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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縣委食堂吃過飯,黃震和方強就回了辦公室。晚上八點的時候,縣委常委會準時在三樓的常委會議室召開了。九個縣委常委也都到齊了。會議由黃震親自主持。

黃震掃視了一下會場,說:“各位兄弟姐妹,今天這個會議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主持縣委常委會了,消息大家可能已經知道了,再過一個星期我就要回市委工作了,我在雲林縣已經不知不覺地呆了三年了,在這三年裏,在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下,我們所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我們的經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增長速度,工業發展迅速,縣城的麵貌也日新月異。今天的雲林縣,可以說是站在了一個新的起點上,我應該說,在雲林縣的這三年,我沒有虛度。我對得起雲林縣37萬人民的信任。我就要走了,今後我還會時刻關注著雲林縣的發展,懷念我們共同戰鬥過的日子,我希望大家最後給我一個麵子,讓我們把這最後一次的縣委常委會開好,讓我們為對方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好了,我就講這麽多,請方強同誌介紹一下情況吧!”

黃震的這番話很低調,很真切,他是想化解莫氏三雄的敵意,因為他們三個在常委會上不配合,雙方硬碰硬,鬧出去,畢竟不太好看。

莫兵聽著黃震的講話,眼睛望著天花板,麵無表情。他心裏說:“媽拉個B,你說得挺好聽的,臨走之前,你來一個最後的瘋狂,該收不該收的錢,你肯定全收了;該提拔不該提拔的,你肯定全部提拔了。你倒是舒服了,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這一群王八蛋,讓我給你要擦多少年的屁股啊!先等著,看你都提拔些什麽人,如果太過分了,老子不幹!決不能給你留情麵了,反正你要走了。”

莫蘭香和莫斌看了一眼他們的堂哥莫兵,看他眼睛望著天花板,一副目無表情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裏不爽,現在是按兵不動,隻要莫兵有了絲毫的表示,他們兩個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幫腔的。莫氏家族幾十年來獨霸雲林縣的政壇,靠的就是這個辦法,團結一致,一致對外。誰來雲林縣當縣委書記,你拿莫氏家族也沒有辦法,人家人多勢眾,上麵又有強硬的後台,編織了一個大大的關係網。你是單兵作戰,人家是集團作戰,其奈我何!

方強說:“好,各位常委,我把要提拔的各個同誌的情況,簡要為大家做一個說明。從副科級提拔為正科級的六位,是下麵這些同誌。從正股級提拔為副科級的三十位,是這些同誌。大家麵前每個人都有一份名單和簡曆,大家可以看看,我就簡明扼要地解釋一下。”

大家聽著方強說話,各人翻看著自己手上的那份名單。

莫兵看到,擬提拔為正科級的,第一個是縣委辦公室的副科級秘書甘碩,這是黃震的秘書,擬擔任的職位是縣委辦公室的副主任。

第二個是劉豔芳,是團縣委的副書記,擬任的職位是縣委統戰部的副部長。大家都知道,這兩年劉豔芳和黃震的關係非同一般,有人多次見過,劉豔芳經常晚上到黃震在縣委賓館的住處匯報工作,有時候很晚才出來。到外地考察的時候,黃震也愛帶著劉豔芳,大家私下裏都議論說,劉豔芳是黃震的固定情婦之一。

第三個,是城關鎮的副書記黃磊,他擬任的崗位是縣委組織部的副部長。黃磊是雲林縣黃氏家族的人,估計春節前沒少給黃震送禮。從黃震給他安排的這個崗位看,沒有三四十萬,是辦不成的。

第四是縣人事局的副局長洪日新,他擬任的崗位是縣委宣傳部的副部長。他這個崗位一般般,但也解決了正科級的級別,估計也需要花十幾二十萬的錢。

第五個是縣教育局的副局長王乘風,他擬任的崗位是縣一中的黨委書記,估計這個也是送錢買的,沒有十幾二十萬,也辦不成。

第六個是縣建設局的副局長楊俊明,他擬提拔的崗位是縣政府辦公室的副主任。估計這個也是掏錢買的。

其他的那三十個擬提拔為副科級的幹部,看完簡曆,莫兵心裏就有了八九不離十。他特別留意的是這樣幾個人:

藍靚妹,縣人民醫院內科醫生,擬提拔為縣人民醫院的副院長。大家都知道,藍靚妹是個大美人,和黃震保持著長期的情人關係,黃震有個頭痛發熱,都是藍靚妹親自上門服務。

淩彩鳳,縣委辦公室財務股股長,擬提拔為縣委辦公室後勤服務中心主任,副科級。淩彩鳳也是黃震這幾年在雲林縣關係最親密的女人之一,這個女人通過和黃震發展成為情人關係,在縣委大院裏權勢熏天,黃震的個人開支都是她負責。她說從財務上拿走多少錢,就拿走多少錢,沒有人敢過問。縣委辦的小金庫,就她和黃震掌握著,想用多少錢,就用多少錢。這個女人以為背後有黃震撐腰,平常裏把誰也不放在眼裏。她一個每月工資剛剛兩千出頭的股級幹部,竟然上下班開著一輛二十多萬的紅色尼桑。讓人很懷疑她的錢都是從哪裏來的。

她老公知道她的蜚短流長後,也隻能忍氣吞聲。他老公原來在縣農業局當股長,淩彩鳳一次在黃震的住處使出看家的本領,伺候得黃震飄飄欲仙後,擁著淩彩鳳雪白的身子,黃震說:“小淩,你的技術這樣好,你老公多享福啊!你們兩口子的**肯定很精彩吧?”

淩彩鳳哼了一聲說:“誰願意這樣下功夫伺候他?他不配!”

黃震說:“我們的關係,你老公知道嗎?”

淩彩鳳說:“可能知道一點。”

黃震說:“那就給他提個副局長當當吧,安慰安慰他,讓他別鬧。”

於是,過了幾個月,淩彩鳳的老公就當了縣農業局的副局長。背後大家議論他,說他這個副局長的烏紗帽,都是他老婆換來的。

看到最後一個名字,侯小建,縣委辦公室後勤服務中心副主任,擬任縣委辦公室副主任科員。這不是黃震的司機小侯嗎,臨走了,連自己的司機都提拔成副科級幹部了,你說這是不是有些過分了。現在的官場上,有些領導幹部就是這樣幹的,自己的身邊人,或者沾親帶故的,都能從領導幹部的工作變動中得些好處。因為大家都知道,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嗎!

