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米芾索畫

李正定的一千萬貸款是三月份辦下來的,眼看十月份漸漸靠近,七個月的期限就到了。進了自己賬戶裏的錢,花起來就是舒服。可到了還款時,怎麽也舒服不起來。要想繼續舒服,就得繼續貸款,繼續移花接木,然後請蒲承德批條。

李正定找到建行營業部的裘主任,虛構出一個重大項目,說:“北京鐵路局那邊,是我的長期合作單位,項目很好,利潤很豐厚,就是資金匱乏,可惜啊。我想,能不能再從你們建行貸個五千萬。”裘主任說:“要想貸款,必須把第一筆款還掉以後再貸。還有,銀行有規定,單筆授信額度最高為四千萬,不可能貸五千萬的。不過,你放心,有蒲省長說話,再加上有好的項目,貸款應該沒有問題。”

“最多貸四千萬,那我就貸個三千五百萬,行不?”李正定問。

裘主任點點頭,說:“應該沒有問題。”

九月的一天,李正定找到北京鐵路局某物資供應總段采購科的盧科長,說:“我現在正在辦貸款,銀行需要我提供一份購銷合同,其實並不需要真正履行,希望你幫個忙。”盧科長和李正定確實有過業務聯係,私底下關係不錯,就答應給辦了。李正定摸出一萬塊錢給他,算是好處費。盧科長客氣道:“咱們兄弟之間,還送這幹什麽?”李正定笑道:“收下吧,你幫我的忙,我很感謝你。下回,指不定還得讓你再幫我呢!”第二天,李正定就讓人起草了一份所謂的購銷合同,蓋好公司的章後找到盧科長,盧科長蓋上北京鐵路局某物資供應總段的銷售訂貨合同用章。

此外,李正定還依法炮製了一份與北京某電力設備公司的合同協議。

有了這兩份合同,他就可以找蒲承德批條,讓他給建行施壓了。

蒲承德對李正定頗懷好感,當然很願意幫忙。有天晚上,蒲承德在北京河東賓館招待駐軍某部參謀長吃飯,接替河東省建行李行長位置的杜行長也應邀陪同。期間,蒲承德還特意把李正定叫上,給杜行長介紹說:“這是我的朋友,你以後多關照。”杜行長忙點頭。坐在杜行長身邊的李正定一杯接一杯地給杜行長敬酒,同時把藍火星公司的情況包括在北京鐵路局攬到的所謂業務一一向杜行長作了介紹。杜行長很客氣,說:“好好好,以後有事你盡管找我。”

酒席散後,蒲承德把李正定叫到一邊,推心置腹地說:“正定,以後你有空就去杜行長那兒走走,有我的麵子在,貸款的事他會關照的,你放心吧。”

不久,河東熱電廠的張廠長也想上項目批貸款,就請蒲承德和杜行長吃飯。為了進一步加深印象,蒲承德又把李正定叫去作陪,四個人在北京河東賓館吃飯。

杜行長是個聰明人。知道蒲承德與李正定有這樣的關係,他當然不敢怠慢。再加上李正定趁熱打鐵,接連兩次專程去杜行長辦公室談了貸款的事,杜行長說:“我已經跟營業部說了,具體你就去找營業部的裘主任吧。”

在一些高檔禮品和好處費的刺激下,裘主任和張會計成為李正定辦貸款的積極支持者。根據他們的意見,李正定在第一筆貸款期限還差幾天時,就順順當當還款付息,給銀行留下了良好的聲譽。同時,他再次找到天下同集團公司的金總,讓他再次為貸款擔保。

其實,在李正定還了第一筆貸款、準備辦第二筆貸款時,銀行賬上隻有四五十萬了。但他提供給銀行的是一個月前的財務報表,報表中含有未還給銀行的一千萬的數字,賬麵上顯示出公司實力雄厚的假象。

到了十月下旬,營業部裘主任打電話給李正定,說:“根你們上報的這個項目大,貸的款子多,根據我們銀行的規定,得去項目單位實地考察一下。”

李正定問:“我們可以陪你們一起去嗎?”

“可以,一起去吧。”裘主任回答。

李正定馬上給北京鐵路局某物資供應總段采購科的盧科長打電話,說:“我們辦貸款的銀行要到你們單位來考察項目,麻煩你給應付一下。”

盧科長以為銀行的人很難應付,想等事情完了以後再敲李正定一筆。沒想到,銀行的人來了以後,隻是找盧科長談了談,在附近轉悠了一會兒,說:“還行。”然後,跟藍火星公司的人一起吃了頓飯,帶了些藍火星公司買的禮品就走了。

幾天後,李正定的三千五百萬貸款就批下來了,期限是十三個月。

一個月後的某日,李正定聽說蒲承德在北京開會,就專程去他住的房間看他。

李正定坐下後,蒲承德就問起藍火星公司的情況。李正定就把公司正在搞的幾個項目,不論真真假假,都介紹了一番。蒲承德又問:“你們公司現在還有多少貸款?”

