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朱棣軍營出事了

朱棣解圍北平府後,便繼續向南征伐,數日間便連克數城。

到十二月間已經快要抵達山東邊境,連日降下大雪,讓行軍變得極為困難。

於是不得不停下腳步休整。

古代打仗,無論是草原民族還是中原漢族都不能在大雪天戰鬥,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於取暖手段有限,保暖手段也有限。

他們無法突破人的身體極限。

十二月初,雪下得斷斷續續,朱棣的進展非常緩慢,十一月末開始降雪,根本沒幾天晴天。

大軍停留,朱棣不可能讓他們閑下來,他安排部分人打獵,又安排人砍柴取暖,總之要把士卒的生活安排得滿滿當當,防止他們生事。

但軍隊裏凍傷還是很嚴重,每天都有報告有多少人又凍傷。

輕些的還是好的,有些嚴重的甚至隻能截肢,失去戰鬥力的人越來越多,朱棣愁得頭發都快白了。

另外,還有個問題嚴重困擾他:取暖用的木材不夠。附近山林幾乎快被砍禿,然而天氣依舊寒冷,還沒有轉暖跡象,幾萬人每日消耗的薪炭是個天文數字。

從其他地方調集更加困難,這麽大的雪運輸困難不說,關鍵是木柴並不耐燒,每次送來一點是真正意義上的杯水車薪。

他甚至都有衝動要把城中房屋拆除部分用來取暖,起碼要挺過最為嚴寒的一個多月,正在這時他接到朱高熾的信。

信中朱高熾先匯報了城中的重大事項,隨後筆鋒一轉,告訴朱棣過不了幾日便有煤炭送來,以解決取暖問題。

另外城中趕製出十萬發子彈,一並送來。

朱棣看完信,把朱高煦與朱高燧叫進來,問道:“營地裏今日凍傷如何?”

“父王,拆了房屋吧!”朱高煦著急,“士卒們都凍得受不了,昨夜又死十人,再不拆咱們的人都要凍死了。”

朱高燧附和:“不錯。昨日去砍柴,已經沒多少柴,隻能走得更遠,還丟了幾個人。”

朱棣道:“孤當然知道,隻是拆了房屋好說,城裏就要遭殃了。軍隊就是個猛獸,放出來容易,收回來太難。”

“那也總比現在凍死好,人都死了,什麽都成空。”朱高煦說的也不是沒道理,沒收到信的時候,朱棣也是這麽想的,但這封信叫他猶豫。

“你兄長送來封信,你們看看。”朱棣示意朱高煦拿去看。

待看完後,朱高煦猛地抬頭:“父王!萬萬不可,這是飲鴆止渴!照兄長的辦法,我軍必然大亂!”

“你是說煙毒?”

朱高煦道:“不錯。石炭有煙毒,自古以來皆知道。想想如果士兵大麵積燒石炭,次日出現大規模死亡,非得炸營不可。”

“你兄長說已經解決煙毒問題。前兩日你母親來信,也說你兄長弄出來什麽煤爐,似乎燒起來很好用。”

朱高煦問道:“父王你信嗎?兄長喜愛讀書,與儒生來往密切,他怎麽可能知道怎麽解決煙毒,想來是某個儒生故作誇張之語,兄長素來耳根軟,信以為真。”

說完朱高煦猛地跪地:“父王,請父王下令,拆除房屋取木取暖,萬萬不能等著大哥送來的什麽石炭,這石炭若是能用還好,若是不能用,又要死多少人!”

“住口!”朱棣怒道:“這是你說出來的話?推屋取柴,不到萬不得已萬萬不能動!下去吧,孤已經知道你的意思。”

朱高煦咬著牙,道:“父王,孩兒懇請父王下令,每日死那麽多士卒,實在承受不住。”

朱棣臉色一沉,“出去!你說的我都知道,嚴加約束士卒,去吧。”

朱高煦見朱棣神色堅定,知道自己說不動,隻得憤恨出去。朱高燧說:“我去勸勸二哥。”說完也跟著跑出去。

朱高煦跑到校場,拿著鐵槍對準木頭人狠狠戳刺,直刺得那木頭人倒地幾次,這才放下槍,額頭冒著煙。

朱高燧道:“二哥,你怎麽這麽生氣?父王臉色那麽難看你沒看到嗎?”

