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無法放棄
龐蔓這句問話,讓對麵的白東風啞口無言,支支吾吾,找了個借口就掛斷了。
龐蔓對著電話愣了半天好笑的,白東風以前也不是沒和她抱怨過白鳳,說他姑姑什麽都專權,明明沒有子女就他一個侄子,也不放權。
這一點確實,白東風這幾年也想自己攏生意,可白鳳查賬查的厲害,嚴格。他想扣出來一點錢都難。幹了這麽多年,名聲倒有,下八裏街的白總,和朋友們也吆五喝六,但內裏都是白鳳把著,別人不知道,龐蔓卻是知道的。
她勸白東風要麽就好好孝順姑姑,將來東西肯定給他,現在不比以前好多了,沒他姑姑他還什麽都不是呢。
要麽就自己破釜沉舟幹一把。
但白東風的性格向來猶猶豫豫,再有,龐蔓知道他對姑姑還是很順從的,從對待她的態度上就能看出來。白東風一直挺怕白鳳的。
要是沒他姑姑,他走不到今天這個位置。白東風是個對身家權利看得很重的人,所以打電話來質問她,倒也能理解。
龐蔓歎息著,看時間差不多了,出去買早飯。
可剛下樓,又接到了護工的微信。她給謝晨鳴請的護工,經常發來信息,要麽是拍的照片,要麽就是醫生的建議。
龐蔓想了想,索性拐到隔壁康複中心的樓去了,算起來,她很久沒來看謝晨鳴了。
最新一條信息說是,主治醫生要見龐蔓,她直接去了醫生辦公室。
那個大夫看到龐蔓歎了口氣,“很久沒來了啊。”
龐蔓尷尬的笑笑,坐下來,
“上次和你說了,器官衰竭的事,雖你要保守治療用了進口藥,但腎髒衰竭嚴重,後續如果換腎需要配型之類的,非常麻煩,而且費用極高。”
醫生看著龐蔓很機械化的說出來,但尾音滿是無奈。
醫生知道龐蔓,她和丈夫謝晨鳴的事整個康複中心的老人都知道,十年了,多少人勸她放棄,她都不肯。
明明醒來的可能幾乎沒有了,可她就是不肯放手,哪怕往裏麵花了很多錢,她都堅持。年紀輕輕熬到現在。
不過康複中心的人也注意到近來一直是護工照顧,她本人來的少了。所以紛紛猜測,是不是要放棄了。但大家都覺得這反而是好事。
龐蔓看著醫生,沒說什麽。
醫生知道她的態度,“那後續配型需要,你丈夫家屬什麽時候來做?”
“如果沒有家屬呢?”
這一點醫生是知道的,所以才和她說,其實是希望她能放棄。
醫生看著她,“沒家屬,社會配型,就很難了。”
龐蔓低下頭,“還是先保守治療吧。”
“這一次不同以往。”
醫生將報告遞給她,“腎髒衰竭的很嚴重,如果不做配型移植,最多幾個月了。保守治療已經不頂用了。最好的進口藥都已經用過了。”
醫生沒往下說,龐蔓點著頭,“我再考慮一下。”
“要考慮多久?”醫生追問道,龐蔓想笑一笑,卻笑不出來。
其實她早就做好了這一天的準備,在醫生一次一次詢問下。
但每次都逃避說先保守治療吧,直到現在拖不過去了。
龐蔓心中沒有預料的悲傷或者解脫,怎麽說呢,知道一家喜歡的店要倒閉了,哪怕很多年不去這家店了,仍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考慮,一周行嗎?”
醫生點點頭,收回目光,“家屬還是早做決斷比較好。”
別的話醫生也不好說了。
龐蔓走出醫生辦公室,去了謝晨鳴的病房,護工看到她來,就出去了。
龐蔓坐在床邊上,用手摸著謝晨鳴的臉,半晌,“晨鳴,我若是放棄你了,你會不會怪我?”
龐蔓聲音輕透,可病**的人不會回應她的。
她把臉貼在他手背上,“我遇到了一個喜歡的人,晨鳴,十年了,我知道了你的身世,知道了也許我們小時候就認識,也知道你當初是想帶我走。我們的相遇不是偶然。
我都知道了。也都過去了。”
龐蔓起身幫他像以前一樣按摩著肌肉,她想說分手,可沒想到這兩個字到嘴邊,那麽難說出口。
見不到時還好,可一見到他,那種濃烈的說不上來的感覺就爬上心頭。
就如她第一次見到謝晨鳴時。
遙遙的看到他,他也看到她。他遲疑了兩秒,穿過人群走向她,抓住要和她爭執的攤販手腕。
然後拉著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晨鳴,我們,分,分手。”
她真的說不出,明明想的好好地,明明告訴自己別做那三心二意的女人。
十年夠了,不管當初如何,該分手了。
可不知為什麽見到謝晨鳴這張臉,她就說不出來。
龐蔓第三次鼓起勇氣,想說分手二字的時候,謝晨鳴的監測儀突然響了。
一下將她從那種情緒中剝離出來,瞪著眼睛,驚訝的看著監測儀,而**的人不住的抖動。
門外的護工聽見了,跑進來按了鈴,焦急的叫大夫。
很快醫生護士湧進來,龐蔓似乎失去了五識般呆愣在那,看著醫生過來搶救檢查,她被推出病房外,護工在和她說什麽,她完全聽不見。
龐蔓隻覺得呼吸困難,怎麽人突然就?