李正定說:“其他沒有,就是上個月剛貸了三千五百萬。”

在如實回答公司的貸款數目後,李正定緊張地聽著蒲承德的下文。要知道,蒲承德已經幫助他貸過兩回款了,而且這回的數目相當大。盡管他也想盡辦法孝敬蒲承德,送錢送女人的事也都幹過。可是,就是不知道他究竟滿意不滿意,或者還有什麽別的要求。特別是,最近這段時間他突然對女人不感興趣了,蒲承德的葫蘆裏賣的究竟是什麽藥?

這時,蒲承德好像也有些不自在,像是個不太會說話的人一樣,猶豫再三,但還是說了這樣一番話:“我與你有一年多的交往了。一年來,我給你幫了不少忙,辦了不少事。你們這些搞企業的人,說到底,就得靠我們。不論是貸款也好,企業項目的發展也好,都離不開我們。你要是想發財,就得找靠山,靠住我們才行。”

李正定一邊聽著蒲承德的這番話,一邊使勁地點頭。

但蒲承德似乎並沒有注意李正定的表情,顧自繼續道:“說句真心話,我就怕你們這些人靠不住。你要是可靠,我會全力支持你,幫助你把公司搞得越來越大,而且你的麻煩事也越來越少。”

李正定正點著頭,表示對蒲承德這些話的肯定與讚同,誰知,蒲承德突然歪過頭來,有些奇異地朝李正定用力看了一眼,眼神裏露出不少的眼白。“如果沒有我的支持,你的結果就會朝相反的方向發展。不信,你試試看?”

這話份量可夠重的,聽得李正定氣都喘不過來。他忙解釋道:“蒲省長,您的意思我完全理解。這一年來,我們全靠幫忙,公司才有今天的局麵。您對我這麽好,我一直都從心裏感謝你。您要我辦什麽事,怎麽辦,我全都聽您省長的。”

蒲承德還說了一些別的事情。但是,李正定卻怎麽也聽不入耳。從頭到尾,他都在想著剛才蒲承德說的那些話。後來他回到自己的住處,躺在**,腦子裏還在想這些話:“是不是有什麽事沒做好,讓他不滿意了呢?是不是貸了三千五百萬以後沒有去謝謝望他?要謝的話,應該拿出多少來謝呢?他不要女人,是不是想多要點錢?”

整個晚上,李正定都在盤算著蒲承德那番話的用意。一張床被他搖得吱吱響,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元旦過後的一天下午,蒲承德又到北京辦事,住在河東飯店。接到江淶源的電話通知後,李正定在晚飯後去他們的住處看望。閑聊了幾分鍾後,蒲承德把話引到正題,說:“我在北京有個朋友,最近資金很緊張,急需要200萬,你給解決一下吧。”

以前給蒲承德送過錢,可最多也就幾十萬。這些天來,他一直估摸著蒲承德會向他開口要錢,數目從五十、六十,一直盤到過八十萬。可怎麽也沒想到,傳到他耳朵裏的,會是200萬!200萬哪,可不是小數目啊!

李正定聽得心驚肉跳,大腦幾乎衝血。可是,蒲承德卻極為鎮靜,瞧他那樣子,就像是剛才布置了李正定出門買大餅油條給他吃似的,完全是一項平常的任務。

而李正定的慌亂表情,當然沒有逃過蒲承德的眼睛。他想穩一穩李正定,就說:“你先吃點水果。”茶幾上擺著一些高級水果,顯然是江淶源給辦的。

再難的關也得闖過去。李正定吃了一顆布朗李,慢慢穩了下來,說:“我現在賬上沒有這麽多錢。”

蒲承德用疑惑的眼神盯著李正定,說:“你不是剛貸了三千五百萬嗎?”

“這些錢都投到項目上去了。”李正定說。

“我不管那麽多,反正,你去想想辦法吧。”蒲承德不給他太多的解釋機會。

“好吧,我去想想辦法。”李正定知道這是顆苦果,但他堅強地勉勵自己,要把它當作茶幾上黑不溜湫的美國布朗李一樣,爽爽地吞下去。

此後的幾天,蒲承德有空就給李正定打電話,催問那筆款子辦得怎麽樣。李正定的回答總是那句:“正在辦。”而蒲承德的指示也總是大同小異:“那就抓緊”或者“務必抓緊”。

一個禮拜後,已經是月底了。蒲承德又來北京了,給李正定打電話:“你現在在哪裏呀?”

