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這世間若有神明
“還不說是吧！”
沈裴氣的麵如土色，抬起另一邊的拳頭，對著陳覺的臉就要打下去！
旁邊的江太醫猛地咬牙，不忍去看！
沈裴這一拳下去，隻怕陳覺立刻就命喪黃泉了！
“長衣。”
千鈞一發之際，院子裏傳來一人渾厚的聲音，沈裴停住動作，聽出這聲音的主人，不快的轉頭看過去，竟然是鹹郡王和陳易安！
“爹！”
陳易安見陳覺如此，不由分說的跑了過來，竟然將沈裴給推開了，他擋在陳覺身前，抬頭看著沈裴的臉，不可置信！
真的是韓衣！
不對，是沈裴，是當今國舅！
是那位九州魔星！
陳易安氣血攻心，眼前黑了黑，深吸了幾口氣才穩定住了情緒。
本以為‘韓衣’就夠難對付的了，沒想到居然是沈裴！
沈裴啊！
他拿什麽去和沈裴拚！
“還請沈將軍恕罪！宋玉在我家是雖然頗有苛責，但我們的確沒對她做過什麽！”陳易安雙目刺紅像是急眼了的豺狼，嘴裏則堅持著說道。
但他心裏有些虛。
當日毒殺宋玉的時候，不知道喬氏是用了什麽毒藥，難不成是這次發作了從前的病根兒？
陳覺痛的幾乎要失去意識！
“那毒藥是宋玉自己吃下去的，這滿屋的人都看到了，你總不能無處發泄，拿一個小小的配藥師撒氣吧。”鹹郡王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這滿屋裏，隻有他和魏賢妃不懼怕沈裴了。
江太醫也鬆了口氣。
今天可是太亂了。
他躲在角落裏，不敢多說一句。
畢竟宋玉吃下去的毒藥是自己親手調配的。
“我知道你素來濫殺無辜，可是陳覺是易安的爹，是吉成未來的公父，你動不得。”
鹹郡王站在沈裴麵前，他寬碩的身形猶如一座大山。
沈裴微微眯眼，強行聚攏著理智，冷笑一下，甚是不屑的仰了仰下巴：“那又如何？若是宋玉出了什麽事，你們都得死。”
“放肆！”鹹郡王絲毫不懼，瞪著眼睛說道，“沒大沒小的東西！”
話音未落，沈裴驟然抬拳，衝著鹹郡王的麵門擊去！
速度之快，帶著衣袖獵獵的聲音！
鹹郡王瞳仁微縮，下意識的抬手接住，卻被震得胳膊發麻，前胸發痛，他皺眉，氣息有些不穩，知道這小子武功超絕，卻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厲害。
光是接下這一招，鹹郡王便已經渾身發痛，可他不能輸了氣勢，這才強撐著說道：“有這時間你還不如去看看那個小丫頭，活著……準備後事吧。”
沈裴羽睫輕顫，回了屋裏，一眾太醫都手足無措，楚太醫搖搖頭，隻怕現在任何法子都無濟於事了，他回頭，對著沈裴痛苦的低下了頭。
沈裴的手一抖，有那麽一刻停止了呼吸。
瞥眼軟榻上的宋玉，腦袋裏一直緊繃著的弦忽然‘啪’的一下，斷裂了。
“宋玉……宋玉……”
沈裴像是魔怔了一般，喃喃著她的名字，可軟榻上的人早已經魂斷。
陳易安將陳覺扶了起來，看向裏屋。
宋玉的手臂垂在旁邊，細的可怕。
可沈裴……沈裴居然……愛上了她……
不知怎的，陳易安似乎看到一片碩大的積雨雲，正衝著自己蔓延而來……
=====
沈府的家祠外麵，靈風敲了敲門，裏麵並沒有人回應，他無奈的皺眉，回頭看了一眼台階下麵，端著飯食的錢叔，搖了搖頭。
錢叔見狀，歎了口氣，心裏又急：“這都兩天了，再這麽不吃飯的話，將軍的身子怎麽能撐得住啊，這不是要把身體給熬壞了嗎？”
靈風的手再次撫上家祠的門，不知道要不要私闖進去。
這是他一直以來最擔心的。
他知道沈裴喜歡宋玉，卻不知道他對宋玉的感情居然有這麽深。
兩天兩夜了。
“夠了，這樣下去怎麽得了，將軍是什麽人，怎麽能為了一個孤女如此！”錢叔實在是受不了了，沈裴可是他親眼看著長起來的，在他心裏，別說是宋玉了，就是天上來的仙子也配不上，幹脆要上前推門，卻被靈風伸胳膊攔住了。
“你幹什麽？我可告訴你，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錢叔瞪著眼睛，蒼老的神色裏滿是擔憂，看架勢，是一定要進去不可了。
