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修廟建寺
古人通常認為,在狩獵中捕到獵物、農耕獲得豐收,需經神和精靈的幫助;自然界瘋狂的現像,比如疾病、死亡、地震等,都是神和精靈們憤怒的表現。為此,必須通過魔法來平息它們的怒氣。幾乎所有的古代宗教都有魔法,神宮、女巫是在神、精靈與人之間起媒介作用的巫師。巫師通常還掌握治病療傷的藥草知識、能夠觀望天空預知天氣、根據經驗而通曉自然。巫師中又有女性居多,西方亦然,所以女巫的英譯“witch”是由意思為“智慧之女”的“wicca”變來的。
“因此,從學術上講,今天我們應當把宗教、魔法和生活的智慧當作一個整體來領會,否則就很難理解巫術、巫師的存在。”張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對著顧自喝著鐵觀音的老郭,作出深入的分析。
“我倒覺得這個女巫像隻狐狸或者狐狸精什麽的。”老郭幾乎就沒把張北那套理論聽進去,他隻知道中國民間有很多關於女巫和女妖的傳說,而且有些嚇人。“狐狸精通常在墳墓裏生活,我們今天遇到的女巫,會不會也有個什麽奇怪的洞穴。要不然,她從哪裏冒出來?我們該到哪去找她呢?”
“是啊是啊,我理解你的意思。”張北博士覺得老郭多少有點俗,但俗也有俗的道理,那就是實用主義。“我們現在迫切需要做的事,就是查明女巫、女大師的身份,她究竟姓甚名誰,何方人士,勾結蒲承德幹了哪些勾當?”
“啊呀!”老郭忽然直起身子,驚恐地望著張北,張北不知所以,卻聽老郭又叫道:“阿呀呀!”
“究竟怎麽啦?一驚一乍的?”張北道。
“張處長,不是我瞎分析啊,你說這個女巫,她會不會就是……”
“就是……誰?”張北問。
“情婦!”兩人異口同聲:“蒲承德的情婦!”
張北立即打電話給齊隆堯,向他匯報了案情的進展。同時,希望他找江淶源和康保問一問,蒲承德的情婦是不是那個裝神弄鬼的女大師。
江淶源聽說專案組查到了蒲承德與女大師的事,便痛苦地說:“我早就預料到這個女人會惹禍,果然給我們老板添麻煩了。不過,我可以肯定,她絕不是老板的情婦。我們老板在女人方麵很講品味的,所謂‘曾經滄海難為水’,他經曆過那麽多各地美女,要找情婦的話,必定是美女中的美女,尤物中的尤物,哪會找她這樣醜陋的女人呢?”
康保的證詞也和江淶源差不多。他說:“不可能,絕不可能。這個所謂的女大師是個讓人厭惡至極的人,我多次和江淶源說過,她很可能就是個騙子,不僅騙財,而且會把我們老板拖累。現在看來,很可能就是這樣。我們老板的眼光高著呢,他要找情婦,準是京城裏的大明星,退一萬步說,即便不找明星,也該是清純靚麗、儀態萬方的女子,哪會選這種齷齪不堪的女人鑽被窩呢?”
康保提到一個奇怪的現象:“最近這段時間來,老板的品味越來越高,他對一般的美女根本看不中,而且,對女部下也不太願意打交道。有一次在車子上,他就說以後不想見這些女人了。”
江淶源也說:“有幾個女性廳長市長要來匯報工作,老板都說工作忙,不願見麵,具體事情讓我代他去商量。即便是她們來了,也就讓她們在我辦公室裏談完就算,他就是不願意召見她們。而在以前,都是不可能的事。有的女領導,還以為什麽事情得罪我們老板了呢。”江淶源還說:“不僅對女部下感情淡漠,對我們這些秘書和司機等身邊的工作人員也有些淡漠。另外,他不再抽煙,不再喝酒,甚至連飲食習慣也變了不少。換個角度說,他的人格突然高尚起來,變得越來越聖潔了。”
江淶源和康保說的這些話,就想表明他們的老板是有品味的,而且如果有女人的話,肯定是京城的大明星,或者別處的奇麗女子。總之,不可能是女巫女大師這般奇醜齷齪的人。那麽,他的這個情婦究竟在哪裏呢?這個讓蒲承德對女部下一律退避三舍的女人,究竟有著怎樣的魔力呢?