會議正式開始,大家一個一個開始表決。前麵的六個擬提拔為正科級幹部的,沒有問題,全部得到通過。後麵的三十個擬提拔為副科級幹部的,一個一個也表決了十九個。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這個時候黃震有些尿急,起身一個人去了一趟衛生間。

黃震剛走,莫兵趁這個機會開口講話了,他鄭重其事地掃視了大家一眼,說:“各位,黃書記要走了,一下子把名額給我們用了這麽多,我們這些人怎麽辦?我們手裏也有該提拔的名額啊!都給他,我們還活不活了?不能讓他把便宜全賺完吧,他黃某人吃肉,總得讓我們大家喝口湯吧!”

大家說:“是,是,反正他要走了,上麵的二十多個,已經夠給他麵子了。下麵的我們就不舉手,不通過,少數服從多數,他也沒辦法。”

莫兵衝大家一抱拳,說:“各位,這就對了,他走了,我們還得在這雲林縣幹到猴年馬月,我們得為自己考慮考慮了,好人不能一下子做到底的,給的太多了,就不值錢了。人家也不會重視你的情義的。”

莫斌說:“大哥,你說怎麽辦我們就怎麽辦!”

莫兵說:“好,我來帶頭,大家看我的手勢,我舉手,大家就舉手。我不舉手,大家一個也不要舉手,好不好?”

大家說:“好,好。”

方強一看,局麵失控了,大家都反水了,自己孤掌難鳴,也隻能隨大流了,要不然今後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不好相處了。他黃震拍拍屁股走了,我方強還得在這雲林縣裏混啊,這麽多人,更得罪不起。

黃震從衛生間裏出來,他不知道會議的局麵已經起了根本性的變化。會議接著表決,卻沒有一個人舉手支持他了。

他有些不解地望著方強,意思是說:“到底怎麽了?我就上了趟廁所,你們就全部反水了?”

方強無奈地看著他,搖了搖頭,意思是說,我也沒有辦法了,就這樣了吧。

這個時候莫兵說話了,他說:“黃書記,前麵通過的,就算了,兄弟們還是很給你麵子的,下麵的這些人,我看就算了吧,條件有些差,這樣的人公布出去,老百姓會議論的。對你的名譽也有影響。再說了,你拍拍屁股走了,我們這些人還得在雲林縣混下去啊,你吃肉,也得讓我們喝口湯吧?!一次提拔了二十五個,算可以了,見好就收吧!”

黃震看了看大家,都是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他才陡然明白,什麽叫人一走茶就涼。現在他還沒有走,就這樣了。開個常委會就開不下去了,這幫狗娘養的,怎麽說變臉就變臉呢!但是,這個時候他不能使性子了,再過幾天,他就不是雲林縣的縣委書記了,這個時候,能保住幾個算幾個,見好就收,是最理智的做法。要是像以往那樣使性子,硬逼著大家通過,那麽當場鬧翻了,前麵通過的那些人選也會當場作廢的。

算了,算了,老子不跟你們這幫王八蛋計較了,見好就收了。想到這裏,黃震說:“那好,我尊重莫縣長的意見。今天的會議就到這吧,回頭縣委組織部要迅速落實會議精神,爭取一個星期之內全部到位。”

方強說:“好的,我馬上安排人立即公示出去,三天後就可以宣布任命通知了。”

當天晚上,縣城裏許多人都知道了縣委常委會所研究的人事結果。大家更關注的笑話是,黃震中間上了一次廁所,尿了一泡尿,就把另外十一個擬提拔為副科級幹部的烏紗帽給尿沒了。這裏麵,有他的司機小侯,有他的情婦藍靚妹和淩彩鳳。

當天晚上,在雲林賓館的一個豪華套房裏,這裏是黃震常住的地方。聽到消息的淩彩鳳傷心地趴在彈簧**,哭得淚流滿麵。怕聲音傳出去不好聽,她極力壓抑著自己,哽咽著對黃震說:“人家陪了你兩年多,那麽賣力地為你服務,你說想幹什麽,就讓你幹什麽,你說我值得嗎?!”

黃震安慰她說:“我也沒想到,他們會臨時串通起來,說變卦就變卦了,都怪我,早不上晚不上,偏偏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上了一趟什麽廁所。等我回來,風向就全部變了。他們那幾個常委受莫兵鼓動,都嘩變了。”

淩彩鳳說:“我跟著你,名聲現在在縣城裏都臭了,都知道你跟我的關係了,你走了,我沒辦法在縣城裏呆了。幹脆你在西城市為我找一個單位,把我調過去,我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黃震說:“好的,沒問題,我到市裏安頓好了,馬上就給你辦。這件事對我是小意思。不就是找個單位嗎!我在市裏關係多著呢!”

淩彩鳳說:“我相信你,你把我調到市裏去,我們來往也方便些,到了那裏,我繼續一心一意地跟著你。”

黃震問:“那你老公怎麽辦?你們兩口子兩地分居,他願意幹嗎?”

淩彩鳳說:“他肯定不願意幹,這樣吧,你好人做到底,幹脆把我們兩口子的工作一起解決了。那樣他得了好處,就會繼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對你我的來往不會幹涉的。要不然他鬧起來,到處寫信舉報你,你的仕途就受影響了。反正憑你的本事,給我們調動調動工作,並不是什麽難的事情。”

黃震想了一下,說:“好吧,我回去以後想一想辦法。我現在回到市委,是副秘書長,不像現在當著縣委書記,安排一個人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淩彩鳳破涕為笑,扭捏著撲到他懷裏撒著嬌說:“你就答應我吧,到時候人家一定好好報答你。”

黃震說:“你說怎麽報答啊?”