李正定說:“我還在駐京辦,在單位裏。”

蒲承德說:“那裏下來,到大廳等我,我一會兒就到。”

李正定在一樓大廳裏等了一二十分鍾,就到門口去看。正好,就見蒲承德的那部黑色進口轎車駛進了門口的門廊下。蒲承德穿著一件省部級高幹們冬天常穿的那種黑色大衣,跟著李正定進入大廳,找了個空位置坐下。

李正定讓服務生上了兩杯茶,然後充滿信心地對蒲承德說:“兩百萬已經湊齊了。”

說完這話,李正定仰望著蒲承德,眼睛裏盡是邀功的意思。他希望得到蒲承德的誇獎,畢竟兩百萬是筆巨款,畢竟是需要他們公司辛辛苦苦去賺的。好不容易湊出這筆錢,是想今後讓他多出出力,為公司的發展添加些超級能量。

蒲承德喝了口茶,猶豫了一會兒,想說些什麽別的。

李正定脖子就仰得更高了,直挺挺地等待著蒲承德把心裏的話說出來。“或許,他又不想要了。”李正定的心裏一喜,可商人的精明又忙把這喜悅掩住了。

蒲承德又喝了口茶,總算開了口,語氣還是那麽平靜。“兩百萬嘛,你先別拿。”

“果然是不要了!”李正定在心裏表揚了自己的預見。“我的好省長!”接著又暗暗表揚了蒲承德的品德。

“你再準備一個三百萬。”蒲承德娓娓道來。

“什麽?!”李正定正要去喝茶,聽到這話,杯子一晃,茶水燙在了手上。

“再準備一個三百萬,一塊給我拿來。”

“那,那就是五百萬?”李正定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他掐了掐自己的腿,疼啊,不是夢,是真的。我的天,比大腿更疼的,是心!

“是的,五百萬一塊拿。”蒲承德顧自喝茶,看也沒看李正定。但事實上,李正定的一言一行,全都在蒲承德兩眼餘光的掃視之中。他的眼光可以收住李正定,他的法力也可以收住李正定,就如同如來佛可以收住孫悟空一樣。他的平靜裏,透著這份自信。

李正定可沒有孫悟空那麽調皮耍性,此時,他像個木偶似地端坐著,向蒲承德請示道:“兩百萬還剛剛湊夠,現在又要三百萬,是不是多了點。省長,少給點行不?”

蒲承德生氣地瞪了他一眼,說:“這還用討價還價?”

李正定說:“省長,我們公司資金緊張。貸款都用在項目上了,現在賬上沒有那麽多錢。”

蒲承德說:“我都答應人家了,你讓我怎麽辦?”

李正定一聽說他答應人家了,忽然想問問這個“人家”是誰,就胡扯道:“省長,聽說您現在跟京城裏的大明星有交往,這錢是不是給她的呀?”

“大明星?”蒲承德看了看李正定,突然笑了起來,道:“也許吧。不過,不管是大明星還是小明星,反正你都得給我辦好。”

“不能再緩一緩?”李正定覺得蒲承德肯定是包上某個大明星了,但還是不太願意給。

“不能緩,得趕緊辦。以後你有什麽困難,我再幫你解決。”蒲承德又補充道:“你個李正定,也夠精的啊!你也不想想,幾千萬的貸款的事,我都幫你辦了。我讓你辦個幾百萬,你還跟我討價還價?你以後還怎麽做生意呀?”

李正定心想,你替我辦幾千萬貸款不假,可那是貸款,到期需要連本帶息歸還的。而你要我辦的,卻是白送,送出去以後再也回不來的。這幾千萬貸款究竟能為公司帶來多少利潤呀?銀行的利息又那麽高,現在又要貼出五百萬,簡直是高利貸啊!我辛辛苦苦成立一公司,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弄不好就全在替別人賺錢,在給別人當孫子呀!

可是,蒲承德已經把話說絕了,不能再辯解,更不能不答應。還是往好的方麵想,希望他今後多為公司發展幫忙,再把失去的利潤重新撈回來吧。於是,李正定抖抖擻擻地說:“好吧,省長,兩百萬、三百萬我一塊辦。”

李正定原想,兩筆巨款一起答應了,時間上總可以拖一拖了吧?

