娘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前些天是老夫狗眼看人低,竟將姑娘誤認為隻會逗樂的人。”說著他弓得更低道:“姑娘是女中豪傑,老夫自歎不如。”

月娘將孫遜扶起來,看著他這模樣,想著能不能從他嘴裏問出更多東西來。

月娘道:“孫大人不必多禮,孫大人能夠受此折磨而不吐一言,足以讓我欽佩,我才是自愧不如。”

聽到月娘這麽說,孫大人垂頭,輕輕點頭道:“姑娘此舉,真是讓我想鑽到地底下去。”

“大人此話怎講?”

“姑娘有所不知,白顏白上首與姑娘不止相貌相似,而且同姑娘一樣聰明有膽識,你們兩個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白顏比姑娘更沒有人情味,更加殘忍罷了。”

“而我曾經卻看不起白上首,覺得一介女流竟然是我的上首,現在一想,才知道主子有多麽明智。“

“猶記得白上首曾說我心性太差,告誡我為主子做事,應該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不分有仇的人和無仇的人,隻分有用的人還是無用的人。若我能記得這句話,不急功近利殺了你,或許今天贏的就是我。”

“這個世界上隻分有用和無用的人“,月娘細細品著這句話,又聽著孫遜的悔意。

她突然發現自己何嚐不是急於報複,正如孫遜所言,扇個巴掌、急於讓別人跪地求饒有什麽意思,摒棄掉仇恨,才能讓她學會利用,學會了利用,才能不被欺辱。

若是她前幾日不急於報複孫遜,何以讓孫遜發現端倪呢。

月娘行禮,“孫大人說的好,我一通話我會永遠記在心裏。”

孫遜看著她,感歎道:“若你真能做我的同僚,想必主子將會如虎添翼。”

主子,又是主子,月娘實在是不明白,孫遜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為何會心甘情願做別人的奴才,一口一口地叫他人主子,這個所謂的主子可根本就沒有德行可言,這個主子可害了趙家一百多口人呐。

月娘看著孫遜,問出了她知道孫遜不會說出口的話,“孫大人,你的主子究竟是何人?”

孫大人目光似看著她,又像透過她看著某個方向,“主子不光是我的主子,主子難呐。“

月娘看著他這模樣,輕輕地搖搖頭,對外麵道:“上酒菜吧。”

孫遜回過神,仰天大笑一聲,“好,就衝姑娘這句話,我也不算孤獨。”

月娘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默默退出了牢房。

不久,屋裏傳出了思鄉之曲。

不知道多久,牢房裏的聲音突然斷了。

月娘搖搖頭,跟錯了人就如同上錯了船,他的主子將他當成送命的棋子,最後連命也丟出去了。

嚴府。

“嚴大人已任江南轉運使司,這兩日就要啟程上路,嚴大人要替主子多多考慮,為主子多拿些錢財來才好。”

嚴大人撫著花白的長須,“自然自然。”

“嚴大人可聽說了,這孫大人已經自盡而亡,也不知道孫大人供出什麽來沒有?”

嚴大人擺擺手,淡然一笑,“孫大人是個豪傑,不可能會說出什麽來的。“

“這倒是,不過聽說趙將軍後院有人了,那人長相與白大人一般呐。”

嚴大人凝眉沉思,“這趙將軍對白大人用情至深,如今找了個長相一樣的也不稀奇。”

“問題就在這此孫大人是被此女子審的。”

嚴大人撫須的動作猛然一頓,眼中露出詫異,此女子竟然沒有入了他們下的套,嚴大人眼中露出凝重,“不是個善茬啊。”

*

趙淮將孫遜認罪的狀紙呈給朝堂。

隻見龍椅上座位空空,隻龍椅旁邊坐了個太子。

聖上年事已高,如今臥床不起,每日拿藥吊著命。

現如今太子暫理國事。

太子仔細看著孫遜寫的東西,“茲事體大,孤要呈聖上定奪。然趙愛卿放心,趙家冤屈孤定當稟明,待聖上閱後,再行昭告天下。”

三日後,為趙家平反的告示貼滿了京城,又過了幾日,各大府州也貼上了告示。

至此,趙家五年的冤屈徹底平反。

眾人唏噓不已,平反又能如何,一百多條人命就這麽去了。

又有人說,趙家滿門忠烈,平反就好,還老將軍一個清白。

月娘聽著梅香說這件事時,正看著福丫寫的字。

聽完了,心裏也是感歎不已,但除了感歎還能做什麽呢?

她可還沒忘,她現在是在趙淮手底下討生活。

月娘歎了口氣,去小廚房燒了幾道菜,她想去看看趙淮,這日子快到了,她心裏真是沒底。

月娘提著菜往趙淮的院子走,到了院子聽他院裏的小廝講趙淮現在正在祠堂。

月娘於是又往祠堂去。

走到祠堂跟前,月娘敲了敲門,見沒人應聲,她疑惑地推開門。

隻這麽一眼,整個人頓時被震在當場。

滿滿一屋子的排位,由低到高往後排,直接排到了房梁上,屋內沒有裝飾,因此牆壁上掛的那副字就尤其顯眼。

一個大大的“恨”字,重重寫在了宣紙上麵,力透紙背。

“你在這兒做什麽?”

趙淮的聲音猛地出現,月娘頓時驚醒。

此時趙淮臉色慘白,眼睛這一圈都是紅的,但又不像是哭了一樣的紅,更像是疲憊,濃濃的疲憊。

見到她轉過來,他迅速調整好自己,又是那一副富有壓迫感慵懶的模樣。

月娘將手中的飯盒提了提,“將軍,月娘做了幾道菜,想來看看將軍。”

趙淮抬眼看了看她,“不必了,你回去。”

月娘歎了一口氣,“將軍,那我便走了。”月娘腳步輕移,剛剛走了兩步,就聽後麵的人道:“罷了,東西給我。”

說罷,趙淮拿走她手中的東西,“以後你不得再到這裏來,這裏是我趙家的祠堂,誰來看望他們我都會以禮相待,但你不行。”

月娘身子一僵,道:“月娘知道了。”

“今日之事就罷了,但是你要記住,我是看在你肚子裏的孩子饒了你,明白嗎?”

“月娘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