她想到是自己說分手,所以他生她的氣了?
想到這一點,無盡的窒息感堆積在胸口。
她突然頭疼欲裂,腦海中閃過和謝晨鳴在一起的時候,她望著他的目光,她看著他仿佛全世界就在眼前。那份在意,龐蔓在多少年後的現在才明白自己沒有宣於口的愛,是多麽濃烈,那是多年後,就算再次心動也不曾有過的漣漪。
年少時候的愛戀,那麽單純,可此時看卻夾雜著太多愛恨情仇。
但龐蔓清晰的知道,她這輩子再也不會遇見一個人,能讓她像對謝晨鳴那樣,刻骨銘心。餘之野都不行。
龐蔓什麽都聽不見了,此時她覺得無盡羞愧。
謝晨鳴真的要死了嗎?真的嗎?那自己是凶手啊,他其實都聽得見吧。書上說了,有一部分植物人患者,是聽得見外麵的聲音感知得到的。
他在怨她說分手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龐蔓心中無盡的自責與疼痛,一下跌在地上,此時此刻她隻求謝晨鳴別這樣離開,求各路神明原諒她。
護工過來拉她。
龐蔓卻已經崩潰,來之前她想好了,明明看不見的時候做好了準備,可當真的看到他這樣離去,她接受不了。
護工阿姨心疼的拍著她,良久她才回過神來。
“龐小姐,你沒事了吧?”
龐蔓臉色蒼白的點頭。
“剛才你暈過去了,嚇死我了,醫生說你太激動了,放心,謝先生已經脫離危險了。”
龐蔓聽到這句,喜極而泣,去病房看他。
謝晨鳴還像之前一樣躺在那,呼吸勻稱。
仿佛剛才一切都隻是她做的一場噩夢。
龐蔓終於忍不住的啜泣起來。
老護工歎息著安慰道,“龐小姐,都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啊,這真是折磨人。我理解,我之所以做護工,是因早些年我老頭子也是這般。
那些年中我恨他怨他,哀歎自己的命苦,可就是不願意放棄,總想著他活著,躺在那,就有奔頭。割舍不開,可也知道耗著都是徒勞。
自己舍不得放手,要他自己挺不住了,才長舒口氣,像是服刑一樣。
這植物人的家屬啊,就和被判了刑一樣,刑期多少,哪是自己說了算的。”
老護工哀歎著拍著龐蔓的背。
龐蔓出神的看著謝晨鳴,“阿姨,我有的時候真的希望他死了算了,他自己死了,這樣我不用背負心裏的罪責,也解脫了。你說我,這樣想是不是很壞?”
“這是人之常情,不是壞,龐小姐,你盡力了。”
“我也以為我盡力了,可其實並沒有。”
他腎衰竭,她想放棄了,可剛剛的突然搶救,讓她無比難受,甚至覺得現實在扇她的耳光。她根本沒盡到最後的力。以前不知謝晨鳴的身世,以為他是孤兒,她沒辦法。
可現在知道了,謝晨鳴的父親也許還活在世上。
自己不去努努力嗎?
“龐小姐,你不會是想給他換腎吧,不說成功幾率有多大。謝先生這個樣子,哪個親屬會同意?就算是親爹親媽也不一定會為這樣的兒子舍一顆腎,就算換了,他也不一定醒的過來,不一定能活下來。”
龐蔓垂著頭沒說話,她又何嚐不知道呢。
心煩意亂的從康複中心出來,才發現自己這一耽誤,已經上午十點多了,看手機有餘之野幾個未接來電。
她也不想回,龐蔓十分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個猶豫的女人,根本沒自己說的那麽瀟灑幹脆。
她深知這樣對餘之野不公平,可她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了。
在醫院樓下坐了一會,打了老陳的電話,根據之前許文華的資料,說想找找當時許文華傍上的那個南方商人,當時這個商人的原配追打許文華,她為了保住孩子,以後過好日子,才跑到默縣的。說明她肚子裏的那個孩子就是南方富商的。
龐蔓都想好了,就打聽一下,找到了問一嘴人家不同意,就算了。自己也算盡力了,但要是不問,就是她沒做到份上,她原諒不了自己。
最多再熬三個月,大家都解脫了。
和老陳交代完,她才回了餘之野的電話。
餘之野那邊似乎很忙,接到電話讓她趕緊回去,閔長河那邊有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