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世子的爐子仿製成本太高

陳敬智本身做的是毛皮生意,跟遼東地區聯係緊密,朱未銞能想到煤爐的功用,他自然也清楚。

遼東地區到冬季零下幾十度,潑水成冰,甚至十月份都已經凍得伸不出手,年輕時陳敬智甚至見過凍死雪地裏的老鼠,依舊保持著逃跑的姿勢。

煤爐在當地會多受歡迎!

所以次日天色未大亮陳敬智便催促仆人趕緊跑去煤爐店排隊。

到了店鋪,仆人有些傻眼,他凍得跟個傻狗似的跑過來,還以為自己最早,誰知道早就有其他豪商家的奴仆排隊。

等到天色大亮,煤爐店開門,眾人瘋狂衝進去,眼睛都綠了,裏麵整整齊齊排列著煤爐,有人高喊:“我要二十個。”

眾人一聽哪肯落後,爭先恐後報數量。

店員微微一笑,等眾人聲音都停方才道:“不好意思諸位,今日不能賣。”

“什麽怎麽不能賣?”

店員笑道:“今日僅僅是展示用,要買的話諸位不妨先登記,三日後才能購買。如今這批貨,要優先供給漏澤園與養濟園。”

眾人十分不滿,紛紛叫囂要求店員必須售賣,他們羅列出許多理由,然而店員隻是微笑,並不回應。眾多奴仆不敢放肆,隻得回去稟告。

陳敬智也不知朱高熾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隻能耐心等著,次日他忽然想明白了,朱高熾還是在炒作,煤爐隻能看不能買,很快就在城中引發巨大話題。

別說這些高門大戶,就連黔首小民都知道世子爺開了個店鋪,裏麵專賣煤爐。

所以三日後煤爐店正式開業,差點被擠垮,每人限購五個,衝在最前麵的奴仆,每個人都頂著上限買。

陳敬智得到煤爐後,先命人燒起四個,隨後把家裏的鐵匠請來,“這是世子爺做的爐子,你看看能不能仿製?”

那鐵匠四十來歲,世代以此為生,伸手拎起煤爐便有了結論:“老爺,這鐵皮倒是好製,須得費些功夫,太少不合算。”

陳敬智大喜:“既然能製,那便先製出來瞧瞧。”

鐵匠搖搖頭:“老爺,你看這爐子,關鍵是在裏麵,這裏的東西卻不知是什麽製作,看起來似乎是黏土,有了這層材料才能換鐵皮不至於燒化。”

“黏土?”陳敬智沒想到關竅居然是在內部,伸手摸摸,很是粗糲,“這東西你懂麽?”

“小的知道些,但跟這個不一樣啊。煉鐵時使用厚厚黏土糊住爐子,防止燒塌,但這個黏土跟煉鐵時的黏土不同,這麽薄,也不知是怎麽做到的。”

陳敬智說:“你便先製作試試。”

鐵匠領命下去,弄了五六天,才回來稟告,製作不了。

黏土的思路是對的,但成本極高,而且煉鐵用的黏土也不單純是黏土,製作出來厚實笨重。

連著弄費了五六個爐子,也沒搞出來。

陳敬智看著那一堆費爐子,心痛得直滴血,但為了更為豐厚的利潤,這點成本是必然的,然而錢撒出去,卻沒見到成果,讓他不由有些喪氣。

“你費了這麽多,就沒一點心得?”陳敬智不死心問。

鐵匠撓撓頭:“老爺,小的不是沒心得,但這東西小的真的不熟,或許那些燒陶工、或者製作窯爐的人能懂得更多。”

陳敬智咳嗽兩聲,揮手道:“快去請。”

小廝趕忙去請陶工,他們經常跟火打交道,對這方麵比較熟,專業人士就是專業人士,打眼一看就知道這玩意造不出。

“老爺,你看這黏土輕盈而緊密,跟我們用的不一樣,普通黏土達不到這樣的效果,這東西很輕便,而且燒起來還能保持不變形,普通黏土可不行。”

陳敬智問:“多久能仿製出來?”

“需要個十年八年。這東西拿不到配方隻能一點點試,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陳敬智差點沒暈過去,十年八年的黃花菜都涼了,要來何用?

