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我在

原來,是真睡著了啊。

童依遺憾地收回手來,有些悵然若失,窗外的狂風依舊在嘶吼,一道驚雷自天際劃過,白色的閃電在夜空中格外顯眼,緊跟著就是一陣轟隆隆的雷聲。

她這下是徹底沒了心思去捉弄,乖乖地甩掉拖鞋鑽進被窩,然後關掉了床頭的小夜燈,把自己蒙在被子裏躲好。

也就是這時,剛剛童依以為睡著的男人卻突然睜開了眼,夜色如墨,許柯的卻眼底更加深沉。他還是剛剛側著身子的動作,被角也如童依所看到那樣掖得整整齊齊,但眸裏卻格沒有半分惺忪的睡意。

他有些無奈地想著,這一次,自己好像真的不知道該拿童依怎麽辦了。

有時候,許柯也覺得自己很奇怪。他邏輯縝密,心思周全,明明是在著手做事之前就會把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預料到、並且提前準備好應對策略的人,可唯獨麵對童依,他竟不止一次地想著,大不了就走一步看一步。

不應該的,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的。

許柯苦惱地閉上眼睛,企圖用他一貫的思維和邏輯理順自己和童依的關係,可不論試過多少次,最終得到的結果都是剪不斷,理還亂。

輾轉反側間,竟不知過去了多久,外麵的雨聲連綿不絕,閃光劃過天際,在狂風的裹挾之下,雨點瘋狂地拍打著窗戶上的玻璃,沉悶的聲音在漆黑的夜晚被無限放大,連許柯也忍不住抬眸去看。

七零八落的聲音漸漸變小,本以為這陣風雨已經過去,可緊隨其後的一聲巨響卻讓許柯再次皺起了眉,他明顯感覺到了身邊的人兒狠狠一顫。

順著心中的疑惑,他翻了個身,低下頭去看連腦袋也縮進被窩的童依,棉被之下,好像還在輕輕地顫抖。

“童依?”許柯試探地喊了一聲,但她卻抖得更加厲害,甚至再一次裹緊了被子,把自己蜷縮成了個團。

他大概是瘋了,竟然會覺得這樣的童依看上去小小的一隻,甚至有些可憐。

張揚明豔、不講道理,嬌縱任性又囂張叛逆的童依,也會有害怕的事情嗎?

想到這裏,許柯有些微微失神,又是一道閃電劃過,清晰之程度,即便隔著窗簾也依舊亮白如晝。他眸光一緊,幾乎沒有思考就掀了自己的被子,把正在顫抖著的小姑娘連人帶被子一起卷入懷裏。

雷聲如約而至,轟轟烈烈的聲音夾雜著呼呼的風聲,比平時多了幾分響動,許柯明顯感覺到被子底下的童依有一瞬間的僵硬。

待外麵安靜,他眨了眨眼,剛剛還糾結不已的眸裏早就恢複清明,卻遠遠沒有平日裏那般冷然如斯、淡漠疏離的模樣。

在心底輕輕歎了一口氣之後,許柯耐心地去扯童依裹住的被角,稍稍用了幾分力氣就輕鬆找到了入口。他輕手輕腳地往下拉了拉被子,露出童依蒙了一層冷汗的腦袋,伸著胳膊越過她那一側去摸床頭櫃上的抽紙,對折兩次之後,才輕柔地拭走她額角細密的水珠。

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自己,又或者正處在可怕的噩夢之中,童依長長的睫毛不住顫抖,上麵還沾染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像隻在狂風暴雨的森林裏迷路的小獸,難得露出怯懦脆弱的一麵,讓許柯徹底沒法狠下心來置之不理。

他抿了抿唇,動作極輕地將自己的被子疊好放到一邊的椅子上,然後才扯過童依緊緊抱在懷裏的被子,輕鬆地把人徹底攬進了懷裏。

其實世界上的事情那麽多,哪裏有什麽絕對的應該和不應該呢?人生那麽長,看法,性格,思維,誰也不能保證一切都是一成不變始終如初的,所以糾結這個,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意義。

許柯默默地想著,隨即敞開溫暖的懷抱,接納了童依所有的局促與不安,沉穩有力地將人護在自己羽翼之下。他一隻手攬著童依的脖頸,另一隻手繞過她身後去,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童依的後背,試圖安撫她慌亂不寧的心緒。

“我在。”

他輕聲開口,將下巴抵住童依柔軟的發絲,胡思亂想了一晚上的心底終於歸於平靜,許柯合上眼睛,這樣的場景讓他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心安,一直緊繃著的思緒一旦放鬆,困意就從四麵八方奔湧襲來。

大概是發覺了被人穩穩地圈在懷裏,童依原本急促的呼吸終於和緩,微微顫栗著的身子也不再發抖。她拱了拱腦袋,在許柯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白嫩細長的胳膊不安分地伸出被子,特別囂張地環住了他的腰。

許柯微微用力,發現並沒有什麽用處之後,也就放棄了掙紮,他閉著眼,卻不經意地彎了唇,反正從前比現在還要過分的時候都有許多,沒什麽大不了,由著她去罷了。

一夜好眠,童依難得有能夠按照正常時間醒來的時候。

她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她拉上窗簾關上壁燈,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並且裹緊了被子,在心底暗暗寬慰著自己不要害怕,一切很快就會過去。

可雷聲越發轟隆,雨勢越發盛大,她一個人苦苦地支撐著,正在瑟瑟發抖不知所措的時候,卻突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童依朦朦朧朧地記著有一道熟悉的聲音自耳畔響起,她努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卻實在架不住如潮水般洶湧的睡意,上下眼皮不斷打架,但奈何一直沒有分出勝負。

再往後,她就沉沉地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雨是什麽時候停的,風是什麽時候止的,還有……自己是什麽時候踢掉被子鑽進許柯懷裏的。

美色誤人,美色誤人啊!童依懊惱地想著,怎麽就一次次在許柯麵前把持不住,差點要把人整個拆骨入腹了呢!

她屏住呼吸,想要趁人還沒有醒來之前銷毀罪證逃離現場,卻被一股極大的力道狠狠禁錮,連翻個身都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