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肉爛在鍋裏

鬆似月從浴室出來的時候,顧之舟穿著睡袍站在落地窗前,樓下的大門口停了三輛黑色的幻影。

數十位黑衣保鏢正簇擁著顧長海下車。

顧管家垂著手恭恭敬敬站在一側。

朱雪凝厲聲嗬斥著什麽。

太遠聽不清楚。

顧管家也不惱火,隻一個勁賠笑。

顧之舟成年後就搬來了這棟房子,十多年了,這還是顧長海第一次踏足。

氤氳的白霧在他的指間輕輕繚繞,鬆似月看不清顧之舟臉上的神情。

半晌她才試探地喊了一聲:“之舟。”

顧之舟回頭,在看清鬆似月的瞬間眼神就清明起來。

他彈了彈煙灰,似乎不滿鬆似月這麽快就收拾妥當:“你急什麽?這是你的地盤,我讓管家備了早餐,你吃了再下去。”

“我吃了再下去,你不下去?”鬆似月詫異。

顧之舟沒說話,隻朝她鉤了鉤手指頭。

鬆似月走到他身邊站點。

顧之舟撫了撫她頰邊的碎發:“會演戲嗎?”

***

“夫人太太,實在不好意思,我們少奶奶昨晚高燒不退,吃了藥正在睡回籠覺,已經去請過了,她馬上就起來。”顧管家一個勁賠不是。

“發燒了?”朱雪凝碾動著佛珠,滿臉不信,“好端端的怎麽發燒了?”

“我們也不知道,少奶奶昨天半夜才回來,回來後就一直高燒不退。”

“叫醫生了沒?咳……咳……”顧長海拄著拐杖,還是一副很虛弱的樣子。

“醫生說不打緊,就是有點傷風……”

“傷風,”顧管家話還沒說完就被朱雪凝搶了去,“這孩子身體一向很好,怎麽突然就傷風了,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沒……沒什麽事……”顧管家低著頭,一副心虛的樣子。

朱雪凝還想說什麽,被顧長海按住了手,“沒事就好,你去叫那倆孩子下來,就說我們來看看他們。”

“是。”顧管家答應一聲往樓上走來。

鬆似月就是在這時候強顏歡笑下了樓:“老爺、太太,怎麽這時候過來了,是有什麽事情嗎?”

“怎麽臉色這麽不好?”朱雪凝迎上來,“聽管家說你發燒了?怎麽回事?”

“我沒事,就是最近沒怎麽睡好。”鬆似月氣若遊絲扶了扶額頭,“老爺、太太、二叔、三叔快請坐,管家,看茶。”

她瘦瘦小小地端坐在上位,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跑似的,我見猶憐。

朱雪凝和顧長海交換了一下眼神,顧雪凝咬牙開口:“怎麽不見之舟,這麽早就去公司了?”

“啊?”鬆似月微微一愣,眼尾淡淡一紅,露出恰到好處的心慌,“一早就走了,老爺、夫人來的真不是時候。”

朱雪凝沒想到鬆似月這麽護著顧之舟,微微愣了一下:“小月,你恐怕還不知道,我和老爺剛從公司過來,之舟沒在公司,連帶著左秘書都不在。”

“啊?”鬆似月故作詫異,“那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朱雪凝麵露狐疑。

“我……”鬆似月眨巴著漆黑的大眼珠,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終緩緩搖頭,“我真不知道。”

“你……”朱雪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小月,做人要有擔當,尤其像我們這樣大家族的女人,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家族的榮辱想一想,男人們嘛,行走在場麵上,難免犯糊塗,咱們可不能慣著他。”

“是,夫人說得對,”鬆似月點頭如搗蒜,“兒媳受教了。”

“你……”她油鹽不進,朱雪凝急了,“小月,你不說實話是吧,你別以為你不說實話……”

“咳、咳,”顧長海重重咳嗽兩聲,打斷朱雪凝的話,“那個小月啊,你既然嫁到我們顧家,就跟我們自己的孩子一樣,你別害怕,什麽事情都有我們給你做主。”

聞言鬆似月的身體晃了晃,但還是倔強地搖了搖頭。

顧長海淡淡瞟了朱雪凝一眼:

“小月,我隻有之舟和之威這兩個孩子,之威你是知道的,這輩子恐怕都很難再站起來,之舟是我全部的倚仗,我也就是明麵上不待見他,實際他要走了什麽彎路,我比誰都著急。”

“是,老爺拳拳之心,我和之舟都明白。”鬆似月垂著眸。

顧長海麵露欣慰:“你是好孩子,我們都明白你希望之舟好,但也別委屈了自己,有什麽事多跟家裏商量,那渾蛋玩意要是敢欺負你,我絕不饒他。”

“是,”鬆似月還是一副受氣包模樣,“謝謝老爺,謝謝夫人。”

她姿態謙卑,語氣克製,問一句答一句,就是不往點子上說。

饒是見慣大場麵的顧長海也沉不住氣了:“那你給我們說說,之舟去哪裏了?”

“我……”鬆似月眼眶一紅,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微微一眨,跟著砸下一顆晶瑩剔透的眼淚下來,“我……我不知道。”

“傻丫頭,”朱雪凝一臉慈愛,“你怎麽還護著他?咱們是一家人,肉爛在鍋裏,你怎麽這麽糊塗?”

“是,是,夫人教訓的是。”鬆似月低垂著頭,隨手抹了一把眼睛,眼淚卻越抹越多。

顧長海似乎不耐煩了,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拄:“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們老了不中用了……”

說完搖搖晃晃站起來就往外走。

一直沉默不語的顧長江終於說話了:“小月,你怎麽這麽糊塗,既然我們來了,肯定是要聽到風聲要幫助你們的,你一定要讓這醜聞張翅膀飛滿臨江城才願意說實話?”

“二叔,不是我不說實話,實在是……實在是這件事……”鬆似月似乎很難以啟齒,死死咬著嘴唇,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簌簌跌落下來。

顧長河猛一跺腳,看不下去了:“大哥、二哥、大嫂,到底什麽事把這丫頭難成這樣?咱們幾個老的,有什麽話就直說唄。”

顧長海這才回頭,痛心疾首看著鬆似月:“小月,你三叔話糙理不糙,我們是一家人。”

鬆似月心想,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她麵不改色,直到顧長海長歎一聲,顫顫巍巍走到門口,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老爺、太太,之舟他……之舟他被警察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