誰知,蒲承德馬上將他一軍,說:“這幾天你啥事兒也別幹,先騰出精力去準備這筆款。”

說完這些,蒲承德就站起來走了。李正定把他送走以後,又回到原先坐的沙發上,楞在那裏久久起不了身。心想:“究竟是京城裏哪位妖魔鬼怪似的女明星呀?出手這麽狠,胃口這麽大?兩百萬不夠,還要來個三百萬。一家夥就要了我李正定五百萬,五百萬哪,我李正定這輩子哪賺到過這麽多錢?可能辛苦幾輩子也賺不到,可這妖魔明星一開口就要了,她賺錢可真容易啊!”

帶著一身的恐懼,李正定給妹夫賈館陶等合人打電話,說還要繼續加大力度籌資,孝敬蒲承德五百萬。

賈館陶同樣吃驚不小,第二天專程趕到北京,憤憤然對李正定長歎:“大隱隱於市啊。”

“說什麽哩?那不是這個意思。”李正定覺得賈館陶用錯了典故。

賈館陶不管,接著說:“現在是大娼隱於視啊!”

李正定頓時豎起耳朵,道:“有這說法嗎?”

賈館陶闡釋道:“新中國成立後,不準賣**嫖娼了,這不都隱起來了?小娼小妓,現在都隱在洗頭店休閑店裏;中娼中妓,隱於大酒店大賓館大場所裏;更大的呢,隱在都市裏的別墅區裏,讓台商外商舒服享用。超級大娼,隱於影視界,專門為省部級以上的高幹、國際級的巨商富豪服務。一個晚上的風流,換來幾十萬幾百萬的銀子,你說這不是大隱隱於市、大娼隱於視嗎?”

李正定仔細打量了一下賈館陶,沒想到這個整天鑽錢眼裏搞生意的家夥,居然對娼妓有這麽深的研究,他不僅為自己的妹妹擔心起來。可是現在,他沒那麽多精力擔心妹妹了,他最擔心的是自己公司裏的五百萬,便苦著臉對賈館陶說:“簡直是打劫啊!我們的公司遭劫了!遭難了!”

“也別這麽悲觀。”賈館陶勸道:“他劫咱的錢,咱劫他的權!”

“什麽?劫權?”李正定又想聽聽賈館陶的新學說。

“既然他敢這麽明目張膽地向我們要錢,而且數目如此之大,那我們也別心疼他,也狠狠地敲他一筆。”賈館陶咬牙切齒地說:“他手裏有什麽?除了權,還是權。我們就用他的權,乖乖地讓他幫我們賺更多的錢。今後貸款呀,批項目呀,凡辦不下來的事,都找他辦去。相信他不敢不辦。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他蒲承德拿了咱的錢,就做了咱的鬼,今後得乖乖地替咱拉磨。”

“現在也隻能往這方麵想了,得罪不起啊。”李正定歎道。

幾個人商量後,將三千五百萬貸款中已經劃到各家賬戶上的錢,又收攏回來五百萬,於一月二十七日轉到北京的賬上。

這天,蒲承德來京開會,會議一結束就給李正定打電話。還沒等他問起,李正定就說:“錢已經準備好,你過來拿吧。”上次那五十萬,也是蒲承德親自來取的,所以這次讓他來取,可能稱得上是慣例了。

蒲承德也心領神會,說:“好的,我明天過來取。”

二十八日晚八時左右,蒲承德又打電話給李正定,李正定說:“我現在就在辦公室,你過來吧,我等你。”

不一會兒,蒲承德就到了辦公室,交給李正定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兩個賬號,意思讓他把錢分頭轉過去。

李正定馬上下樓找到賈館陶,賈拿著兩張空白支票到李正定辦公室裏來填。因為李正定的辦公室是套間,蒲承德在裏麵等,他們在外麵填。

李正定讓賈館陶把日子提前兩天,寫成二十六日,意思是想讓他看到他們能辦事,而且已經提前辦好。

賈館陶填好後下樓,蒲承德就從裏間走到外間,李正定拿上支票給他看,還想問點什麽,蒲承德把支票一接,說:“行了,交給我吧。”

李正定本想聽聽蒲承德的表揚,可蒲承德卻批了他幾句,不過語氣倒仍然那樣平靜。“叫你拿五百萬這麽難,你貸款好幾千萬,我一句話就幫你辦了。既然你開公司做生意,眼光就要看遠一點。”

讓蒲承德拿去五百萬後,李正定一直心痛不已,整天恍恍忽忽的,不知道今後公司如何生存與發展。

有一天,賈館陶陪著他出去談生意,途中專程去寺廟拜了拜,期望佛祖保佑自己生意順利,不再受到其他事的糾纏和影響。上香拜佛之後,旁邊有個老僧朝著李正定指指點點,說他“有貴人相助”雲雲,再問,就要求他抽個簽。