淩彩鳳用媚眼電了他一下,說:“你說怎麽幹,咱就怎麽幹。保管讓你飄飄欲仙。”

當初黃震和淩彩鳳接觸,也是逢場作戲而已。當時黃震剛調來雲林縣當縣委書記不到一個月,到處忙著視察,開會,講話,縣委大院裏的人對黃震都充滿了好奇感。他們知道,黃震是官二代出身,還當過西城市的團市委書記。長相英俊,風度翩翩,才四十歲出頭,這樣的男人,對那些漂亮女人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淩彩鳳在縣委大院裏曾經見到過黃震幾次,一見之下,就動了心思,心裏暗暗喜歡上了這個新來的縣委書記。為了創造和黃震接觸的機會,她幾次故意拿著一批發票,到黃震的辦公室求他簽字。黃震打量著這個年輕漂亮的財務人員,從她看自己的眼神裏,感受到了她對自己的好感。晚上回到雲林賓館的住處,黃震滿腦子裏都是淩彩鳳好看的瓜子臉,豐滿適中的身子,高高的胸脯,修長的腿,翹翹的臀。實在是睡不著了,他拿起電話,撥打了司機小侯的電話,說:“你現在就去接淩彩鳳,說我有緊急的事情,讓她現在就趕到我的住處來。”

小侯是他多年的心腹,知道自己的老板現在想幹什麽了。於是,迅速聯係了淩彩鳳。這個時候,淩彩鳳正在家裏看電視,聽說縣委書記的司機來電話,讓她立即趕到雲林賓館見黃震。淩彩鳳心裏就知道個十之八九了。她不動聲色地換了衣服,她老公問她:“現在出去幹什麽去啊?”

她回答說:“縣委曲主任那裏有一筆緊急的賬目要處理。”

他老公就不再過問了,淩彩鳳出門打了一輛出租,立即就趕往了雲林賓館。

到了樓下,打了小侯的電話,小侯讓她自己坐電梯,去六樓的6018房間,黃書記就住在那個房間裏。

這個時候是晚上九點鍾,整個大廳裏靜悄悄的,淩彩鳳上了電梯,到了六樓,順著鋪著地毯的走廊往裏走,到最裏麵,就是6018房間。她按了一下門鈴,房門很快就打開了。一看,黃震穿著一套高檔的睡衣,站在門口,笑著對她說:“小淩啊,快請進。”

淩彩鳳上身穿了一件紅色的內衣,外麵套了一件黑色的風衣,下麵是緊身的牛仔褲,白色的旅遊鞋。進來房間,黃震關好門,隨手就把門鎖保險上了,他知道,隻要淩彩鳳走進這個房間,他今天晚上的目的基本上就可以實現了。對付女人,這些年他經曆過那麽多的實戰,很有一套。

淩彩鳳打量了一下黃震的房間,發現這是一個套間,外麵是客廳,放著一套沙發,有大屏幕彩電、音響、影碟機什麽的,裏麵是臥室,房間裏鋪著地毯,走在上麵一點聲音都沒有。

淩彩鳳在屋子站了一下,心裏雖然有些緊張,但是她故作鎮靜,問黃震說:“黃書記,這麽晚了找我有什麽急事嗎?”

黃震從後麵直接抱住她的身子,說:“當然有了。”說著,嘴唇直接就吻上了她的臉頰,說:“小淩,我一見你,就喜歡上你了。”

淩彩鳳沒想到黃震會這樣直接,故意假裝推辭,掙紮了一下說:“黃書記,這樣不好,放開我。”

黃震直接說:“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也知道,你喜歡我。”

淩彩鳳說:“你怎麽知道我喜歡你?”

黃震說:“第一,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樣。第二,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會三番五次去我辦公室,故意穿得那麽緊身。第三,我今天晚上喊你,你沒有這麽快就來的。”

淩彩鳳看黃震真是個情種,知道自己的心思,於是很高興,也就不再掩飾了,爽朗地笑著說:“原來你黃書記的情商還是很高的嗎!”

黃震說:“都是經驗。”

這一個晚上,就在兩人的濃情蜜意中過去了。中間淩彩鳳的老公打來電話,問淩彩鳳什麽時候回家。

淩彩鳳說:“單位加班,估計要到淩晨,就不回去休息了,你先睡吧,我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對付一夜算了。”

縣委辦加班也是經常的事情,他老公就沒有懷疑,於是就掛了電話。

從此以後,隻要有機會,黃震都會和淩彩鳳約會。後來他又有了別的女人,像藍靚妹、劉豔芳,再加上雲林賓館的幾個長得好看的服務員,女人多了,兩個人來往的頻率才又少了起來。但是,相比較其他的女人,淩彩鳳還是最讓黃震滿意。所以她提要求,黃震隻能盡量滿足,他不想放棄這個女人,畢竟這樣的女人不是你想碰到就能碰到的,需要運氣才行!

當天晚上,還有一個人聽說了黃震要調走的事情,急得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就是在西城市大名鼎鼎的做工程的老板--西城市駿馬建築安裝工程公司的董事長馬超凡。

馬超凡在西城市也是一個大名鼎鼎的人物,他父親馬建南,曾經當過西城市的副市長、市政協副主席,也是西城市有名的老幹部之一。

馬超凡和黃震是發小,兩個人都是幹部子弟,在西城市一起讀的小學,初中,高中。後來一起到省城讀的大學。大學畢業後,馬超凡進了西城市建委,混了幾年,當上了副科長。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期,全國興起一股機關幹部的下海潮,可以保留公職,機關幹部下海做生意,你失敗了,還可以回機關。馬超凡就在那個時候,利用自己多年建立的人脈關係和父親的影響力,組建了駿馬建築安裝工程公司,做起了建築工程、裝修工程。短短幾年,就完成了原始資本的積累,成了千萬富翁。

黃震利用自己的影響,也曾經為他搞到了不少項目。特別是黃震到了雲林縣當了縣委書記,雲林縣一些大的建設項目都到了馬超凡的手裏,或者由他聯合其他的公司在做。大家都知道,他和黃震的關係非同一般。像縣城裏的主幹道--平安大道的建設工程,雲江防洪堤工程,縣委、縣政府大樓搬遷工程,這幾個項目總投資將近四個多億,已經大大超出了雲林縣的財政能力,大部分用的都是政府貸款,用今後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後的財政做抵押。