靈風也心急如焚，可是麵上看著沒什麽表情。
“我來。”
靈風也忍耐力也到了極限。
即便沈裴是鐵打的，這樣也不行！
靈風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門，嘎吱一聲，裏麵透出來一股冷意，還有檀香的燃燒味道。
靈風一愣，遲疑了片刻，才抬腳走了進去。
家祠的香爐上插著香，正在徐徐的燃燒著。
而四周的地上，堆著大量已經變成灰燼的香灰。
靈風瞳孔微震。
沈裴跪在蒲團上，懷裏抱著已經死去的宋玉，這可是大夏天啊，靈風有些擔心，隻怕宋玉的屍身已經開始腐爛了，可是當他靠近的時候，卻見宋玉的樣子和死的時候一模一樣。
靈風心下狐疑，頓了頓，在沈裴的身後跪了下來。
“少主，宋姑娘已經去了，斯人已逝，讓她安息吧。”靈風壯著膽子開口，“屬下知道您……可是您這樣……也無濟於事啊。”
沈裴沒說話，香爐裏的檀香燃盡了，他猶如行屍走肉一般重新續上了一根。
低下頭，沈裴腥紅的眼睛落在宋玉的臉上，不舍得離開。
靈風心都在抖：“少主……您不是從來……”
“是，我不信神佛，我也不懼鬼神。”
沈裴終於開口，聲音帶著幹澀的沙啞，還有自嘲的譏諷：“可是……我現在……隻希望我沈家的先祖能顯靈……我希望……這世間有外物……可以救她……即便是……即便是讓我死……也別讓她……別讓她離開我……”
靈風牙關打顫，痛苦的低下頭去：“少主……”
沈裴抬起頭來，麵容憔悴，帶著些歇斯底裏的樣子，他放下宋玉，頹廢的起身，看著那一排排的祖宗靈位，突然恨意橫升，一腳將香爐踹翻，拿起其中一個靈牌就砸了過去！
“該死！都該死！快就她！快救救她！”沈裴像是瘋了一般。
靈風暗道不好，正要起身，門口一個黑影跑了進來，是錢叔，他不管不顧，不怕被沈裴誤傷，上前死死的抱住這人，痛哭流涕道：“少爺！少爺你冷靜！宋姑娘已經走了！人死不能複生！就讓她安心的去吧！”
“把宋玉還給我！把宋玉還給我！”
沈裴失力的跌坐在地，重新爬回宋玉的身邊，愛惜的將她抱在懷裏。
從來隻見沈裴意氣風發，何時見過他如此失魂落魄，錢叔滿心難耐，可是看著宋玉的樣子，他和靈風一樣覺得奇怪無比。
這麽熱的天，屍體不但沒有腐爛，甚至也沒有僵硬，還保持著活人的柔軟。
這實在是不對勁兒啊。
“少爺……”錢叔說，“宋姑娘是不是有些……”
“別碰她！”
沈裴見錢叔伸手，下意識的應激怒吼，用身子擋住懷裏的宋玉，像是一個心愛的娃娃：“都給我滾！滾開！誰也別碰她！誰都不行！”
錢叔皺眉，看了一眼靈風，那人了然，二話不說上前一掌擊在沈裴的後頸子！
沈裴疲憊至極，身體狀況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頓時暈了過去。
錢叔大鬆了口氣，急忙喊人過來將其抬回臥室，回頭看著倒在地上的宋玉，有些遲疑：“宋姑娘該怎麽辦？要直接下葬了嗎？”
靈風搖頭，既然宋玉的屍身還沒有腐爛，還是等到沈裴行了再安排吧。
他將宋玉抱起來，掌心卻在貼著宋玉後背的時候感受到了什麽，猛然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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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三日後，沈裴在**幽然轉醒，眼皮似有千斤沉，光是睜眼就已經虛脫了，他輕呼了幾口氣，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猛地撐身坐起來喊道：“人呢！人呢！”
靈風聞聲進了屋子，見她樣子就知道發生了什麽，急忙說道：“少主您醒了？”
“宋玉呢！宋玉呢！”
沈裴瞪著眼睛，渾身都在抖。
他的心裏已經認定，這些人趁著自己昏迷，將宋玉私自給下葬了！
