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啊...好痛......!

司徒斂幾乎在一瞬間僵住了。

他緊盯著程錦宜的側臉,不自覺咽了一下喉頭,聲音發緊:“什麽意思?”

程錦宜提到了先帝,又提到了‘回不來’。

司徒斂不可能聽不懂她意思。

“聖上仔細想想,”程錦宜繼續撫著肚子,慢慢地說道:“鍾家如今與朝廷嫌隙頗深,依照他們家那個性子,即便是留著,往後也隻怕有異心。”

她說到這兒停了停,注意著司徒斂的表情。

而下首方才撿拾奏章的小太監,難以察覺地垂了眸,捏緊手中的碎瓷。

司徒斂感到一陣口幹舌燥,而後又因著程錦宜這句話,冒出一些憤怒和瘋狂的想法。

是啊。

鍾家不得朕心,總是高高在上。

就連鍾窕也輕看朕。

憑什麽?

他們終究也隻是司徒家的兵,是司徒家的狗。

憑什麽讓他們如此高高在上?

見司徒斂已經聽進去了,程錦宜得逞般一笑,更加賣力地勸說:“聖上,鍾家不將您放在眼裏,那就讓鍾家為大兆再賣力一次,反正先帝也不是沒有做過,他是因疏忽才未得手,若是換成您,一定不會有此疏漏的。”

“......”

司徒斂確實一直有些看不起司徒澈。

覺得他父皇行事未免過於潦草,在鍾家這件事情上就是。

所以才會被鍾家拿捏,掣肘至此。

若是換成自己,那定然是不會留有疏漏的。。

錦宜說的沒有錯,隻有拔除了鍾家這根刺,他才能堵住西北那些人的口。

才能重新建立起以他為首的武將。

沒錯!

沒錯!

鍾家必須死!

鍾律風和那幾個小的一死,鍾窕群龍無首,最後也就隻能臣服於自己。

鍾窕,若是你父兄都死了,朕就看你屆時還要如何嘴硬!

想到此,司徒斂已經揚起了一抹誌在必得的微笑。

程錦宜不知道他還想到鍾窕那裏去了,隻以為司徒斂是完全將自己的建議聽了進去。

她開心地偎向司徒斂:“聖上,臣妾還等著您給咱們的小皇子取名呢,您一定要盡早解決了這些麻煩,我們一家才好共享天倫呀。”

司徒斂心不在焉,一手撫向程錦宜的後背,一邊盤算著該如何布這個局。

轉眼便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

司徒斂主動在宮裏辦了場宮宴。

鍾律風已經因病告假在家快一年,今日被司徒斂強邀了過來。

絲竹管樂聲聲,推杯換盞。

今日百官朝臣來的齊,戲台子都搭起來了,還有舞女助興。

鍾窕也來了,坐在百官最外圍,女眷那一桌。

她無心歌舞,也無心菜肴,專心擺弄著一隻手工的木雕。

那木雕的是一隻小狐狸,惟妙惟肖的。

這是沈輕白前陣子去了西北,回來時揣給她的。

木雕本就很考驗功力,一刀一刻,偏一些就畫蛇添足,少一分又顯得不夠靈動。

但是這隻,也不知道木雕主人雕了多久,這小狐狸栩栩如生還有姿態,臥在一枝樹樁上,像是在偷懶打盹。

司徒斂頻頻將目光投過來,鍾窕無動於衷地稀罕自己的小玩意兒。

直到一個小宮人端著菜肴上桌,從盤子底下遞了個箋條給她。

鍾窕快速接過,攏進了掌心裏。

誰也沒有發現這一處小波瀾。

鍾窕今日穿著一身紅衣,香秀給梳了兩個小簪,說與那小狐狸十分肖似。

這樣的鍾窕是渾身柔軟的,不見半分攻擊性。

就連在坐的年輕公子們也都頻頻望過來。

程錦宜也朝這邊望了幾眼。

她肚大如羅,坐在按禮製皇後才能坐的鳳位上,盡顯威風。

見那些個眼神都往鍾窕身上看,她又妒又恨。

心生一計,程錦宜開口便道:“阿窕,你手中揣著什麽呢?也不見你與人交談。”

鍾窕分神看她一眼,又垂下眸,不搭理她。

程錦宜攥緊了手指,恨不得將鍾窕拖過來扇一巴掌!

從前自己是程家的大姑娘,地位比不上鍾家也就算了,如今自己是嬪妃之首,生下這皇子馬上又要晉位份,鍾窕卻對她還是如此傲慢無禮!

也無妨。

她強壓下心頭怒火,擠出一抹笑來:“你手上是哪位心儀的公子送的木雕麽?看的這樣入神,也對,阿窕也到了該婚配的年紀了。”

“娘娘。”鍾律風突然放下酒杯,截斷了程錦宜話:“聽說這宮宴布置,都是娘娘一手操辦的?”

他聲音倒是不大,可是將軍的威風是半點都未減。

若是熟悉鍾律風的將士們在此,定然能分辨出來,他們將軍語氣有些慍怒。

但是程錦宜不知,這宮宴確實是她求著司徒斂放權給自己置辦的。

樁樁件件都煞費苦心。

她抬了抬下巴,神情有些倨傲:“是本宮,這酒是西域進貢的美酒,舞姬也是西域的美人,鍾將軍眼睛真尖。”

“哼。”鍾律風哼笑一聲,放下了酒杯。

若是有人注意到,就知鍾律風從頭到尾沒有抿過一口杯中酒。

朝臣裏自然有熟知他性子的,心道不好。

果然,剛放下杯子,鍾律風便是一聲嘲笑:“如此奢靡的宮宴,恐怕花費有萬金以上吧?”

這若是再聽不出來,那耳朵也是白長了。

程錦宜笑容一僵:“你什麽意思?”

“聖上,”鍾律風看向司徒斂:“外頭百姓過的是什麽日子,聖上知道麽?”

他此話一出,那些原本拿著箬和酒盞的大臣,都默默放回了桌案。

鍾律風聲音原本不大。

但是話音一落,那些絲竹管樂便也停了下來。

整個宮宴一派寂靜。

今夜本是司徒斂要開口讓鍾家去西北的好時機,可如今被鍾律風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打亂了節奏。

司徒斂的臉色異常難看:“你什麽意思?”

鍾窕提起一邊的唇,翻開掌中的小箋,上頭墨汁已幹,隻上書兩個字:西北。

她淺淺一笑,那些肅殺的狠厲都藏在長睫中,被她一眨,化作了嘲弄。

司徒斂還在與鍾律風對峙。

此時倒是另一個老臣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聖上,依老臣看,宮宴實在鋪張浪費,如今西北大亂,收成不好,國庫應當消減用度才是,昭儀娘娘這——”

“大膽!”程錦宜怒拍桌子:“你竟敢置喙本宮!”

又有一個文官站起來:“中秋寓於團圓,昭儀娘娘確實有些過猶不及了...”

因鍾律風起頭,不滿的朝臣漸漸都站了起來指責程錦宜。

程錦宜沒討到誇獎,倒惹得陣陣指責。

也不知是否氣急攻心,她那怒氣衝衝的表情頓了一下,突然雙手捂緊了肚子。

“啊...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