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欲擒

巴蜀自古就是富饒之地，城中店肆林立，到處都寫滿了繁華的喧囂。街邊有一名叫樂豐的客棧，客棧房間內，傾城三人圍坐在桌前麵麵相覷。

林綰忍不住先開了口，帶著央求之意：“二位大俠，我師兄一會又要來催我回家了，你們想到什麽辦法沒有啊？”

傾城偷偷瞄了白竹衣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倒是有一計，隻是不知當事人是否願意配合。”

林綰立時雙眼發光，催促她說來聽聽。白竹衣卻冷哼一聲，不帶絲毫猶豫地拒絕：“不願。”

傾城將凳子往林綰這邊挪了挪，扒在她耳邊小聲叨叨：“其實可以這樣，你師兄已經認為你與白竹衣有些情意，你不如將計就計，直接在林家主麵前認下此事。白竹衣好歹是個同輩翹楚，背後又是臨川白家，可一點不比那謝坤差。最重要的是，你說你心悅於他，厭惡謝坤，林家主肯定也要為你的終身幸福考慮不是？說不定就同意你與謝家退婚啦。”

林綰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抬眼一看白竹衣，被他冷冰冰的眼神凍得一哆嗦，頓時又猶豫起來：“可是看白公子這樣子，是決計不會答應的呀。”

傾城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你回家去說，他還能去你家把你的嘴堵住不成？”

白竹衣屈指敲敲桌子，好心提醒她：“我聽得到。”

傾城皺起眉頭瞥他一眼，忍不住抱怨：“林小姐有何不好，你們倆家世匹配，相貌登對，這傳出去你也並不吃虧吧？”

白竹衣抿著唇一言不發，隻覺胸中憋悶非常，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誰知傾城那張小嘴還在叭叭：“不要總是擺出一副被人占了便宜的樣子，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給出個主意啊，就會在一邊潑冷水。”

白竹衣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在傾城的語言攻擊下保持冷靜，出言分析道：“林謝兩家的婚約訂下已逾二十年，關乎著兩個家族的同盟，其中利益盤根錯節，絕非林小姐一個所謂的心上人可以打破。更何況對象是背靠臨川白家的我，林家主不可能允許白家牽涉其中，你就算去說，她也是斷然不會答應的。”

他條條鋪陳，說得有理有據，傾城也不由得被他說服。自己初時隻是單純的認為，可以用年少時的愛意打動林南霜，現下想來，確實沒有考慮到家族之間的利益糾纏，此計行不通。

見傾城終於不再繼續糾結那勞什子假扮情郎的事，白竹衣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

隻是林綰剛剛燃起的希望再次破滅，她欲哭無淚道：“為什麽偏偏要是我，林霽要是個姑娘就好了，可以讓他替我嫁給謝坤。”

聽他提起同胞弟弟，白竹衣驀地問道：“林二公子武藝如何？”

“林霽呀，他不喜歡赤羽鞭，一心同父親習劍，至於水平嘛……”林綰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自誇，同白竹衣說了實話：“他的功夫比我厲害些。”

白竹衣又問：“比之謝坤如何？”

林綰自鼻孔中哼出聲，神情俱是不屑，十分自信地答道：“林霽肯定比他要強。”

白竹衣再次向她確認：“他們二人此前可有交手？”

林綰搖搖頭：“我們大概有四五年未見過謝坤了，就算比試過，也都是孩子時的事了。”

白竹衣沉吟片刻，忽道：“我有一計，不知林小姐是否願意一試。”

林綰立刻向他投來熱切的目光。白竹衣被她嚇得下意識向後躲了躲，忙咳嗽一聲掩飾尷尬：“牽涉到家族利益的聯姻，若非其中一方觸及底線，很難被輕易改變。謝二公子我正巧接觸過幾次，他的乾坤掌的確深得謝家主真傳，在江湖上也已經小有名氣。但謝家主似乎對他不是很滿意，反而更加中意他的大哥謝堯。”

“白公子說得不錯。”說起謝家舊事，林綰如數家珍，“謝堯的母親身子骨一向不好，在謝堯年紀還不大的時候便撒手人寰。之後不久，謝家主娶了現在的續弦夫人，也就是謝坤的母親。但謝家主是個念舊之人，至今仍十分思念逝去的原配，對謝堯也是萬分寵愛，厚此薄彼，便冷落了謝坤。”

白竹衣微微頷首：“原來如此。林小姐對謝家的確非常了解，之前對謝二公子的評價雖然有些偏見，但大體還是有跡可循的。謝坤此人，家世顯赫，武藝也是個中翹楚，因而驕傲自負。又因父親處處偏愛兄長，養成了錙銖必較的性格，且目中無人，處事衝動，總的來說就是——”他頓了頓，緩緩吐出八個字：“頭腦簡單，比較好騙。”

傾城被他這番評價逗得合不攏嘴，林綰忍不住豎起大拇指：“白公子觀察入微，總結到位，佩服佩服。”

被迫在人後說了謝坤的壞話，白竹衣臉皮薄，耳根已泛起了紅暈。他微一垂目，繼續說道：“林小姐想要林家主同意退婚，就要想辦法讓謝二公子在她麵前觸碰底線。你可知林家主平素最不喜什麽？”

林綰托著腮想了一會，道：“母親最恨家族受辱。”

白竹衣撫掌說道：“那我們便由此下手。”

林綰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讓謝坤在母親麵前說林家壞話？這怎麽可能，謝坤雖然人傻，但也沒傻到這個程度吧？”

白竹衣從容一笑：“林小姐且聽，此計名為：欲擒故縱。”

林綰隨吳鵬展離開客棧時，還沒從白竹衣的話裏緩過神來。身後隱約飄來了客棧大堂中說書先生的聲音：“……隻見那代雲深輕叱一聲，裁雲劍應聲出鞘，白鶴軒讚道‘好劍’，二人挽起劍花，同時出手。瑤光劍法與抱月劍法皆為傳世之劍，此二人交手，一時間隻見雷火通天，天地轟鳴，百獸退散。那場大戰持續了一天一夜，無人知曉最終的輸贏結果，隻知那一戰後，代雲深與白鶴軒便結為異姓兄弟，成為一段江湖佳話……”

江湖上何時又開始講這些有關瑤光劍仙的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