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逃婚 上
兩人到達蜀中時已是深夜，這個時辰顯然是進不去城的，隻能在城外的樹林裏露宿一晚，等待清晨城門開啟。
雖然已過春分，但夜裏還是有些許寒冷。白竹衣輕車熟路地生起個火堆，傾城坐在火堆旁，將手向前伸，總算感覺到了久違的溫度。她借著火光打量火堆對麵的白竹衣，這位公子平日裏總在笑，如春風一般和煦，但他此刻似乎是在出神，神色十分淡漠，雙唇微抿著，幽深的眸中映著兩團跳躍的火。
傾城不由得想起那日清涼寨中他提劍而來的樣子，周身冰冷、神色疏離，隻覺得壓迫感撲麵而來。雖然他不願吐露，但他一定與翠微居的慘案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隻是，他一個江南四大家的晚生後輩，為何會與翠微劍派扯上關係？
還有那個自稱為代雲深之徒的神秘少女代月，也恰巧選擇在十五年後的今天帶著《瑤光劍譜》重現江湖。並且不論是被迫還是自願，她都再次將瑤光劍以及翠微劍派帶回大眾的視野之中。掀起昔日舊案，她究竟有何目的？
傾城在心中暗暗思索著他們二人之間的聯係，腦子已經擰成了一股漿糊，隻道這江湖之事著實複雜，真叫人頭疼。
那邊白竹衣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有人過來了。”
傾城側耳細聽，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尖叫，是個年輕少女的聲音，且距離他們並不太遠。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握緊自己的劍緩緩站起身，白竹衣無聲無息地來到傾城身前，右手已搭在了劍柄上。
二人屏住呼吸，一時間，隻能聽得火苗炸起的“劈啪”聲。淩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聲音的主人似乎是在躲避什麽，在林中沒有目的地亂跑。離得近了些，她似是發現了這邊的火光，腳步聲猛地一頓，猶豫片刻後，又再次向二人的方向靠近。
待她走近些，傾城終於看清了來人，那姑娘披著件煙青色大氅，露出的裙擺似乎是孔雀錦製成的百花裙，鬢間點綴著一支岫玉發簪，渾身上下就寫著兩個字：有錢。
傾城試探發問：“姑娘這是遇上打劫的了？”
三人圍坐在火堆前，沒人說話，場麵一時有些尷尬。傾城左看看右看看，見那姑娘一臉煩悶，白竹衣也沒有主動搭茬的意思，隻好清清嗓子自己上了：“姑娘方才說，自己是為了逃婚才離家出走的，那有沒有考慮過接下來要去哪？”
有錢姑娘搖搖頭，雙臂環抱膝間，望著麵前跳躍的火苗，神色十分委屈：“我從沒出過遠門，不知道能去哪裏，我隻知道，這個家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我娘隻會讓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她從來都不考慮我的感受。”
傾城沒經曆過父母逼婚這樣的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想了想隻能問道：“你說你不喜歡定親之人，是已經有心上人了嗎？”
“我隻是單純的討厭他。”那姑娘一提起未來夫婿，恨不得將牙都咬碎了，“小時候他就是個招人煩的瘦猴子，長大了肯定也好不到哪去。自大狂、自私鬼，還愛到處拈花惹草，我呸！”
傾城恍然大悟：“人品不行，不可托付終身。”
姑娘又道：“他長得也不好看，小時候尖嘴猴腮，長大了倒是不似個瘦麻杆了，可整個人黑黝黝的，那眼睛使勁瞪大了都瞧不見，像是塊沒打洞的煤餅。”
傾城幫她總結：“外貌欠佳，難以日夜相對。”
姑娘繼續控訴道：“而且他家離我家很遠，我要是嫁過去，就很難再回家了，一輩子一個人孤苦伶仃、寄人籬下，淒慘至極！”
傾城點點頭深以為然：“還要遠嫁，不妥不妥。”
姑娘越說越委屈，扁扁嘴就要落淚：“我怎麽會跟這樣的人定親，我死都不可能嫁給他！”
“誒，你別哭啊！”傾城本來捧哏捧得正高興，見她要哭，登時手忙腳亂，趕緊伸手推推一直閉口不言的白竹衣，向他求助，“你也說句話，我們幫幫這姑娘吧。”
白竹衣方才在旁邊聽得有些走神，突然被傾城拖進對話裏，一時怔忡，見那姑娘也滿眼淚花地瞧了過來，隻得沉吟片刻，道：“如今你離家出走，已經使此事失去了回旋的餘地，現下你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麽服軟回家，依父母之命嫁人；要麽徹底離開，表明自己的態度。”
“走就走，本小姐離了他們，還能餓死不成。”那姑娘方才還淚眼婆娑，這會一伸手將淚水擦幹，還帶著鼻音，甕聲甕氣地嚷嚷，“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什麽林家謝家，有什麽大不了的，本小姐靠自己也能在江湖上闖出一番名堂！”
她話音剛落，傾城與白竹衣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原來是林家的千金！
林南霜孕中曾與謝家家主謝廣聞定下娃娃親，若此胎是個女兒，便與謝家結為親家。最終林南霜誕下一對雙生子，女兒便許配給了謝廣聞的兒子。看來麵前這位錦衣華服的大小姐，就是林南霜的女兒林綰，而那被林綰嫌棄得一無是處的未婚夫婿，就是謝廣聞的兒子謝坤。
林綰還要再繼續說些豪言壯誌，白竹衣卻突然抬起手掌示意她噤聲。傾城細聽那窸窣的腳步聲，來的至少有十來人，八成是林家弟子，奉命出來尋找林綰的。
白竹衣眼疾手快，用沙土將火堆熄滅，拉拉傾城的衣袖，示意她往這邊走。三人躡手躡腳來到一旁的雜草堆裏隱藏蹤跡，不多時，一隊人舉著火把走了過來，見到地上有生火的痕跡，打頭的吩咐手下在此附近分頭尋找。
傾城戳戳白竹衣的胳膊，用眼神問他：咋辦？
白竹衣兩手一攤：涼拌！
這麽多人在找林綰，躲是一定躲不過去的。要麽乖乖跟他們回去，要麽……
白竹衣這邊心裏還沒要麽完，林綰那廂已經自己跳出去了，傾城伸手去抓，也隻抓到了林小姐衣擺上的一撮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