“我是氣大哥!”朱高煦氣呼呼道:“煙毒若是那麽容易去除,早就有人做了,他總是輕信儒生,儒生誤國!那些儒生逼得我們一家活不下去,大哥怎麽還是執迷不悟。”

朱高燧笑道:“萬一大哥真的有辦法呢?左右不過是幾日,熬過去就行。”

“你懂個屁!”朱高煦把鐵槍狠狠插地上,“這是幾天的問題嗎?這是士氣的問題,父王遲遲不願意推屋取柴,下邊的兵卒早就有意見,昨日你帶人砍柴,難道不知道嗎?”

朱高燧歎息:“是,有幾個人很不願意,中間還爭吵起來。回來分柴的時候也有人打架。”

“這就是了!士氣如此低落,到時候還怎麽打仗?天氣越來越冷,到時候還不知道要死多少?大哥坐暖房裏飲酒作樂,又不來前線,他當然不知道前線什麽情況!

還輕信儒生狂言,叫我怎麽跟底下的士卒交代?到時候別說打仗,你我都有危險。”

朱高煦越說越氣,朝著木頭人狠狠踢一腳,拿起槍便往回走。

朱高燧急忙跟上,兩人進了營帳,朱高煦十分不高興,烤著炭火,眼睛卻沒有焦點,不知在想些什麽。

“二哥,二哥,你想什麽呢?”

朱高煦道:“我想派人回去看看。”

“派人回去作甚?”

“教訓教訓大哥!”

朱高燧嚇一跳,“二哥,千萬不要衝動啊,大哥畢竟是兄長,就算他輕信儒生之言,你也不能毆打兄長啊。”

“想什麽呢?我怎麽會毆打兄長?我就是派幾個人回去,叫兄長看看前線士卒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坐暖房裏知道個屁。”

朱高燧說:“這倒是可行,要不要告訴父王?”

“告訴父王作甚?就是幾個老兵,凍傷被砍了腳,斷了胳膊,送回去安定人心,父王就算知道又能說什麽?”

朱高燧一想還真是,於是默不作聲,也算是默許支持。

朱高煦說幹就幹,安排一百餘人凍傷的士兵回去。

這事朱棣很快就知道,但並沒有阻止,他一直都覺得朱高熾挺好,但就是缺乏戰鬥經驗,應該讓他看看戰鬥的殘酷。

人出去後,軍營又陷入平靜。

過了兩日,又出事了。

出事的是鐵甲營與玄甲營。

因為缺乏薪柴,朱棣限定每人獲得的薪柴數量,每人每天隻有那麽點定量,燒完就沒了,所以士卒們的辦法一般是一個營的人把薪柴集中,集中取暖。

鐵甲營中有個叫王五的人,他與玄甲營的宋六是好友,兩人來自同一個地方,相互之間還有點親戚,兩人的薪柴都被收走,所以沒辦法取暖。

後來玄甲營的指揮使見士卒凍得不行,而且晚上還要值夜,所以就點了柴,用來取暖,王五便跟宋六一起湊過去。

當即玄甲營中的人便有些不爽,道:“你們自己不點薪柴嗎?”

王五道:“嘿嘿,晚上才點,現在時間還早,再者說,大家都是同袍,理當互相幫助。呆會兒我們點了也叫你們去烤火。”

那人更不爽:“你們夜裏才點,我們夜裏也點,用得著去你們那兒嗎?”

“嗨,你們這點薪柴夠幹嘛的?到不了天亮就沒了,我們那兒能堅持一夜。”王五滿不在乎。

又有人道:“那去你們營裏啊。”

“我們營不是沒火嗎?我過來烤烤怎麽了?”

玄甲營中眾人都不爽,本來柴就少,現在多個人,大家圍在火堆旁都擠不下,再怎麽擠也不行啊。

“回你們的營中去。”

宋六笑道:“別生氣別生氣。王五你別小氣,你不是藏的有酒嗎?拿出來叫大家喝點。”

王五急了:“那就兩口,分都沒辦法分。”

玄甲營眾人起哄道:“你拿來就行,沒辦法分我們自己想辦法。”

王五的酒肯定保不住,眾人一通胡鬧,把他的半兩酒搶來,確實沒辦法分,營裏有人才,建議拿個筷子沾酒,每人嚐嚐味就好。

於是一圈人每人弄根筷子,蘸著酒喝,每人喝得極為高興,大叫好酒。

火堆旁安靜片刻。

過了會兒王五覺得火不旺,隨後丟進一根柴,玄甲營眾人急了,破口大罵:“敗家玩意,這柴是這麽添的嗎?”