現在做工程的為了多攬工程,在工程前期,一般要自己墊資,這要占用一大批資金,實力不強的公司,一般不敢冒這個風險。雲林縣是國家級貧困縣,整個縣財政現在每年的收入不到一個億,在這樣的縣裏做工程,你沒有錢墊付前期的資金不行;有錢墊付,官場上沒有可靠的官員為你說話,你工程做完了,到時候結算就是個大問題了。你拿不到錢,政府無限期地拖延下去,那些做工程的老板,一個項目搭上幾千萬的資金,就破產了,所以風險很大。

現在這些做工程的老板,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已經搞掂的官員工作中途出現了變故,調走了或者突然出事了,那前期自己的投入就充滿了風險,接任的官員不理睬前任官員的事情,工程即使完工了,他們也會拖著不結算,或者在驗收的時候橫挑鼻子豎挑眼,說你這不合格那不合格,目的就是一個:不給你工程款。整個雲林縣的項目,馬超凡算了算,光是前期投入的墊資,就達到了三千多萬。現在這一年多,陸陸續續按照工期結算了五千多萬,本錢算是回來了,但是,現在馬超凡的公司拖欠供貨商的款項,加上工人的工資,已經達到三千多萬了,現在黃震拍拍屁股走了,換了別人,自己的事情不是麻煩得很嗎!想到這裏,馬超凡急得成了熱鍋上的螞蟻,連夜讓自己的司機開車回雲林縣,要找到黃震,當夜要個說法。

車到雲林縣城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了。黃震擁著淩彩鳳正在睡覺。兩個人剛剛春風一度,躺在**休息。這個時候手機響了,黃震一看是馬超凡的,馬上就接了,說:“兄弟,這個時候找我,有急事嗎?”

馬超凡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客氣了,說:“那當然了,你要走了,也得把我的事情說清楚吧?!”

黃震說:“明天早上再見麵吧,這麽晚了,不方便。”

馬超凡說:“我已經到賓館的樓下了,現在就上去,不見你,我睡不著。”

黃震想了一下,說:“那好,你等五分鍾再上來吧,我上趟廁所。”

掛了電話,黃震對淩彩鳳說:“你趕緊起來吧,穿上衣服,自己坐電梯下去,馬超凡要來了。”

淩彩鳳隻好穿上衣服,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就關上門出去了。坐電梯下樓,去了後麵院子裏的停車場,開著自己的尼桑轎車,回家休息去了。

馬超凡在下麵抽了一支中華煙,看了看手表,五分鍾已經過去了,才提著皮包上了樓。

到了黃震的房間門口,他按了一下門鈴。這裏他是常客,所以很熟悉。

黃震依然是穿著睡衣,拉開門,對他說:“超凡,請進吧!”

馬超凡心事重重地坐下來,對黃震說:“聽說你很快就要回市裏了?”

黃震說:“是的,一個星期以後工作交接。”

馬超凡說:“那我的事情這麽辦?”

黃震說:“你有合同,工程已經幹了一小半,就是我走了,你也沒有什麽事情了。”

馬超凡說:“話不能這樣講,到時候我工程幹完了,怕拿不到錢啊!”

黃震說:“不會的,縣財政局長廖放還是我提拔的人嗎,我的話他還是聽的。”

馬超凡說:“問題是新來的縣委書記我不認識,到時候接不上氣,他要是找我的麻煩,怎麽辦?”

黃震說:“這個我就不好說了,別說你不認識,我也是和他剛見過一次麵,吃過一頓飯而已。你也聽說了吧,人家是省委書記的秘書,我們這些人,還巴結不上。”

馬超凡說:“這樣吧,你明天讓縣財政局的廖局長再給我撥付三千萬,我把欠人家的材料款和工人的工資先結算一些。”

黃震說:“我是沒意見,就是不知道現在縣財政還能不能拿出三千萬。全部給你,全縣的幹部就沒辦法及時發工資了。”

馬超凡說:“這個我管不了,反正你一個星期之後就要走了,讓那個姓龔的新書記到處籌錢去吧!你把該給我的給我,三千萬,我給你兩百萬的提成。你到了市裏,不一樣需要用錢嗎!”

黃震一聽,他還可以最後得到兩百萬的提成,於是就換了一個口氣,說:“我問一問廖局長吧。”

於是立即打通了廖放的電話。

廖放在家裏剛洗完澡,正準備上床睡覺。今天他也知道黃震要調走的消息了,他正在擔心,自己這個縣財政局長的位子今後還能做多久呢?

兩年前黃震剛調來雲林縣七八個月,就對雲林縣的科級幹部來了一個大調整。那個時候,廖放在雲林縣李家寨鄉當鄉黨委書記。他四十六了,在下麵的鄉鎮裏已經工作了十四年,就想回縣城裏工作。按照慣例,年紀大的鄉黨委書記一般會被安排到各個局裏當局長,縣財政局自然是最好的地方之一。但是,需要個人活動活動才行。廖放打聽了一下行情,最少也需要送個三十多萬。

李家寨鄉原來是個窮鄉,位於大山深處,離縣城有四十多公裏,境內到處都是原始森林。廖放在這裏當了五年鄉黨委書記,注重招商引資,從外地來了一批老板,辦起了一些木材加工廠、家具廠,銷售情況不錯,鄉裏的經濟情況才漸漸好起來。現在每年的財政收入也有七百多萬了。所以,廖放手裏也有錢。他讓鄉裏管財務的會計給他準備了四十萬的現金,他利用周末,坐上自己的捷達車,回了一趟縣城。

提前聯係了黃震,廖放說:“黃書記,晚上我想到你的住處匯報一下工作。”

黃震一聽就明白了,說:“好吧,你晚上八點來吧。”

當天晚上,廖放提著一個禮品袋,去了黃震的住處。

廖放說:“黃書記,我在下麵的鄉鎮已經工作了十四年了,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了,想回縣城裏養老,拜托黃書記在調整幹部的時候,考慮考慮我。”

黃震問:“你看上哪一個位子了?”