李正定本不信這些,可眼下前途莫測,隻能問問神靈了。簽筒晃了好多下,就是不出簽。折騰了半天,把李正定額頭的汗都逼出來了。老僧讓他使勁,他猛一使勁,“叭”的一聲,一根簽在佛像前甩出很遠,把李正定驚得說不出話來。

還是賈館陶幫他拾起簽,交到老僧手上。老僧看了看簽號,對照著找出一張簽紙。李正定拿過來一看,是一首四句頭的小詩,前麵三句寫倒很虛,沒多大意思,隻是最後一句——“手持名畫遇米芾”,像是有些深澀和古怪的意思。

兩人對看了一番,都不懂,就去求問老僧。老僧豎起一根指頭,然後對李正定說:“這是個中上簽。說的是你這生有貴人相助,事業上會取得大的成功。但是,你也要防小人,防止他人劫財。”說到這裏,老僧很神秘地道:“聽說過米芾嗎?他是宋朝著名的書畫家,不僅自己畫畫畫得好,而且還愛收藏名人字畫。聽說誰家有名人字畫,他就千方百計去借來,名為觀賞,實為臨摹。然後把臨摹品還給人家,自己留下真跡。曾經被人當場識破,搞得很難堪。還有一次,他和朋友一起乘船遊玩,看到朋友手裏的名貴字畫就愛不釋手,就死乞白賴地求朋友送給他,或與他交換。朋友不肯,米芾就跳上船舷,痛苦地說:‘你不肯給我,我不如跳江死了算了。’朋友見他這樣,隻好忍痛割愛,把字畫送給他。米芾喜歡名貴字畫很癡狂,被人稱為‘米顛’。由於他索要字畫不擇手段,人家說他是‘巧取豪奪’。現在,簽紙上說你‘手持名畫遇米芾’,意思是說你雖是個富貴發達的人,可現在遇到了米芾這樣‘巧取豪奪’的人,所以你務必加倍小心,防止失財啊!”

老僧的一番話,把李正定說得一愣一愣的。賈館陶誇道:“你們這裏的簽,可真準啊!”

老僧得意了,說:“你可並不是頭一個說這話的人。我們寺裏的簽,不僅準,而且抽的簽也和別的寺院不一樣。語意深遠,精確無誤,慈航普照,讓人銘記一生啊!”

李正定感謝老僧的解簽和點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問:“你剛才豎起一根手指,是什麽意思啊?”

“解簽費。”老僧果斷地說。

“多少啊?”賈館陶問。

“不多,就一根手指。”老僧幽然道:“十塊。倒黴落魄的,後麵減去一個零;富貴發達的,後麵加一個零。”

“我是哪一種人?”李正定看了看賈館陶,又看了看老僧。

“你問我嗎?”老僧疑惑地道:“不能什麽事都問別人。得自己去參悟,悟透了,也就解脫了。”

李正定掏出一張百元大幣,塞給老僧後就顧自走了。

賈館陶小跑著跟上李正定,又不時回過頭去看老僧,一邊悄悄地對李正定說:“你又遇上了個小米芾。”

“唉,管它呢!”李正定無所謂地道:“五百萬都去掉了,還在乎一百塊?”

有了這筆五百萬巨款的滋潤,蒲承德果然很願意為李正定推磨。在三千五百萬貸款到期後,李正定又從建行營業部貸了一次三千五百萬,期限延長到十五個月。因為李正定的藍火星與天下同公司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業務關係,這次解決擔保的還是天下同的金總。

到了蒲承德被“兩規”談話的前一個月,他又讓江淶源幫助貸了一千萬。這次因為天下同沒有實力重複擔保,而李正定又老來懇求幫忙,蒲承德就讓秘書江淶源到處找擔保單位。當時,企業普遍已認識到擔保存在的風險,沒人願意為此惹禍上身。再加上蒲曲陽走私案已經暴露,蒲承德出事的風聲也漸漸傳到河東。在這個節骨眼上,蒲承德還忙於讓江淶源幫助李正定找擔保單位,讓江淶源覺得很煩。他擔心自己跟著主子倒黴,可又不得不去做主子吩咐的事。差不多磨破了嘴皮,才幫助李正定找到了一家擔保單位,讓他又貸到了一千萬。當然,也是他最後的一千萬。

聽說蒲承德出事,李正定又驚又喜。驚的是怕專案組找自己麻煩,喜的是蒲承德可能要進大牢,再也出不來了。要知道,假如再遲一兩個月采取“兩規”措施,這個“米癲”不知道還會耍出多少臨摹訛畫、尋死覓活的鬼花樣,詐去他多少幅名貴的絕品“字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