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卻道君不識6

雪後初霽,天光甚好,雖氣溫依舊偏低,卻抵不住街頭巷尾小販們的吆喝聲。

馬蹄噠噠,在這冰雪逐漸消融的午後,由遠及近。

我掀起車簾一角,冷然望向車外。

遠遠行來五六騎,輕車簡從。為首之人一襲銀色,俊顏緊繃,流暢的線條,滿是肅穆。

我一下子便愣在原地:“景行然……”出口的嗓音,竟有些發顫。

那人似乎也聽到了這聲幾不可聞的呼喚,深邃的眸子望向我的方向,一時之間竟與我四目相對。那般的眸光,帶著一份說不出的審視意味。

擦身而過的瞬間,他急急勒住馬,繞到我們車前,馬鞭直指馬車夫:“停車!”

*

街頭熙熙攘攘,道路中央,五六騎停止不動,馬蹄嘶鳴,白氣在空氣中彌漫。在當先之人的帶領下,身後諸人與被攔下的華麗馬車做著無言的對峙。間或有路過的人低聲議論個幾句,卻也沒有膽大的多管閑事。

馬車內,簾幕隔絕外頭的人。

壓低聲音,玄楓錦投給我一個懊惱的眼神:“瞧瞧你這惹禍的手,甩了我一耳刮子還不夠,一下子就將我們暴露了。”

會這麽快遇到景行然,我根本就沒有做好準備,也不由一急:“現在該怎麽辦?”

“也隻能讓你先吃點苦頭了,”他低眸,竟是從腰際掛著的那個兔形的玉墜子裏頭倒出一粒藥丸,“這個你先咬碎服下,嗓子會暫時沙啞。”

我依言接過服下,外頭景行然的聲音真切傳來:“霧悠?”

是帶著幾分試探的口吻。

玄楓錦給我一個放心的眼神,又在我手上迅速寫下四字——“見機行事。”

這算是哪門子的指點迷津啊?萬一景行然有意提及他和真正的霧悠之間的點滴,我卻不能應對,不就徹底地露陷嗎?那麽所做的這一切,又有何意義?我甚至是賠上了自己的那張臉……

“不想會在此處遇見公子,公子近來可還安好?”玄楓錦當先掀起車簾走下馬車,聽得他對景行然問安,竟是出門在外的尋常稱呼,隨後便欲來扶我。

手搭上他的腕際,卻被一雙鷹隼般的眸子攫取。

我心頭慌亂,擔心被景行然發現端倪再次被送到軍營充當那所謂的千夫枕萬人騎的軍妓,忙斂下眉眼做柔順狀。眼角餘光中是景行然那銀色衣袂。

豈料搭在玄楓錦腕際的手驀地一疼,便被景行然一把扯落。腰際一緊,便是他滾燙的大掌覆上,將我抱下了馬車。

“不是早就啟程進京了嗎?怎麽這會兒才到此處?”劍眉一蹙,景行然低頭望著懷裏的我,俊顏上分不清是試探,還是關切。

心裏對於玄楓錦剛剛在我掌間寫下的“見機行事”幾字暗暗鄙夷,我暗道要不要裝聾作啞索性由得玄楓錦去應對。

最終,我還是在景行然的眼神攻勢下敗下陣來。很顯然,他問的人是我。或者說,是他眼中的霧悠。

“我……”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自稱。

這霧悠顯然便是他在迎娶我之前得過盛寵的貼身婢女。尚無封號,該是自稱“奴婢”吧?

可恨玄楓錦三兩句便將她一筆帶過,回頭我得讓人好生調查一番去。

“霧悠姑娘心疾加重,又路途奔波水土不服,嗓子不適,君上可別跟姑娘置氣。”

總算是來解圍了,玄楓錦三番兩次強調“姑娘”二字,想來景行然對霧悠在意至極,那“奴婢”二字,自然是不能出口的。

故作清了清嗓子,我的聲音果真還是沙啞得聽不出本音:“君上,霧悠有愧,害君上為我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