廖放說:“我是縣財政局出來的,還是省裏的財經學院畢業的,財政是我的老本行,可以說是科班出身。如果有可能,我想回縣財政局,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可能。我聽說財政局的局長老劉要退了,安排到縣人大去。希望黃書記考慮考慮我。”

黃震說:“這個位子競爭很激烈啊,好幾個人都提出想幹這個了。”

廖放把手中的禮品袋遞給黃震說:“這是我的一點意思,拜托黃書記了。”

黃震不知道裏麵放了多少錢,沒有當場答應他,隻是說:“我考慮考慮,再和其他常委交流一下看法,到時候再回複你吧?”

廖放說:“好的,好的,讓黃書記費心了。”

廖放走後,黃震數了數他拿來的錢,總共是四十萬。也算是合適了。再說了,廖放的資曆和專業都挺適合的。就這樣,一個星期之後,廖放接到了確切的消息,自己將要接任老劉的縣財政局長的職位。所以說,廖放是黃震提拔的幹部,是鐵杆之一吧。

廖放接了黃震電話,說:“老板,你好!”

黃震說:“這麽晚了,還沒有休息吧?”

廖放說:“這就準備了。”

黃震說:“那就打擾你了。”

廖放說:“沒什麽,老板有什麽事情請吩咐。”

黃震說:“再過幾天,我就不是你的老板了。”

廖放說:“哪裏啊,你永遠是我的老板。”

黃震說:“好了,我有一個事情,你告訴我,現在縣財政局的賬戶上,還有多少資金可以動用?”

廖放想了一下說:“估計有兩千三百萬。”

黃震說:“你能不能從別的地方再搞些,湊夠三千萬給我。”

廖放問:“老板,你拿來做什麽?”

黃震說:“我就要走了,我想最後一次給馬超凡的公司支付些工程款,讓他們還一些欠別人的材料款和工人的工資。”

廖放一聽就明白了,黃震是想最後撈一把,一下子從縣財政局賬戶上劃撥走三千萬,到時候,他這個縣財政局長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新縣委書記上任了,全縣公務員的工資到時候都不能按時發放,大家鬧起來,難堪的還是他廖放。這個時候,他萬萬不能一下子把手上的錢全部用完。雖然以前他是黃震的馬仔,但是,黃震要走了,他馬上就不是雲林縣的一把手了,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了。現在的官場上,所謂的上下級關係,都是掏錢買的,都是利益交換,誰忠誠於誰,都是空話。大家都是互相利用而已,有價值了,就有人跟;沒有價值了,人家跑都來不及的。

廖放當麵不可能拒絕黃震,但又不能真的配合他,隻能糊弄他說:“好的,我想想辦法吧,看能不能籌措到。”

黃震說:“你這兩天盡快辦,爭取三天以內完成任務,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廖放說:“好的,好的。”

放下電話,他對他老婆說:“這個黃震,想得倒挺美的,讓我三天之內籌措三千萬給他,我就是能籌到,也不能給他啊!”

他老婆不解地說:“為什麽啊?”

廖放說:“你想啊,他拍拍屁股走了,我們還得在這雲林縣裏混,到時候大家的工資都發不下來,怎麽生活?新書記來了,一問都是我把錢撥付出去的,我還不完蛋嗎?!”

他老婆問:“那你怎麽辦?黃震這兩天還是縣委書記,你總不能不見吧?”

廖放說:“我就裝病吧,兩天後我就不起床了,說是心髒不好,血壓也高,不去上班了。拖他一個星期,等新書記來了,就解脫了。”

他老婆說:“這個主意好,就這麽幹了。”

第二天上午九點四十五分,王一鳴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批示文件,龔向陽和秦書海推開門進來了,龔向陽提醒他說:“老板,時間到了,十點鍾要趕到省公安廳,參觀‘掃黑除惡’專項鬥爭成果展覽。”

王一鳴喔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文件,然後去了一趟衛生間,小龔為王一鳴收拾著公文包。

王一鳴從衛生間裏出來,秦書海和龔向陽在後麵跟著他,下了三樓,到了院子裏一看,省委副書記何傑站在自己的黑色奧迪轎車旁,前麵是小邵開的王一鳴的奧迪轎車,後麵跟著的是秦書海的黑色帕薩特。

何傑衝王一鳴笑著說:“王書記好!”

王一鳴衝他點了點頭,說:“出發吧!”

大家依次上車,車隊緩緩地開出了省委大院。

十幾分鍾後,車隊就拐進了省公安廳的大門口。

車隊剛出發,龔向陽就在車上打了石衛東秘書薑春林的手機,說:“老弟,王書記出發了,讓石省長準備迎接。”

薑春林說:“好的,好的。”

等王一鳴的座駕緩緩地拐進大門口,就見一路兩旁站滿了身穿警服的工作人員,隊伍排得足有一百多米長,為首的是石衛東和六七個廳領導。他們笑著迎候在大門口。兩旁站著的警察一起鼓掌歡迎。

王一鳴一看這個陣勢,隻好讓小邵停車,後麵的何傑、秦書海一看王一鳴下車了,連忙也下車,走過來陪著王一鳴。

王一鳴、何傑、秦書海挨個和石衛東並其他副廳長握手。石衛東向王一鳴介紹著各個副廳長的名字、職務。介紹到誰,誰向王一鳴敬個禮,說:“王書記好!”

王一鳴說:“你好。”

大家寒暄完畢,就前呼後擁地陪著王一鳴向辦公樓的方向走。

省公安廳的辦公樓主樓有二十六層高,也是前幾年剛剛興建的,一樓大廳寬敞明亮,可以比得上四星級賓館的大堂了。二樓整個樓層有兩千多平方米,原來就有一個展覽室,現在拿來舉辦這次展覽。

王一鳴邊走邊和兩邊的警察握手,省電視台和省報的記者們忙著拍照,其他的省委常委都站在大廳門口,笑著迎接王書記。

王一鳴一看,譚士平、鄭天運、李誌斌、秦大龍、劉美娟、裘新旺、牛振海、況遠征都來了,唯獨沒有看見省長李耀。

王一鳴和他們挨個握了手,轉身對秦書海說:“秘書長,李省長為什麽沒有來?”