“你們是不是把宋玉葬下了！是不是！”沈裴的怒火在屋內蔓延，幾乎燒到了靈風的眼前。
“她醒了。”靈風說。
沈裴頓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氣極反笑：“什麽？”
靈風點點頭，正色道：“您昏迷的那天晚上她就醒了，屬下去請了楚太醫來，她的身體沒什麽大礙，休息了兩天就開始下地了，這會兒正在廂房歇著呢。”
沈裴皺眉。
靈風知道他不會信，重複道：“她是真的醒了。”
沈裴微咽口水，沉默了片刻，直接掀開被子，踉蹌著下了床，不顧靈風的阻攔，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廂房，門被推開，裏麵卻空無一人！
窗子看著，窗簾隨風搖曳，旁邊的架子**，錦被是掀開的。
沈裴羽睫顫抖，上前兩步摸了摸，被窩還是熱的。
還有那軟枕一角的褶皺。
宋玉睡覺喜歡抓著枕頭角。
沈裴的渾身都像是針紮，激動太過，氣血上湧，忍不住坐了下來，急喘著氣。
“喝口水吧。”
視線內突然闖進一隻雪白的手，攥著一隻極好的青釉茶杯。
沈裴渾然一緊，不敢回頭。
生怕這是一場夢。
隻要醒來……拿著酒杯的這人就會消失不見，他就要回到那個冷冰冰的，沒有宋玉的現實中獨自痛苦著。
如果這是一場夢，那就永遠都不要醒來，千萬……
“怎麽了？”
那隻手把茶杯往前遞了遞。
沈裴總算是鼓起勇氣抬起了頭。
少女憔悴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病色，眼神卻還是印象中的明亮，那日可怖的屍斑也全然消退，帶著疑惑的笑容看著自己，略微歪頭，冗長的青絲傾瀉，如瀑布一般。
沈裴的瞳孔深處全是宋玉。
他咬牙，一把將宋玉抱在懷裏，耳朵貼著她的胸口，聽到那砰砰的心跳聲，沈裴的身子才逐漸放鬆下來，鼻腔酸澀，淚如雨下。
“不是夢啊。”沈裴哽咽著。
宋玉失笑，不知為何，也環住了他的脖頸：“你就這麽怕我死？”
“怕。”
沈裴說：“我寧可是自己死。”
宋玉聽到這句話，心突然像是被針紮了，痛得要死。
“宋玉，不要離開我。”
沈裴重新抬起頭，眼神恐慌而謹慎，更有滾燙的淚含在其中，手上的動作更是不敢用力，生怕一個呼吸，宋玉就那樣隨風逝去了。
“你給我多少錢啊。”宋玉本意是開玩笑，她可未料到沈裴會哭。
“錢給你，命也給你，什麽都給你，別離開我，別不要我。”
沈裴說著，一顆碩大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求求你……宋玉……”
宋玉呼吸一滯，抹去他的淚水，心裏像是出現個裂縫，裏麵有什麽東西在噴湧，而她根本無法阻止，隻得下意識的用手攥住胸口，難受的緊。
沈裴以為她不舒服，趕緊按住她坐下，關切道：“怎麽了？我馬上去讓人叫楚太醫！”
“沒事沒事。”
宋玉見他慌亂，忙安撫道：“我沒事。”
沈裴不放心，執意要如此。
“沈裴！”
宋玉拉住他的手，卻是一愣，這才幾天，沈裴居然瘦了這麽多。
沈裴轉頭，看著她清美的臉龐，忍不住伸手撫摸，那帶著糙礪的指腹摩挲過肌膚，宋玉的渾身都在顫栗，耳根也一寸寸的紅了起來，無措的躲避著他的視線。
“宋玉。”
沈裴俯身，抵住她的額頭，輕聲道：“讓我做你一輩子的靠山，好嗎？”
這是……表白？
宋玉有些蒙，整個人慌亂不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活了三輩子，這還是第一次被人表白。
“沈裴我……唔……”
話沒說完，唇瓣被沈裴銜住，宋玉瞪大雙眼，為難的將這人推開：“你……”
沈裴灼熱的視線照進宋玉的眼底，他抬著宋玉的下巴，一字一頓的說道：“宋玉，我喜歡你，做我的姑娘，讓我護著你一輩子，好不好？”
宋玉狠狠的咽了下口水，人生第一次慌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