“就不能製作出來新的,哪怕不如這個也好。”

陶工為難,沉默片刻道:“老爺,小的可以試試,但不能保證效果。”

陳敬智連連點頭,“好好,盡管製,你與陳二郎一起,做的好,老爺我重重有賞。”

陶工大為激動,與鐵匠陳二郎兩人湊一起嘀咕嘀咕商議。陳敬智隻能靜靜等著,幾日來這煤爐使用著著實方便,往日裏想要點熱水還得現燒,現在弄個壺隨時都有。

陳敬智越用越是覺得這玩意太方便,想象到廣闊的前景,自己卻不能用來賺錢,心都在滴血。

又過了五日,陳敬智等得不耐,正要催促,忽地陶工跟鐵匠一起出現,見到他喜形於色,“老爺,製成了。”

陳敬智大喜過望,急忙起身迎著兩人觀看那新製出的煤爐,煤爐的鐵皮與朱高熾的相比失色不少,不過也能湊合著用。

但重量卻增加不少,陶工無奈解釋,這是因為他們的耐火磚達不到朱高熾那種性能,所以隻能增加厚度。

陳敬智忙道:“快點上看看。”

外麵看著差不多,然而點上後才發現問題多多,煤塊在這裏的燃燒效率低上不少,一塊煤很快就不行。

陶工尷尬賠笑,對陳敬智道:“老爺,這裏還有問題,小的再去看看。”

“先別忙。這東西成本多少?”

“這……就算大規模製作,成本也在三十文左右。”

“三十文?”陳敬智皺眉,比世子的高十文,也還能接受,這玩意送到遼東大地起碼要賣一兩銀子一個。

陶工又道:“這是裏層的成本。”

陳敬智驚訝。

鐵匠說:“外皮成本也至少在三十文,再少做不出。”

“怎麽會這麽多?”

鐵匠跟陶工都是搖頭,上哪說理去?人家世子爺製作的賣二十文還有錢賺,他們的成本都要六十文。

“加上鐵管呢?”

鐵匠為難道:“這……得差不多三百文。”

陳敬智血壓上升,他買的這套加上鐵管,也不過一百文而已。

他徹底絕望,看來這東西果然不是那麽容易仿製的。

陳敬智打發走兩個人,靜思片刻,命人給朱未銞發請帖,邀他去明月樓坐坐。

兩位好友見麵,先寒暄幾句,隨後酒菜擺上,大家吃吃喝喝填飽肚子,各自喝茶,席間竟然難得沉默。

朱未銞見狀不由笑道:“陳兄,你找我什麽事?不會隻是想吃吃喝喝吧?”

“哪裏哪裏,隻是幾日不見,不知朱兄哪裏發財,特意來問問。”

“大冬天的哪裏能發財,草原也去不了,不過我聽說今年北麵白災少了些,明年羊肉可能要便宜些。”

陳敬智道:“這幾年確實有點貴。”

朱未銞哈哈大笑,朝陳敬智拱拱手,“陳兄,小弟家裏還有事,先行一步。”

“慢!”陳敬智終於不裝,攔住朱未銞,問:“朱兄,這幾日在家中可是仿製煤爐?”

“廢話,你沒仿製?別跟我說這幾日你都在小妾的肚皮上睡過來的。”

“你那如何?仿製成了嗎?”

朱未銞理直氣壯:“沒有。”

“沒有就沒有你為何還這麽理直氣壯?”陳敬智詫異。

“我決定跟世子爺做生意!”

陳敬智道:“你就真舍得這塊肥肉?”

朱未銞沒好氣,“不舍的又能怎麽樣,我家裏仿製造出來的成本超過五百文,能賣得出去嗎?還不如直接從世子爺那兒買來得便宜。”

朱未銞又不傻,這個生意這麽好做,他們當然想要插手,不說跟世子爺競爭,起碼也能賣到邊遠地區或者窮山溝裏。

獨家貨源這種事情,商人最為討厭。

不過這玩意看似簡單,但實際上的難度真大得離譜,光是鐵皮就讓朱未銞頭疼,還是用手搓的方式搓出一塊來,成本高得嚇人。

輪到裏麵的耐火磚時,更加難搞,他找的是個製作瓷器的工人,工人研究好幾天,也沒什麽頭緒,勉強做出來的根本不能用。

朱未銞於是放棄了,這玩意看起來利潤也不怎麽高,沒必要死磕。

問到這個情況,陳敬智倒是不慌,暗道:“老子原來也不笨,你也沒搞出來,那怕什麽。”他不由挺直腰杆,連說話也不是那麽小心翼翼。

雖然這件事情上他們沒辦法合作,不代表其他地方不能合作。

朱未銞便提出個讓他心動的合作提議:“我說陳兄,你眼前難道就看到巴掌那麽遠嗎?咱們可要為以後打算打算。”