李耀說:“李省長昨天出發去河東市調研工業生產情況了。他計劃在河東市待兩天,在龍江市待兩天,沒時間參加這個展覽了。昨天徐萬春特意給我打了電話。”

王一鳴點了點頭,帶領大家上了二樓。

進入展廳,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大堆砍刀,長的、短的,堆積在一起,估計有幾百把。

石衛東解釋說:“這隻是我們這次行動中收繳的一小部分,據統計,這次行動共收繳各種刀具兩千多把。可以拉一卡車了。”

王一鳴拿起一把大砍刀看了看,足有一米長,刀片厚厚的,有一本書那麽厚,足有十幾斤重。王一鳴問石衛東:“他們用這個幹什麽?”

石衛東說:“打架。黑社會團夥火拚,這個不稀奇了。你看那裏,有雙管獵槍,有仿五四手槍,還有散彈槍,砂槍,衝鋒槍。”

王一鳴在一把衝鋒槍前麵停下來,他拿起來,看了看,問石衛東:“這個是從哪裏搜出來的?”

石衛東說:“金山縣的黑社會。那裏有些黑社會為了稱霸一方,霸占礦源,就從境外走私衝鋒槍。我們一共收繳了三把衝鋒槍,六百多發子彈。”

王一鳴說:“你看,不掃黑行嗎?!現在的黑社會多麽厲害了,連衝鋒槍都有了。他們用這些東西對付老百姓,老百姓能不膽戰心驚嗎?長此以往,我們的政府還有什麽威信?老百姓能不罵娘嗎!”

石衛東說:“王書記說的是。不掃黑,老百姓就會認為我們是黑社會的保護傘。前幾年外省破獲了一個搶劫殺人案,那個犯罪團夥不僅有衝鋒槍,還從境外走私了一挺機槍,幾千發子彈。他們所有的裝備,用來打我們的一個派出所,綽綽有餘。你看現在的黑社會多猖狂!”

王一鳴說:“我們一定要接著打,狠狠地打。除惡務盡嗎!不僅打擊黑社會,還要挖出後麵的保護傘。隻有這樣,才能重新取信於民。說實話,我們現在的基層政權、各級政府,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形象和地位,和解放初期比,那是根本不可同日而語的。”

“大家都是五六十歲的人了,都從那個時代過來過,那個時候的幹部多廉潔啊!誰敢貪汙?誰敢搞腐敗?有黑社會嗎?有殺人放火還不用擔心受到處罰的嗎?沒有這回事嗎!那個時候,物質上雖然大家都不富裕,但社會治安多好?幹部的作風多廉潔,領導幹部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威望多高?!現在的幹部能比嗎?!

石衛東說:“王書記說得太好了。”於是帶頭鼓掌,大家也一起鼓起掌來。

旁邊的幾個省委常委聽了,各人想著各人的心思。大家也不知道王一鳴今天的講話是有感而發,心有所指,借機敲打誰,還是一般性的泛泛而談。反正官場上就這樣,一把手說了算。王一鳴看誰不順眼了,說幾句厲害的話,嚇唬嚇唬你,讓你知道些厲害,今後收斂一下,不敢和他對著幹,就可以了。真正撕破臉皮鬧起來,大家誰都不是軟蛋。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麽多年,混到這麽高的位子上,誰沒有幾個靠山呢!就是和你王一鳴鬧了別扭,你打狗還得看一看主人呢!

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牛振海聽了,心裏打了一個冷顫。他臉上尷尬地笑著,心裏卻在嘀咕:“這個王一鳴,是不是在和石衛東唱雙簧,敲打我呢?!”

牛振海知道,現在石衛東在王一鳴跟前很紅,而自己時不時地給石衛東使些絆子,讓石衛東很不舒服。石衛東會不會到王一鳴那裏打我的小報告,估計一定會的。

他媽的,狗日的石衛東,走著瞧,跟我鬥,我看你還嫩了點!牛振海心裏說。

這個春節,李耀過得很不爽。雖然這是他當上省長後過的第一個春節,家裏每天可以說是門庭若市,比在江城市擔任市委書記的時候,人數上並沒有多大差別。從來人的職務上看,檔次明顯得提高了不少。原來到家裏拜訪他的,絕大多數是江城市各個區縣的縣委書記,縣長,區長和區委書記,各個局、委、辦的局長、主任,這樣說吧,市直各單位的一把手、二把手,基本上一個不少。誰到年底不看望一下市委書記啊,你說你這個烏紗帽,明年還想要不想要了!這百十個人,要麽下麵管著上百萬人口,要麽管著一個行業,他們都是實權派,他們知道,自己的烏紗帽是李耀給的,到了年底,是他們孝敬李耀的時候了,所以他們出手就一個比著一個大方。當然,其中也是有差別的。

有的年紀大了,知道自己升遷的希望已經越來越渺茫了,於是就象征性地送幾個,算是表示一下意思,求得一個心理平衡。隻要你李耀不找我的麻煩,讓我平平安安地混到退休,就萬事大吉了。這樣的人,通常會以發年終獎的借口,向李耀送個三兩萬。

單位效益好,位置關鍵的,你得送個五六萬。在下麵當縣委書記、縣長或者區委書記、區長的,你最少也得送個十萬八萬的,這樣才能說得過去。你不想想,你一個春節可以向下麵的官員收多少錢。有些縣委書記一個春節輕輕鬆鬆可以收幾百萬,你拿出幾十分之一送出去,有什麽不可以。就是不想升官了,光是保官,你送這幾個小錢出去,根本不虧。要不然惹惱了李耀,他一句話,你的烏紗帽就沒了,安排你到哪個市直機關做調研員,你屁都不是了,到了春節,看還有誰到你家裏去送禮。

所以,那些想升官的縣委書記、區委書記和局長、主任們,每逢春節的時候,都要挖空心思,琢磨著這一次給李耀送多少錢合適。少了吧,肯定不行,怕李耀看不上眼;多了吧,多少算是多呢!所以每次送錢的時候,對於那些下級官員也是一直折磨。好在這些人都是官場上的人精,細心琢磨,多方打聽,於是就得出一個大概的數目。再根據他們自己想要得到的位子,送出適合的錢數。比如,想要進常委,這個競爭就非常激烈了,錢就必然要多些。沒有一百萬出頭,估計你想也不要想。