蒲承德的情婦無處可尋,眼下這個女巫女大師還得下功夫找找。畢竟,大家都提到了這個女人,而且也都見過。隻是不知道她住在哪裏,如何聯係。
專案組在這方麵有著豐富的經驗。他們通過種種途徑,問出了女人的名號——閻大師,還拿到了她的電話號碼。可是,聯係了多次,對方就是不接。看來,閻大師已經知道自己惹下的麻煩,準備長期躲藏,再也不肯露麵了。
除了王無極外,劉魏、邢鹿泉、李正定等人均未提及姓閻的女大師。張北和老郭商量決定,再把這些人找來問一問,看看會不會從他們身上進一步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工程掮客劉魏說:“我早已把問題全部說清楚了。在我和蒲省長交往期間,從未見過閻大師,不過,我好像聽人說起過,但她並沒有來找過來。我估計,她可能認為我隻是個小老板,沒有多少錢,才沒在我身上打主意。再有,江淶源私下和我說過,他們老板的一些小開支,要讓我多承擔一些,大的開支,就不麻煩了。說實在,我也隻是替人家跑點小工程的角色,自己也並沒有拿到多少錢,相信蒲省長沒有向閻大師介紹我,所以我們並沒有交往過。”
劉魏說的理由倒挺讓人信服的,相比較而言,他的確是個實力最差的小角色。
李正定雖沒有賺到大錢,可他在蒲承德的幫助下,從銀行裏貸來的款子,都是上千萬的,最多的兩次各貸了三千五百萬,蒲承德從他身上下的勁挺狠,或許他知道些真相。
果然,李正定的口供又傳遞出新的信息。他說:“上次我已經交代過,在蒲承德幫我貸下第一筆三千五百萬後,他先是要我給他兩百萬,因為數目太大,我一時湊不起,他就三天兩頭催我。當我好不容易湊足,準備交給他時,他又告訴我說,兩百萬你先別拿,再準備一個三百萬,一塊給我拿來。還說,這三百萬是捐款修廟用的,這些錢是行善積德,老佛爺要的錢,你必須拿,而且要快點準備。我當時心想:兩百萬還沒辦,怎麽又要三百萬,要錢也太狠了。就問他能不能少捐點,可他批評我說:人家南方人捐五六百萬、上千萬的都有,你最少也要捐三百萬。我不知道他說的南方人是誰,肯定也是那邊的企業家,受過他的幫助,也被他要求捐款了。我說公司資金緊張,能不能少捐點。他說,我都已經答應人家了,你不能讓我丟麵子。反正,以後你有什麽困難,我再幫你解決。還說:幾千萬貸款的事我都幫你辦了,捐幾百萬不算多,別舍不得。我當時心裏很緊張,蒲承德的話已經說絕了,我不能不答應,就隻好說:蒲省長,兩百萬、三百萬我一塊辦。他說,這幾天你別幹別的,全力以赴去準備這筆款。那天我們談了半個小時。他的表情始終很嚴肅,聽了讓我害怕。不給又不行,我的公司不能沒有他的幫助,隻能投靠他,靠上他這棵大樹。後來,我就和公司幾個人商量,把五百萬打入了他提供給我的那個賬號。這筆錢,就是三千五百萬貸款裏的一部分。”
金家莊棗產品公司董事長邢鹿泉曾經交代送給蒲承德和江淶源一些貴重物品包括名人字畫,送的錢並不多。但是,這次重新審訊後,他又交代出了新的情況——他曾在蒲承德的要求下,拿到閻大師提供的賬號,讓人給西川和山南兩處寺院匯過款。
就在今年五月十八日,河東省在薄州舉行招商會。會前,蒲承德、江淶源也參加了會議。下午兩點,在薄州外企服務中心蒲承德下塌的房間裏,邢鹿泉遞給蒲承德一份招商匯報材料。蒲承德問了當地小棗的種植麵積、產量、項目本身所消耗的原棗數量等。邢鹿泉一一作了回答。
