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團圓兒上學堂

“師尊——”團圓兒小小聲地說,“不然還是團圓兒自己去吧……”

清虛子一手牽著團圓兒,一手持著拂塵,行走在青石板路上,一路邊與枕寒山弟子見禮,邊坦然接受者大家或明或暗地打量。

“為何?”他亦低聲問,“莫非團圓兒還嫌棄師尊不成?小弟子第一日去學堂開蒙,要由各自的師父領去,這本就是枕寒山的規矩。”

團圓兒用未被牽住的小手捂著半張臉:“可是他們都在看我們呀。”

清虛子張口就來:“那是他們都覺得團圓兒可愛,所以忍不住想多看兩眼。”

這話講得並不是很可信,團圓兒疑惑道:“是嗎?師尊沒有哄我吧?”

清虛子笑道:“自然是的……就讓他們看清楚,你是誰的徒弟。團圓兒走得累不累,為師抱你吧?”

沐浴在目光中的團圓兒聞言小臉都紅了,死命搖頭:“不要!團圓兒可以自己走,不用勞煩師尊。”

今天要去學堂開蒙,昨夜還拿到了新的弟子服,十分興奮的團圓兒今早起得格外早。清虛子方一起身,便見到這隻歡快的小麻雀繞著他蹦躂。

於是師徒二人收拾妥當,早早就出發了。

等他們到學堂為幼童開蒙的教室外時,屋子裏還沒有幾個孩子。

清虛子與學堂的先生說話,團圓兒便扒在門口悄悄往屋子裏看。

她還沒有過小夥伴,也從未想過能在學堂讀書識字,對今後在學堂裏的生活很是期待。

幹淨明亮的小教室裏,隻有兩三個和團圓兒差不多大的孩子——被送到這裏的都是四到六歲的小弟子,每日裏隻是學一些簡單的字和算術,然後跟著先生學習山中坐臥行走的規矩,一日隻上半日課。

他們本湊在一處嘰嘰喳喳地說話。

不知道誰一下子看到了門口的團圓兒,戳了戳身邊的小夥伴,很快,六隻小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團圓兒。

“她是誰啊……”其中一人自以為很小聲地問。

“我師父說,今日清虛師祖要將他的小弟子送來和我們一起開蒙……按輩分,咱們得管她叫師叔祖。”另一人也小小聲地回答。

“可是她看起來和我們差不多大,憑什麽要叫她師叔祖啊。”

“我知道,我知道。這個叫年紀小,輩分大。”

“師父叫我對她要恭敬,玩耍時不要瘋瘋癲癲、沒大沒小的,師叔祖是很大很大的長輩了……”

“好麻煩啊,我們還是不要和她玩了。”

他們自以為在咬耳朵,門口的團圓兒卻聽得一清二楚,她捏著門框的小手越來越緊,整個人肉眼可見地失落起來。

“團圓兒。”並不知道教室裏暗潮洶湧的清虛子柔聲喊著,衝團圓兒招招手。

“師尊。”團圓兒收拾起低落的眉眼,脆脆地應了一聲,噠噠地跑到了清虛子身邊。

“來,團圓兒。這位是阮先生,從今日起便由他教你讀書識字、規矩禮儀。”清虛子指著身前眉目和藹的老先生說道。

阮先生看著比清虛子大上許多,事實上卻恰恰相反。

清虛子自幼修習道法,學習修仙長生之道,是枕寒山內數一數二的大能,看著仍是中年模樣,事實上已有三百餘歲;阮先生不過是個普通書生,看著須發花白,卻才剛過耳順之年。

聞言,團圓兒乖乖給阮先生行了個禮——這禮還是前兩日清虛子剛教的:“弟子見過阮先生。”

“好好好。”阮先生笑起來更顯得和藹可親,“乖孩子,跟著我進教室吧。”

他又對清虛子道:“仙師便先請回吧。”

清虛子點點頭,目送阮先生牽著團圓兒進了小教室。

阮先生一進屋,屋子裏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們便安靜了下來。

阮先生讓團圓兒坐在了第一排。

她能感覺到身後的小弟子們都在看她,可等她悄悄回過頭,他們卻又紛紛移開了目光。

團圓兒更加失落,不再去看他們,自顧自摸著書案上新硯台的雕花,等待著阮先生開始授課。

快要上課時,一名比團圓兒稍大一些的男孩匆匆跑了進來。

白色的弟子服被他穿得亂糟糟的,還有些髒,垂髫也紮得亂糟糟的。

阮先生見了他,就是歎氣:“餘辛,你又險些遲到。”

男孩不以為意,隨便行了禮:“對不起,阮先生。”

說完,也不等阮先生回答,便自顧自進了教室,在第一排的另一張桌幾上坐了下來,並用很奇怪的目光打量了一眼團圓兒。

阮先生搖了搖頭,跟著他進了屋。

團圓兒聽見後麵的小弟子們竊竊私語著,偷偷在笑餘辛。

他卻渾不在意,在自己亂糟糟的小書案上亂翻。

阮先生並不管他,隻敲了敲桌子,等小弟子們都安靜下來,方開口道:“今日我們繼續學《三字經》。”

——

打坐中的清虛子睜開了眼睛。

小少年逆光站在門前,他看著不過十一二歲,穿一身沉香色的直裰,金冠束發,清秀的瓜子臉生得有六分女相,眉間一朵蓮花金印。

“我以為你還得睡上百八十年。”清虛子歎道。

少年搖了搖頭:“她一進枕寒山,我便有所察覺,若不看著她,我不放心。這樣亦能修養,慢慢來就是了。”

清虛子上下打量了他一遍:“於是便變成了這副模樣?你如今這個樣子,有十二歲嗎?”

少年想了想:“差不多就是十一二歲時候的模樣吧,倒也夠用了……你今日送她去學堂了。”

“正是。”清虛子眉目含笑,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如同師尊當年送我們去開蒙時一樣,親自牽著她送過去的。”

少年走了過來,在清虛子身旁坐下,挑眉道:“師尊當年總是誇師兄沉穩端方,不想師兄背地裏原是這樣睚眥必報的人。”

清虛子驚訝地挑了眉:“寒山君此言差矣,不過是傳承習俗而已。”

小寒山君並不與他糾纏這些:“那兩名小弟子可曾與師兄說過,團圓兒可隻憑一點兒靈力招魂。”

清虛子的表情嚴肅下來,點了點頭:“我略作查看,仍不知是魂魄之故,還是天生體質有異。”

寒山君道:“是機緣,亦是危險,師兄務必多加引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