不想那麽高,弄個副市長當當就可以了,你估計也得送個七八十萬才有把握。

市委常委、副市長我都不想,隻要求給我解決個副廳級就行了,到市人大或者市政協當個副主任、副主席什麽的,我就滿足了,那好,你也得準備個五六十萬才有把握。

這些正處級幹部送的錢,每年都占大頭,他們是李耀最重要的財富來源。

此外,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協四大班子的領導,這些已經是副廳級幹部的,有些人也會出於各種各樣的目的給李耀送錢。有的人是為了給自己換一換位子,比如,已經是政協副主席或者是人大副主任的,年齡還合適的,就想到市政府當一任副市長。有些是副市長的,就想進市委常委。有的是組織部長、宣傳部長、統戰部長的,還盼望著有一天能夠升任市委副書記。有的市委常委還盼望著李耀為自己說句話,交流到外地,再升一級,做市長,或者到省直機關當廳長什麽的。還有一些老幹部為了安排自己的子女,也會向李耀送禮。

除此之外,那些副處級幹部為了升任正處級,也會千方百計到李耀家裏或者辦公室裏送禮。縣委副書記,想當縣長或者縣委書記。副局長,想升任局長,或者交流到下麵,當縣委副書記。這也是一個特別龐大的隊伍。江城市是省城,號稱三百多萬的城市人口,加上郊縣,有八百多萬人。副處級幹部有一千多個。這些人裏麵,就是有三分之一的人給李耀送禮,每人送兩萬,那也不得了。

此外,還有市委、市政府機關裏那些科級幹部,有的是秘書,有的是後勤工作人員,他們有的是為了解決自己的編製問題,有的是為了解決自己的升遷問題,有的或許就是為了調換一個工作,他們利用和李耀在工作中有接觸的機會,千方百計地推銷自己。男的逢年過節到李耀家裏或者辦公室裏,送些錢、購物卡或者稀罕的禮物。女的呢,如果自認為還有幾分姿色,可以吸引李耀的注意,就會去李耀辦公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渾身上下釋放出性感的味道,讓李耀感到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文件,和你熱情地聊聊天,等火候差不多了,那些女人就會主動地投懷送抱。當然辦公室不是個可以放肆玩弄女人的地方。大家心知肚明了,有了合適的機會,一個電話打過去,那些女人就會趕到李耀在賓館的住處,或者李耀在出差的時候,安排她們做服務工作。在北京、上海或者香港,白天出席公務活動,晚上,那些女人會自動跑到李耀的房間裏去,下功夫伺候他的。

剛剛過去的這幾個月,他雖然如願以償地當了省長,升了正省級,在省裏當了老二,一時間風光無限,羨慕的人很多,電視上、報紙上也基本上做到了天天有圖像,天天有新聞,但是,春節一過,他才發現,升了省長,級別是上去了,名義上是比原來好聽些,但和原來當市委書記的時候一比差距就出來了。現在是得了虛名,失去了不少的實惠。

整個春節前後,到他家裏和辦公室裏送禮的人雖然也是絡繹不絕,但是,含金量卻明顯得下降了。那些廳局長,有的就是象征性地給他送些高檔煙酒、補品之類的東西,就是一個禮節拜訪,根本沒有送一分真金白銀。各個市的市委書記和市長,像範一弓、馬正紅、況遠征這樣的省委常委,根本對他是一分錢的禮物也沒有送,李耀不知道他們三個是不是給王一鳴送過禮,按理說,他們是應該給王一鳴送禮的,他們雖然是省委常委,李耀這個省長他們不怕,但是,王一鳴這個省委書記他們還是要巴結巴結的,因為王一鳴可以調整他們的工作。你不聽話了,把你放到省政協或者省人大去,提前退休養老,這個權力王一鳴還是有的。

其他的市委書記,有的是王一鳴的鐵杆,像桂江市委書記遊金平,人家根本用不著刻意巴結他李耀。有的是前朝元老,像西城市委書記竇宏偉、海城市委書記藍自強、龍江市委書記劉漢基。這些人都用不著刻意巴結他李耀,他們巴結的唯一對象就是王一鳴了。當然,必要的禮節還是少不了的,他們會讓自己的秘書或者司機準備一些高檔的煙酒、補品什麽的,送給李耀。

從各市、各廳局一把手、二把手身上,李耀搞不到什麽真金白銀,茅台酒、中華煙倒是得了不少,家裏的倉庫都堆滿了,但是,這些東西不是錢啊,要拿出去換錢,還需要一個程序--就是弄到高檔煙酒回收商店裏,他堂堂一個大省長,這樣做,傳出去就太不像話了!所以當他老婆說,想讓人拉走,隨便給幾個錢就算了,放在家裏占地方。他眼睛一瞪,衝他老婆吼了一聲說:“你懂什麽?!就看到錢了,我這個堂堂的省長還要不要臉!傳出去還能見人嗎?!”

他兒子李順平忙出來打圓場說:“好了,過幾天有時間了,我自己開車拉出去,到外麵交給一個開商店的朋友,處理掉就算了。”

李耀對自己的兒子期望很大,希望他能夠和自己一樣從政,三十多歲做到正處,四十多歲做到正廳,五十多歲升副省級。再往上,就不好說了,要看各人的運氣和造化了。

李耀做了省長,江城市那些處級、副處級幹部,誰也不用給他送禮了,他們統統到況遠征家裏送禮去了,這就讓李耀少了一大塊禮金的收入。省政府辦公廳雖然還有一百多號人,但是,李耀剛做省長,跟許多人不熟悉,大家見了他還很拘謹。有幾個省政府的副秘書長想到李耀家裏拜拜門子,也是躊躇了再三,為送多少錢、送什麽禮物而發愁。他們為了自己的前途,最後隻能厚著臉皮到李耀家裏或者辦公室裏送上一份禮物。因為他們知道,從此以後,整個省政府大院裏就是李耀一個人說了算了。他說誰行,誰就能升官,甚至飛黃騰達;他說誰不行,你馬上就會靠邊站,或者被趕出省政府辦公廳。所以,不管他們原來是誰的人,都麵臨著一個重新洗牌的問題。

那些處長、副處長心裏就更忐忑了,他們平常裏根本沒有接觸李耀的機會,他們巴結人,也隻能巴結到秘書長徐萬春這個級別。所以,敢到李耀家裏或者辦公室送禮的處級幹部更是鳳毛麟角。

所以整個春節,李耀發現,自己的禮金收入比著在江城市當市委書記,那差別簡直是太大了。也就是區區一兩百萬元。這個狗屁省長,也就是聽著好聽些,一點也不實惠!