邢鹿泉希望蒲承德幫助他搞個棗產品項目,並沒有談及資金,因為上交的報告上有詳細說明,於是,兩人又聊了些家常。蒲承德問他的這個項目需要有多少資金,邢鹿泉說:“我想貸一千五百萬,想請您幫助給銀行說說。”蒲承德點了點頭,說:“那你抓緊按程序報上來,我會支持你的。還有,以後你們要依法經營,照章納稅,不義之財不能要,要多做善事。”又問:“你有信仰嗎?”邢鹿泉回答:“我以前跟人練過一種功,現在不練了,說是非法組織。”蒲承德說:“如果你信佛,就行點善,積點德,給老佛爺做點善事。要是你有實力,就匯點款。如果沒實力,就找幾個老板捐點。但不要聲張,不要勉強。”臨別時,蒲承德遞給他一條子,上麵寫了兩個賬號:一個是山南某寺院,匯款50萬;一個是西川某寺院,匯款80萬元。在賬號後麵,還寫著“隆吉”兩個字。條子上的字歪歪斜斜的,像是小學二三年級的人寫的,顯然是人家寫好交給他的。
當時,邢鹿泉的項目還沒有辦成,自己的實力也不夠。於是,告別蒲承德的第二天,邢鹿泉就在北京辦事處的辦公室裏,找到兩個與他合夥辦企業而且信佛的老板——老李和老趙。他說:“這次見了蒲省長,沒想到他心地這麽善良,還關心修廟建寺的事,心還挺誠的。他說現在佛教協會要求大家捐點款,修繕寺廟,你們看能不能捐,實在不行我就去找別人。我們的棗產品公司絕對不能捐,因為有國家控股的,捐款還得召開董事會。”邢鹿泉又說:“你們自己公司的賬上有錢,最後都捐點。”然後,就給他們看了蒲承德寫的條子,還把蒲承德的話重複了一些:“捐吧,現在你們有錢,積點善吧。”
於是,老李捐了50萬;老趙捐了80萬。
盡管他們有自己的公司,但財務也需要做清楚。老李的財務證明寫的是:“支北京大棚投資款50萬元,某年某月某日。”老趙是後來補的證明:“支大棚投資款80萬元,某年某月某日。”這樣,公司的賬上就平了。
過了三四天,邢鹿泉隨薄州代表團到西北考察,在去西安的路上,蒲承德撥通邢的手機,問款匯出去沒有,邢鹿泉說:“我已經幫您找了倆人,現在有沒有匯出還不清楚,我馬上問一下。”掛斷後一問,對方說匯了,於是又打了蒲的電話,說:“已經匯了,山南50萬,西川80萬。兩處都匯出去了,您放心吧。”
等邢鹿泉的考察團到達新疆時,蒲承德又給他打來電話,說:“兩筆款第一筆50萬收到了,另一筆80萬還沒有收到。可能是匯票出了問題,退回來了。”邢鹿泉說:“我馬上讓他們補辦一下。”蒲承德說:“六月十四日前,必須辦妥,最好用現金。”邢鹿泉說:“現金難度大,不方便。”蒲承德說:“你想想辦法吧。”後來邢鹿泉與老趙聯係說:“蒲省長說要現金,你想想辦法。”老趙一查,說是匯票後麵多寫了“隆吉”兩字,銀行不能辦,就退回了。於是,他馬上將款子匯到薄州,又從薄州提現金帶到北京。六月十三日,邢鹿泉正好回到北京,馬上給蒲承德打電話,蒲承德說:“我現在就住在北京台灣飯店,你把款送到我這兒來吧。”
邢鹿泉和老趙兩人一起把錢裝進尼龍袋,再塞進一個水果紙箱。邢鹿泉用自己的林肯車把貨運到台灣飯店。那天,蒲承德住在台灣飯店11樓,上樓後,邢鹿泉推開了蒲承德的房間,蒲承德迎了出來,但奇怪的是,他沒讓邢鹿泉進門,而是介紹了身邊一個中年男子,約四十多歲。蒲承德說:“他是佛教協會的,你把款給他就行。” 然後。他又把邢鹿泉叫到旁邊,叮囑道“你回去後不能跟別人聲張,和老婆也不能說,給老佛爺辦事不能張揚的。”
男子領著邢鹿泉和老趙下了樓。他指著一輛車說這是他的車,但司機不在,準備打車走。邢鹿泉說:“出租車不保險,用我的車送吧。”他說:“你的車進不去,算了吧。”後來他還是堅持坐出租車走了,帶走了那個紙箱,但並沒有履行什麽手續。
邢鹿泉前前後後一直仔細地觀察著此人,發現他胸前戴了一個佛教牌,寫著“阿彌陀佛”四個字。因為拉錢用出租車這個細節非常可疑,邢鹿泉特地記下了他乘的那輛出租車的車牌,還把它存到了手機上,以便將來核查。
等那人走了以後,邢鹿泉馬上給蒲承德打電話,說:“這個人好像不太可靠,究竟是不是佛協的呀?”蒲承德在電話裏笑了笑,說:“可靠,完全可靠,你放心吧。”接著,他又說:“功德無量,功德無量。”
