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哄男人
她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眼底泛起一抹苦澀。就好像今天清晨在一樓吧台,她靠著蘇晚桐肩膀時提到的那樣,她喜歡許柯,非他不可的那種喜歡。
不是勝負欲上頭,也不是占有欲作祟,是難以自抑的心動,是無法放下的情感。
童依踢開被子,百無聊賴地趴在窗邊,還是剛剛看到的火燒雲,烈焰般的橙色熾熱中帶著蒼涼,蟬鳴一聲接著一聲,恍然間,童依好像回到了高三畢業的那個夏天。
那時的她剛剛高考結束,回學校收拾東西的時候,恰好從窗戶裏看見了外麵那片橘紅色的海洋,童依單手拎著書包搭在肩膀,慢慢吞吞地往樓下去。
走廊和校園裏都是畢業生的狂歡,高一的小孩滿眼期待,高二的學弟學妹卻匆匆忙忙地搬教室。她一階一階地跳下樓梯,跳到一樓的拐角處時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她漫不經心地抬眸,許柯手拿清大京大兩張錄取通知書的照片正大廳電子屏上滾動播放。
而許柯本人,就在操場的籃球架下等著她一起去參加畢業晚會。
童依揚了揚嘴角,眉眼之間帶著淺淺的笑意。她抬手將綁在腦後的長發解開,茶色卷發隨著她的動作隨意地散落在肩頭。
她不信什麽有緣無分,也不信什麽情深緣淺,這一次,她信自己的心。
童依將窗簾徹底拉開,她倚著欄杆,明豔豔的紅唇不點自朱,悠悠撲閃的長睫襯得她眸裏燦若星辰,好像昨天那個渾渾噩噩、失意神傷的海後殿下早已消失不見,此刻的她眉眼彎彎,粲然一笑的樣子,明媚如五月裏正盛開著的薔薇花。
顧南正在大廳裏給新來的服務生分配著工作,蘇晚桐坐在吧台最裏麵的位置上支著胳膊,好像在冥思苦想著什麽,兩個人見童依從樓上下來的那一刻,無一例外地放下了手頭上的事情。
“讓你別喝那麽多你不聽,頭疼不疼?胃難不難受?”蘇晚桐把一杯溫水塞到了童依手裏,雖然嘴裏嘟囔著她不聽勸,可語氣裏卻半點責怪的意思也沒有。
“難受倒是不難受,”童依認真地摸了摸肚皮,聲音裏帶著一絲調皮,“但有點餓是真的。”
“還知道餓啊?”看著她尚有心情同自己玩笑,蘇晚桐心底的那塊石頭總算落地,抬手心疼地捏了捏童依的臉頰,“就你昨天那樣,我還以為你有情飲水飽,不食人間煙火了呢!”
顧南喊了小璿來接手培訓新人的工作,也湊到了童依身邊:“童姐想吃點什麽啊,我現在讓人去買?”
看著眼前神清氣爽、沒有半分潦倒的童依,顧南和蘇晚桐都放下心來。她這人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現在這樣,明顯就是已經走了出來,早就把上一段感情的不愉快拋之腦後。
“不用了,我一會兒還有事兒。”童依擺了擺手,“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順便蹭一頓他親手做的晚飯。”
蘇晚桐隱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太對勁,聲音裏也帶了一絲遲疑:“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啊。”童依拿出氣墊補了個口紅,她今天選了一隻格外溫柔的豆沙色,看起來簡直溫婉可人,讓顧南都有些不敢認。
他隻覺得太陽像是打東邊落下一樣,明明童依現在的心情極佳,可落在顧南眼裏,卻帶著一抹難以名狀的危險,讓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
“行吧,也不瞞著你們,”她好像突然想起來了什麽,啪的一聲合上氣墊,這才有空抬眼同他們解釋,“我現在要去——哄男人。”
“嘖,是該好好哄哄了,”顧南點了點頭,“不然,童姐的魚塘怕是全都要荒蕪了。”
“喂,”童依敲了敲顧南的腦袋,“誰說我要哄他們了?”
蘇晚桐眉梢微挑,眼底閃過一抹異色,她抬起眸,看著滿臉精神的童依,心底有個名字呼之欲出,可她還沒來得及張嘴,就聽見童依一本正經地開口:“我要哄的,當然是許柯啊。”
“怎麽著,這次想明白了?”蘇晚桐的眼神有些微妙,即便童依還沒有回答,但她的心底卻早已有了答案。
“嗯。”童依垂著眸,逆著燈光,顧南有些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也自然無法猜測她現在的喜怒,所以隻能向蘇晚桐投去疑惑的目光。
他輕輕扯著蘇晚桐的衣角,腦袋也往她那邊偏了幾分,聲音格外小心:“晚桐姐,童姐她……到底想明白什麽了啊?”
可再小的聲音,也依舊被童依聽了個清清楚楚,但這一次,她到沒有嫌棄顧南熊熊燃燒著的八卦之魂,一反常態那般主動接過去了話茬:“想明白了我有多喜歡他,有多想和他有一個結果。”
“就算青春一定會有遺憾,我也不想我的遺憾與他有關。”
她揚著眉,又恢複了從前那般張揚明豔,連說話的語氣也帶著獨屬於她的囂張和肆意,讓顧南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畢竟,他也是昨天親眼見證了童依那樣失落彷徨借酒澆愁的模樣,這才一天過去,她卻能這樣快速地調整好心神,這讓他不禁在心底默默給童依豎了一個大拇指,不愧是連桀驁不馴如陸川也要避其鋒芒的童姐。
“好姐姐,”蘇晚桐大手一揮,重重地拍了拍童依的肩膀,“有魄力!”
她是真的高興,這些天童依的變化蘇晚桐都看在眼裏,準確說,從五年前童依決定要把許柯搞到手的時候開始,她這個旁觀者就已經把事情看了個清清楚楚。
這段時間以來,她都快要忘記自己小心翼翼地試探和提醒過童依多少次,但童依這樣後知後覺的性子,直到現在才終於肯承認。
“反正,”童依垂著眸,“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的結果了。”
是啊,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兩個人一別兩寬,從此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山水永不再相逢。
既然如此,她為什麽不能試試另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