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回去看爹爹

團圓兒的意識在溫暖與柔軟中漸漸蘇醒。

自謝知文臥床不起,她已經很久沒有睡在過這樣的地方。

她有些戀戀不舍,但還是努力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隻見一個陌生的好看大哥哥正滿臉嚴肅地舉著她的小胳膊,細細往她小臂的傷口上塗抹著什麽。

團圓兒被嚇了一大跳,趕緊想把手抽回來。

她一動,風裏立即放了手。

見團圓兒一臉驚慌,他舉起雙手,嘴角一抿笑出一個小梨渦來,看起來又溫暖又親切:“你不要害怕,我隻是想給你的傷口擦些藥。我叫風裏,你叫什麽名字呀?”

團圓兒警惕地盯著他,舉起自己的胳膊嗅了嗅被他塗抹過東西的地方,小鼻子一聳一聳。

將團圓兒從雪地裏抱回來,進行過粗略的醫治以後,九玄和風裏便請客棧的老板娘給團圓兒洗了澡,換了衣裳,梳順了頭發。

如今,打理得幹淨漂亮的小女孩嗅著自己的胳膊。

那模樣,渾似一隻炸了毛的小奶貓。

風裏一手握拳抵著唇,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團圓兒聞到自己的胳膊上確實是好聞的藥味,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兩隻小手無意識地捏著被子搓了搓,紅著小臉說:“對不起大哥哥,是我誤會你了。我叫團圓兒。謝……謝謝你。”

風裏被她可愛得不行。

他略一歪頭,假裝思考了一瞬,而後衝團圓兒伸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唔——原諒你了。那我可以繼續給你塗藥了嗎?”

團圓兒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乖乖將自己細瘦得宛如柴火幹一般的胳膊遞了過去:“謝謝大哥哥。”

風裏繼續往她傷痕累累的胳膊上塗藥。

團圓兒的肌膚本是瑩白如玉的,如今淤青、燙傷、凍傷層層疊疊地疊加著,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風裏的表情又冷了下去:“團圓兒,是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的?”

聞言,團圓兒抿著小嘴唇,遲疑地搖了搖頭。

“團圓兒。”風裏歎了一口氣,“若非我和九玄昨日在雪地裏發現了你,若非我是個醫修帶著靈藥,昨夜你便凍死了。即便如此,你也不願意告訴大哥哥是誰竟敢虐待於你嗎?”

“昨夜?”團圓兒聽見了這兩個字,小腦袋裏“嗡”的一聲。

就在此時,九玄端著一隻裝著黑漆漆藥汁的碗推門而入。

他剛將那隻藥碗端到床前,便見團圓兒一雙黑亮的大眼睛裏盈了兩汪清亮的淚,眼眶紅紅的,小小一隻無措地團在**,被風裏抓著一隻胳膊。

仿佛一隻被欺負了的小兔子。

九玄差點兒手一哆嗦把藥碗丟出去。

他自背後踹了風裏屁股一腳。

風裏差點兒摔一個臉著地,立即回頭怒瞪九玄。

九玄雖然麵無表情,聲音卻咬牙切齒:“你怎麽欺負小師叔了?”

“啊?”風裏聞言,詫異地一抬頭,便見小兔子泫然欲泣的一張臉。

他也顧不得屁股上還有一個大腳印子了,忙從懷裏掏出一張潔白的手帕,一邊輕輕給團圓兒沾眼淚,一邊哄著:“我們團圓兒這是怎麽了?我弄疼你了嗎?對不起對不起,我給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

“不是大哥哥,是團圓兒自己的錯。”團圓兒可憐兮兮的,伸手輕輕捏住風裏一點點衣袖,滿臉期盼地看著他,“團圓兒可以求大哥哥一件事情嗎?”

風裏被她看得仿佛心尖尖被誰掐了一下,趕緊點頭:“當然可以。”

“大哥哥能送我回去嗎?團圓兒的爹爹病得很重很重。一夜過去,不知道他怎麽樣了,我想回去看他。”團圓兒說著,眼淚忽然開始大顆大顆從眼眶裏滾了出來。

風裏趕緊答應:“好好好,回去看爹爹。”

手裏的手帕猛不迭地給她擦著眼淚。

九玄卻忽然插話道:“但是走之前,你要喝了藥,再吃一小塊軟點心。”

團圓兒看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好似一塊剛從河裏鑿出來的大冰塊,有些害怕。忍不住微微縮了小腦袋,捏著風裏衣袖的手又更緊了些。

且有些慌張地看著風裏。

“他不是壞人。團圓兒不怕。”明白了意思的風裏立即哄道。

他摟起團圓兒,反身把剛才挨的那一腳踹還在了九玄的小腿肚上:“冰塊臉,趕緊笑一個!你嚇到小師叔了!”

九玄的臉色更冷一分,卻還是勉為其難地擠出了一絲笑意。

團圓兒被他俊秀臉龐上這個醜醜的笑容逗得笑了一下。

風裏的懷抱溫暖、有勁,讓人莫名地心生信任,團圓兒自以為不著痕跡地往裏靠了靠:“那團圓兒聽話,大哥哥們也要說話算話。吃完藥和點心,就送團圓兒回去見爹爹。”

風裏卻察覺到了她的依靠,向著九玄得意地一挑眉。

——

謝知文被隨意裝進了一口薄板棺材裏。

錢氏用衣服捂著口鼻站得遠遠的,別說披麻戴孝、點香、燒紙錢了,她連再看謝知文一眼都不願意,醜陋的方臉上隻有滿滿的嫌棄。

連方才收斂謝知文的屍身,都是村長的兩個兒子做的。

擦身換衣時,他們發現謝知文身上汗濕的衣衫沒人換過,都捂臭發硬了,下半身更是有一堆失禁的汙穢之物。

整個謝家,沒有謝知文一身幹淨完整的衣裳,連壽衣都是剛剛從村長家拿的。

倒是這一口幾文錢的薄木棺材,錢氏早早就給他備好了。

見狀,年邁的村長用拐杖一下一下憤怒地點著地,對著錢氏破口大罵:“你這個喪盡天良的女人!人在做,天在看,你早晚有一日要被天打雷劈!”

聞言,錢氏隻是翻了一個白眼。

老村長被她氣得隻捂心口:“天殺的狗東西!團圓兒呢!又被你弄去了何處?”

錢氏哼了一聲:“誰知道那個死丫頭跑去哪兒躲懶去了。”

村長的孫子小黑聽見這話,從村長背後探出半個身子:“胡說!團圓兒一直被你欺負,從來也不躲,明明就是你趕她在大雪夜出去找羊,團圓兒才丟的!”

錢氏不說話了,隻一歪頭,油鹽不進。

“你這個畜生!謝老二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老村長繼續罵道。

就在此時。

謝家的茅草院子外麵,響起少年人清朗的聲音:“這可是謝家?主人家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