“為以後做什麽打算?”陳敬智莫名其妙,難道是說將來朝廷大軍來到?那該慌的是朱高熾,又不是他們。

朱未銞歎道:“這草原上並非我一個人行商,遼東的皮毛商人也多如牛毛,這玩意咱們不拿捏手裏,那豈不是連湯都喝不上?”

“嗯,是這麽個道理,世子爺肯定會賣給我。”

“我不是說那個問題。我說的是,咱們不如聯合購買,這樣一來量大,也能壓壓價。”

陳敬智點點頭,“這倒是可行。”

兩個人並不笨,有了合作基礎三兩句便談妥。

陳敬智想的是,“煤爐雖然重要,但更重要的顯然是煤球,這混蛋也不知道想到了沒,這才是真正的利潤來源。”

朱未銞想的是,“這土老帽,還糾結這麽點錢,爺手裏有煤礦,傻了吧。”

各懷鬼胎的兩個人走到一起,不得不說也是種緣分。兩人攜手前往燕王府,然而得到的回答卻是,燕王府不管這樣的事兒,要談合作就去找北平煤炭公司。

北平煤炭公司?兩人摸不著頭腦,又給門子送些散碎銀兩,這才得到明確指點,公司的辦公地點就在東勝街的專賣店,負責人叫周星月。

“聽著像個女的。”陳敬智說。

朱未銞翻白眼:“男的女的跟咱們有什麽關係?去找她說道說道。”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陳敬智感歎的非常文藝,惹得朱未銞想吐,這老家夥總時不時擺出個書香門第的樣子來。

兩人來到東勝街,發現專賣店裏人山人海,於是通報店小二,命他前去通知周星月。

此時的周星月正後堂,朱高熾翻看賬本,周星月侍立左側。

“怎麽樣,這兩天有什麽感受?”

“似乎也沒有那麽難。”周星月身上有股子莽勁兒,起初的不適應後,現在越來越如魚得水。

“我們的生意規模還比較小,所以沒那麽難,等以後生意規模變大,我也幫不了你,機會我給你,你做不好,別怪我翻臉。”

“是!”周星月心悅誠服,這樣的機會很多人求而不得,自己有什麽理由不努力呢?

朱高熾道:“這幾日店鋪走上正軌了嗎?”

“已經沒那麽多突發事件。煤爐推廣很順利,煤球銷售暫時沒問題,不過很多人都學會了煤球,我們還能賣出去嗎?”

朱高熾滿不在乎:“煤球才能賺幾個錢?就算他們不學我也要散出去。再者說,我代表的是燕王府,不是生意人。學了就學了,以後買煤球還能便宜點。”

周星月低頭不說話。

朱高熾又道:“你不識字,看不懂賬本,這也是個大事,現在工作已經展開,你隻能邊學邊做,半年之內,你要掌握常見的三千漢字,沒問題吧?”

數字看起來非常大,但實際上並沒有那麽重的任務。

因為漢語是日常使用的語言,她要做的就是把口語跟漢字一一對應起來。

小廝突然進來打斷兩人談話,“朱員外跟陳員外一起來了,說是要跟姑娘談談生意。”

朱高熾道:“哪個陳員外?”

“集慶坊的陳員外。”

朱高熾笑著對周星月道:“這可是大客戶,好好跟他們談。”

周星月來到大廳,兩個老員外見這麽個女子出來,俱是驚訝。

隻見周星月身穿乳白色絲綢褙子,梳著少女髻。一身貴氣卻掩蓋不住泥土腥味,老辣的員外一眼就能看出,這姑娘乍富不久,身上氣質還沒養成。

兩人互相看一眼,用眼神就完成了交流。

“不會這個姑娘跟我們談吧?”

“嘿,可算撿著便宜啦。”

周星月不卑不亢,道:“見過兩位員外,小女周星月,就是負責煤爐生產的負責人,不知兩位今天前來所為何事?”

陳員外愣了下,拱手道:“小娘子能做主?”

“是,所有煤爐我都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