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不相為謀

童依思索半天,然後點了點頭:“也行,那謝謝你啦!”

小寧擺了擺手:“沒事沒事,舉手之勞而已!”

憑著記憶,童依上了樓梯,許柯辦公室的隔壁房間亮著燈,裏麵圍著桌子坐了一圈人。大概是會議室的門沒有關,所以裏麵開會的聲音童依站在外麵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我還是認為這個案子我們不適合接,許柯,你覺得呢?”

官岩的聲音格外有辨識度,童依本來沒打算聽牆角,隻是偶然聽到了許柯的名字,便忍不住停下了正要打開他辦公室門的動作。

會議室內,大屏幕上列出來的是一個思維導圖,裏麵的法律關係箭頭很多,右下角還有若幹批注,許柯的手指輕輕叩著桌麵,卻在被官岩喊住的時候停下了動作。

所有人的視線齊齊落在他一個人身上,頂著大家的目光,許柯合上電腦,理智冷靜地開口:“這個案子,我們確實不適合接。”

他頓了頓聲音,繼續說道:“首先,這個案件看起來是企業的合並與分立所牽扯出來一係列紛爭,但實際上,其實是兩個公司實際掌控者之間的矛盾。”

官岩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許柯也放下手中的文件夾,聲音一如既往般清冷:“我昨天已經見過當事人,同時也帶去了前幾天我們所商定的初步方案,但是對方並不接納我們的建議,而且是全盤否定。”

他言簡意賅地把昨天出去會見的內容闡述了一遍,最終得出結論來:“由此可見,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和當事人的想法並不能達成一致,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

道不同,自然不相為謀。

童依握著門柄的手狠狠一顫,她眨著眼睛,沒再聽清會議室裏接下來都說了什麽,隻是一直反複回味許柯所說的這句話。

她知道,自己和許柯之間的這道鴻溝,是再也不能逃避的了。

大概是這幾天兩個人的親密無間,讓童依都快忘記當年是因為什麽才果斷決定的分手。

讀書的時候,許柯是所有人眼裏的好學生,他次次競賽拿獎,回回考試第一,連大學都是保送。他的人生順風順水,規規矩矩絕不越雷池一步,而自己肆意灑脫、任性驕縱,別人越是不希望她做什麽她就偏要試一試。

這樣的兩條平行線,本就不應該有交叉的。

會議室裏的大屏幕被關掉,人影閃動,窸窸窣窣了半天之後,開始有人走了出來。官岩手裏拿著一遝A4紙,正和身邊的一個人低聲說著什麽,卻在看見童依時停住了動作:“童姐?”

所有人都是一愣,在場的人裏,還有那天她氣勢洶洶來到房間“捉奸”時在場的四個。再往後看去,前天晚上在李牧清吧裏一起玩遊戲、親眼目睹她出手整蠱官岩的幾個實習生也在裏麵。

這樣張揚明豔的美人,隻看一眼便再難忘卻,幾個人沒怎麽費力就認了出來,所以都不由自主地看向還在會議室裏麵的許柯。

彼時,許柯正拿著一份合同跟鍾離交待著細節,大家似笑非笑的目光讓他有些不明所以,他停了聲音,疑惑地抬眸,恰好捕捉到了門口那一抹熟悉的紅裙倩影。

他放下手裏的文件,給官岩使過去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和鍾離對接,抬步向童依走去,聲音裏的清冷都少了幾分:“怎麽過來沒提前和我說?等很久了嗎?”

童依回過神來,卻明顯有些不在狀態:“我……路過。”

許柯看了一眼手表,恰好是午飯時間,想起她昨天貼在自己辦公桌上的便利貼,大概是來捉自己乖乖吃飯的:“等我一下。”

他把電腦放回了辦公室,拿起桌角的車鑰匙,就帶著童依下了樓。

“這家的魯菜不錯,應該很對你的口味。”許柯遞過去菜單,示意童依點些自己喜歡的菜品,卻見她好像有心事一般搖了搖頭,把菜單又塞回了自己的手裏。

許柯心下疑惑,隨手挑了幾道她喜歡的小炒,然後加了一份玉米濃湯,在這期間,一直有意無意地留心著她的情緒。

“遇到什麽事情了嗎?”他替童依倒了一盞清茶,把杯子輕輕放在了她麵前,聲音裏帶著淺淺的探究。

童依又搖了搖頭,扯著唇角輕聲開口:“沒有,就是有點餓,不要緊的。”

有點餓?看著她有些牽強的笑容,連眉眼之間都帶著滿滿的疲憊,他倏地記起,童依好像有低血糖的毛病。

許柯暗了暗眸,抬手拿過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從內側口袋裏拿出一顆小小的糖果攤開在掌心。

童依垂下眼睛去看,甚至一時之間忘記了該說什麽。

這顆糖果童依並不陌生,是她高中時最喜歡的那種,亮晶晶的包裝紙在燈光的折射下閃閃發光,每每吃完,童依總喜歡把它輕輕撫平,有時候還會夾在厚厚的政治課本裏。

等過段時間,包裝紙上的褶皺被厚重的書頁撫平,變成一個方方正正的四邊形,就用來疊成小巧精致的千紙鶴。她在家裏專門買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罐,為了好看,童依特意挑了一隻帶有木質瓶塞的,而裏麵封存著的,全是她上課無聊的時候偷吃糖果、然後疊好的千紙鶴。

糖果有許多種口味,童依尤其鍾愛葡萄,而現在,靜靜躺在許柯掌心的那顆,恰巧就是紫色。

童依的心口忽然有一股極其強烈的不舍和無奈,也就是這時,她好像也多少琢磨出了一點蘇晚桐那種明明痛苦,卻還是念念不忘、不肯放下的原因。

原來,真的會有那麽一個人,出現在你愛意最熾熱也最澄澈的年紀,占據你張揚肆意的年少青春。像是往平靜無波的池塘裏扔下一顆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哪怕這樣的感情最後歸於落幕,也能因為一個極小的物件,被帶回曾經轟轟烈烈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