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有新仇有舊恨

聞言,鶴王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仙師為何戲弄我父女二人?”

清虛子捋了一捋自己的胡子,微微笑道:“鶴王此話,貧道倒是聽不懂了。我既然未曾允諾,何來戲弄。”

他自始至終,雖好似對鶴王父女以禮相待、頗為客氣,也一副心裏知道父女二人來意的模樣,卻從沒說過要留下南燭。

鶴王捏了拳頭:“仙師好手段。”

清虛子巍然不動,連眉毛也沒抬一抬,隻笑道:“鶴王,大約五年前的初夏,我應邀前往河間誅殺一隻妖獸,回程途中撿到一隻小白鶴,遍體鱗傷、奄奄一息,但靈智已開,應是個可以化形的小妖。鶴王猜猜看,這隻小妖是何人?”

五年之前,北桉被鶴王發現欲將自己年幼的妹妹推進火塘之中,鶴王勃然大怒,用馬鞭將北桉打了個半死,命人將他丟出領地,從此不再是白鶴族少主。

如今,北桉是清虛子座下侍奉的童子,他這樣問,鶴王怎麽不知道他說的是誰。

正因為知道說的是誰,鶴王垂著頭,閉口不言。

“我將那隻小白鶴帶回枕寒山,為他醫治了一身鞭傷。這五年裏,北桉在我座下修習,說是隨侍童子,其實與弟子無異,未曾正式收他為徒,隻是北桉心有顧慮,不願意罷了。”清虛子淡淡道。

他將那個被揉軟了的橘子細細剝開:“鶴王既然帶著令嬡求到我這裏,便是知道我與北桉的關係。但鶴王既知我與北桉這半師之誼,怎麽敢舔著臉來枕寒山?如今,為我座下兩個徒兒,我與鶴王也算是有新仇有舊痕了。”

清虛子的話已經說得很直白,又很難聽。

團圓兒本來覺得南燭很可憐,聽了師尊的話,又覺得好像北桉更可憐,便抿緊小嘴,也跟著瞪著鶴王。

這個人和錢氏一樣是個對小孩子很壞很壞的大壞蛋!

話已至此,鶴王是個要麵子的人,自然不能再厚著臉皮說要將南燭留在這裏給團圓兒做隨侍。

他紅著臉,咬牙切齒地說:“我白鶴一族,不過是末流妖族,自然隻能任由仙師拿捏。但仙師不要太過得意,須知一山更比一山高,放在三界之中,枕寒山也算不得什麽。”

“確實如此。”清虛子很是讚同,“區區人族,命如螻蟻,但也求個無愧天地,無愧於心。慢走不送。”

鶴王哼了一聲,衝南燭伸出一隻手:“南燭,我們回家。”

南燭看他一眼,滿臉不願意。

來枕寒山之前,阿娘就叫她要表現得乖一些、懂事一些,要厚著臉皮留在枕寒山,給老頭做弟子,這樣阿娘才會開心,才能在阿爹麵前有臉麵。

……雖然她今天好像確實不太乖,但比在家中的時候,她已經表現得好了很多很多了,怎麽還是不能留下了呢?

若是不能留下來,她豈不是白給討厭鬼道歉,也白白被阿爹打了嗎?

阿爹打得她好痛,這還是她第一次挨打。

回家以後,阿娘也會不開心,會唉聲歎氣,還會摟著她偷偷抹眼淚,說都是阿娘沒出息,生了個女兒也沒出息。

想到這裏,委屈的眼淚一下子就充盈了南燭的眼眶:“我不回去。阿爹明明說我道了歉,就可以留下來,以後給老頭當徒弟!”

她跺著腳哭道:“阿爹騙人!我不回去!嗚嗚嗚嗚,阿爹是個大騙子,阿爹還打我,阿爹是個大壞蛋!我要告訴阿娘!”

團圓兒雖然被她哭得頭疼,卻附和地點了點頭:沒錯!鶴王就是個大壞蛋!

鶴王的臉都被南燭哭黑了。

他上前兩步,二話不說,一把揪住南燭的後衣領便向外拖去。

遊廊之上,北桉靜靜地看著鶴王父女一個怒氣衝衝一個又哭叫又掙紮,麵無表情地目送二人從他身邊走過,沒有一個人看他一眼。

團圓兒也在廳裏目送二人。

她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大概是因為鶴王是男子還是個妖族,他折騰南燭的力氣看著比錢氏折騰團圓兒還大!

“團圓兒。”清虛子喊她。

團圓兒聞聲,乖乖收回望著鶴王父女的目光:“師尊叫團圓兒嗎?”

清虛子點頭,衝她招招手:“團圓兒過來,師尊剝了兩個橘子。你拿出去和北桉一人一個,吃完以後,就叫他送你回房間休息。師尊去丹房看看剛才還沒煉完的丹。”

“知道了,師尊。”團圓兒跳下椅子,走到清虛子麵前,乖乖伸出兩隻小手等著捧橘子,“北桉,就是剛才丹房裏那個小哥哥的名字嗎?”

清虛子拿著一個橘子在團圓兒手上比了比,笑了:“正是他……啊呀,怎麽辦,橘子好大,好像放不下呢?”

團圓兒也發現這個橘子好大一個呀,她的兩隻小手捧住一個橘子就滿滿的了。

她猶豫一下,用兩隻小手揪著自己的衣擺,準備好用衣服兜著,又有些遲疑:“……小哥哥,不會嫌棄團圓兒的衣服髒髒的吧?”

團圓兒這個樣子實在可愛,清虛子忍不住笑了一聲,而後果斷地將橘子放在了她的小衣服上:“不會,去吧。”

雖然北桉早已不期待鶴王的父愛、家中的親情,望著鶴王父女冷漠的背影,卻還是忍不住地感覺到失落、難過與心寒。

就在此時,團圓兒兜著兩個橘子,邁著小短腿向他噠噠地跑了過來。

她仰著一個燦爛的笑臉,甜甜的:“北桉哥哥,師尊讓我們兩個分橘子吃,還讓你吃完橘子送我回房間。”

看見北桉有些愣愣的,她又小聲說:“團圓兒的衣服擦過了。師尊還保證這兩個橘子一定是甜的,不然他變成小狗。”

北桉終於笑了起來:“好。”

——

一箭雙雕,哄好兩個徒弟。

清虛子心滿意足,背著手出了正廳,踱步向丹房走去。

方一轉過牆角,便見一隻小羊羔在啃他種下的花苗。

看見他,那羊羔子竟露出一臉示威的表情:叫你抱走團圓兒,把我關在外麵,害我擔心,吃光你的花!

清虛子隱約想起這是團圓兒的羊,卻還是忍不住吹胡子瞪眼:“我的花!哪兒來的羊,關後山去!送去做烤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