王五自覺吃了虧,也不甘示弱,與那人吵起來,吵著吵著大家火氣上來,幾天積攢的怒氣一發不可收拾,按著王五打一頓。

玄甲營眾人也沒下死手,但王五一個人麵對幾十人,再怎麽輕他也被打得不輕,掙紮著跑出去,破口大罵:“好一群白眼狼,枉費爺爺的好酒,你們給我等著。”

“好小子,有本事別跑!”

王五翻個跑進鐵甲營。

不一會兒,鐵甲營中也來了十數人,氣勢洶洶要來討要說法,這事本來就沒有對錯,誰能說得出來?鐵甲營中某人道:“哼,我們的人也不能白打,把他們的柴搶走。”

玄甲營大怒,好家夥大家打打鬧鬧也就算了,可你動手搶柴是怎麽回事?當我們玄甲營是死人嗎?

於是雙方大打出手,你來我往,雖然都沒用兵器,但打著打著就打出真火氣,雙方來真的了。

中途各自回去叫人,很快此事就演變成大規模內鬥,聲勢浩大。

朱棣初聽又驚又怒,急忙命人傳令朱高煦帶兵圍住軍營,他則親帶親衛前去阻攔眾人。

此時夜色降臨,營地中瞧得不大清楚,誰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隻知道玄甲營與鐵甲營那兒邊鬧哄哄的,有人瘋傳敵人殺過來,還真有人信,登時便有人披甲找馬。

營地裏亂哄哄的,朱棣帶人彈壓。

這幾乎等於營嘯,是非常恐怖的事情,稍有不慎整個大軍都會崩潰。朱棣帶著人馬,專門找那些帶頭呼喊的人殺。

朱高燧帶著人從另外的方向彈壓,士卒邊殺邊喊:“燕王在此,誰也不準動,誰也不準動!”

這次動亂很快被彈壓下去,玄甲營與鐵甲營損失慘重。朱棣氣得快瘋了,把帶頭鬧事的士兵全都砍了,還把兩營指揮使叫過來訓斥一頓。

等忙完都快半夜,又累又餓,朱棣叫廚子下幾碗湯餅來吃,他則坐在中軍大帳裏臉色陰沉。

他把朱高煦、朱高燧以及其他將領叫來,道:“看看你們帶的好兵,鬧出來這麽大事,你們還有什麽話說?”

沒人敢吭聲,朱棣明顯遷怒於人,誰敢觸黴頭,除了朱高煦。

“父王,孩兒請求推屋取柴,今日之事發生,就在於大家的薪柴過少。父王,在不想辦法,這麽多人恐怕得活活凍死在這兒。”

朱棣氣得差點背過氣去,狠狠瞪朱高煦兩眼。諸將見有人帶頭,瞬間開啟倒苦水模式,這兩日弄不來薪柴,連樹根都挖起,別說普通士卒,就連諸將都十分難受。

朱能跟著道:“王爺,此事真的不能再拖延。越早解決越好,臣看天這幾日估計還要下雪,到時候再想辦法也晚了。”

丘福也跟著說:“王爺,這幾日頂不住了,還請王爺下令。”

朱棣掃一圈,道:“朱能,你帶人,把羊圈、牛圈、豬圈都拆了。其他的先不要碰。”

“是!”

朱能忙活半也,拆回來大量木板全部分給士卒,總算暫時安穩住局麵,次日清早士卒們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個個都無精打采。

朱高煦聯合朱能、丘福,再次找到朱棣,要求他下令推屋取柴,整個城裏雖然人不多,但這麽多房屋,推了屋子取柴也能得到不少,尤其是那橫梁,十分耐燒。

朱棣很生氣,摔了書:“你們都給孤住嘴!昨夜取的柴尚能燒兩日,孤已經派人去臨縣取柴。”

朱高煦道:“父王,這不是長久之計啊。”

“你那推屋取柴就是長久之計?那麽多百姓,房子推了他們住哪兒?孤還有民心嗎?朱能,他做事沒長心眼,你也沒長心眼兒嗎?”

朱能苦笑:“王爺,臣也不想。可眼下隻要應付過去就行。應付不過去,咱們隻能退兵。”

“不可能!”朱棣現在哪敢退兵,他連挫折都不敢受,如果不是因為天氣不好,他肯定要下令進攻。

本來大家的信心都不是很足,今天一退,幾乎相當於前功盡棄,這點賬他還是能算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