也是邢鹿泉運氣不佳,他是找蒲承德辦事最晚的一個企業主。就在蒲承德跟銀行打招呼,但款子還沒有貸下來的時候,蒲承德就出事了。邢鹿泉和他的合夥人一心一意想辦個好項目,卻始終沒有辦起來。現在,隻好哀歎辛辛苦苦賺來的一大筆錢,全都打了水漂。
張北、老郭、小由等人一起開會,商討案件接下來的調查思路。
“現在看來,這個閻大師是個非常關鍵的人物,如果不找到她,案件就很難查清楚。”張北說,“即便她不是蒲承德的情婦,那也是關係非常密切的人。她究竟是怎麽說服蒲承德,讓他幫助她向企業主索要錢財的?他們索來的錢財,究竟到哪裏去了?這些都得認真查,工作量很大啊。”
“不是我瞎分析。”老郭扯著嗓門說,“這個閻大師,肯定就是個詐騙犯。他不知道采取什麽法術控製了蒲承德,讓蒲承德在背後幫助他向企業主敲詐勒索。我擔心,蒲承德是無辜的,他很可能是女大師以巫術詐騙錢財的犧牲品。”
“但是!”由大名有不同看法。“蒲承德身為常務副省長,應該是個精明人,他怎麽可能會相信巫婆的那套呢?肯定還有其他內情。”
“那隻有找到巫婆,才能問清楚了。”老郭對小由笑道,“現在蒲承德整天閉目養神,我們齊主任陪著他都快陪成菩薩啦。蒲承德不願配合我們辦案,我們還是得多從外圍下功夫啊。”
“是啊,難度太大了。”張北眨著眼睛,歎起苦來。那眨眼的模樣,有點接近齊隆堯了。“現在我們要做的工作,就是盡快找到閻大師。盡管她的具體名字,詳細地址,我們都不清楚。但是我相信,這個所謂的大師肯定在北京有個小圈圈,肯定有人知道她。你們說,應該從哪裏下手?”
“找佛協。”老郭建議:“剛才邢鹿泉不是提到佛協嗎?那個男子可能是冒充佛協的人,但是,既然他敢冒充佛協,說明他們和佛協很可能有些來往。我們不妨去打聽一下,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佛協的梁主任熱情地接待了中央紀委專案組的同誌。當他聽到閻大師可能是個女巫婆的猜測時,笑著搖了搖頭,說:“不不不,這個閻大師其實是個很善良的人,在北京的人緣很不錯。她並不是什麽女巫婆、女巫師,也不會胡亂施什麽法術。她就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和我們佛協頗有交往,而且替我們辦過不少好事。”
“據我們調查,她卷入了蒲承德受賄案當中,而且經常向企業主敲詐錢財,我們懷疑她可能是個詐騙犯。”張北神情嚴肅地說,他相信佛協的人也受到了蒙蔽。
“詐騙犯?不可能吧?”梁主任愣了半天,說:“據我們平時接觸判斷,她不像是那樣的人。不過,你們是中央紀委的辦案人員,我們應該尊重你們的調查。但是我建議你們一定要謹慎對待,認真調查,千萬不要冤枉好人。”
張北問及這個閻大師的具體情況,梁主任到其他辦公室問了幾個同事,回來時手裏拿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閻樂亭,吉安省農溪縣黃牛圈村人。現租用北京明清文化宮大殿,經營一家公司,……”
辦案人員立即趕到明清文化宮,到那裏一問,才知道租用大殿的那夥人早就散了。但在之前,確實有個叫閻樂亭的女大師在這裏上班。他們十幾個人整天進進出出,搞得還挺熱鬧的。她有個哥哥,叫閻新樂,也在公司幫忙,現在也都沒了蹤影。
閻新樂、閻樂亭的情況非常重要。中央紀委立即函告公安部協查,由公安部發出通緝令,要求全國各地公安機關緝拿閻氏兄妹。
在吉安省紀委和有關市、縣紀委的協助下,中央紀委辦案人員在閻氏兄妹的家鄉開展了廣泛而深入的調查。
女大師果然頗有些“法術”。她的傳奇經曆,更是讓辦案人員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