大年初十,李耀就帶著一隊人馬到下麵的河東市和龍江市視察去了。名義是調研全省的工業生產情況。

今年是省委新的一屆領導班子上台執政的第一年,全省上下對王一鳴和李耀這個執政集體,心中還是充滿了期待的。希望這一屆新的領導班子,能夠帶領全省人民奮發有為,迎頭趕上發達地區的發展步伐,縮小和先進地區的差距。

按照分工,王一鳴作為省委書記,主要負責全省的重大戰略決策、選幹部和用幹部上。而李耀作為一省之長,政府首腦,他身上其實擔負著發展經濟,保障全省GDP維持高速增長的勢頭,實現西江省在年初的黨代會上製定的新的戰略目標。現在全國上下對這個所謂的GDP特別看重,組織部門考核幹部的時候,你有沒有什麽政績,第一要看GDP總量的增長指標。西江省這幾年,GDP的總量在全國的排名中一直位居倒數第六、第七的樣子。不尷不尬,讓西江省的領導在中央大領導麵前,提起GDP,就感到很沒有麵子。

這些都是省長李耀帶領的省政府的中心工作,所以春節之後,剛上班兩天,李耀就風塵仆仆地帶著一幫隨員出發了。他此行的第一站是西江省的工業重鎮--河東市。

上午八點鍾,一隊由警車、越野車、小轎車組成的車隊,在高速公路口排好隊,在前麵一輛警車的引導下浩浩****地出發了。

陪同李耀視察的有省政府秘書長徐萬春,財政廳長蕭華傑,發改委主任毛春林,經委主任趙建才,商務廳廳長郭明朗,省煙草專賣局局長、煙草公司總經理薛亮,公安廳副廳長熊鎮強,這些都是省政府各部門的要員,此外就是一幫子隨員了,秘書、司機、警衛等。

省長出行,各個高速公路口已經提前接到了通知,在省長的車隊來到前就提前關閉了高速公路的入口,於是,各個路口都排了幾公裏的車隊。大家對這個情況也司空見慣了,知道有大人物要來了。過了一會兒,大家就看到,由警車開道的一個車隊呼嘯而過,於是高速公路口重新開通,大家的生活又恢複了正常。

一路上暢通無阻,車隊於上午十點鍾到達河東市的高速公路口。一出來,就看到前麵路邊停了一大排的車子,旁邊站了一群人,為首的是省委常委、河東市委書記馬正紅,不用問,他們都是來迎接省長李耀的。

馬正紅這個人為人比較老道,按說省長李耀來,他可以到高速公路口迎接,也可以不到,他是省委常委,資格在那擺著呢,讓市長蔡名揚來迎接就可以了。甚至陪同李耀視察,他都不用出麵,中午或者晚上陪同李耀吃頓飯,盡一下地主之誼就可以了。

但是,考慮到這是李耀春節後的第一次視察,馬正紅還是很重視。俗話說,禮多人不怪,李耀來了,你親自出麵,迎接到高速公路口,給李耀做足了麵子,大家見了麵心理上的感覺還是不一樣。

官場上就這樣,有時候必要的形式還是要講一些的,你做了,說明你心裏有我;你不做,說明我在你心裏根本沒有位置。那好,咱走著瞧,等你需要我幫助的時候,我肯定讓你知道什麽是必須付出的代價。

馬正紅在西江省的官場上摸爬滾打了三十多年,混到省委常委的高位上,說明這個人對官場上的東西門清得很。

1948年,馬正紅出生在西江省海城市下麵的一個縣的普通漁民家庭,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漁民,祖祖輩輩靠在海上打漁為生。岸上沒有房子,兩艘破船就是他們的全部家當。一旦碰到刮台風的季節,漁船上不能住人了,他們就隻能到岸上投親靠友,實在不行,就住在當地的觀音廟裏,對付幾天。

隨著新中國的建立,解放軍大舉進攻大西南,蔣介石的隊伍土崩瓦解,西江全省也得到了解放,建立了人民政府。馬正紅全家作為窮苦的漁民,上岸分得了房子、土地,平常裏還可以下海捕魚。家裏的生活一下子實現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新中國,他這樣的漁民的孩子也可以上學了,接受了正規的小學教育、初中教育,由於成績優秀,馬正紅16歲的時候考上了市裏的高中。後來學校裏停課鬧革命,許多老師受到了批鬥,有的女老師脖子裏還被掛上破鞋,頭上戴著高帽子,遊街示眾。

馬正紅那個時候對政治鬥爭不理解,感覺這樣鬥來鬥去,侮辱人格,有的老師平常裏感覺很好的,怎麽一下子就變了。本來他是想等高中畢業,以自己的成績是能夠考上一所大學的,將來成為國家領導幹部,現在整個社會出現了大動**,大學也停止招生了,自己的理想破滅了,沒辦法隻能回到家裏,參加生產隊的勞動。

好在他有文化,回到大隊,立即成了香餑餑。大隊支書認為他是個秀才,就讓他做了大隊會計。平常裏到公社辦什麽事情,也帶著他,目的是讓他多認識認識公社裏的領導。一來二去,公社書記也認識了這個上過高中的年輕人。

公社書記姓許,是個轉業的軍官,曾經參加過解放戰爭,在部隊時混到了營長的職位,轉業後安排到縣裏,先是做了縣委辦公室的副主任,過了幾年,就到了坡頭公社當了書記。

徐書記看馬正紅個子不高,但長得眉清目秀,就非常中意他,一打聽,他在縣裏讀過高中,是個文化人,就更感興趣了,於是就把馬正紅要來,安排在公社辦公室,做自己的通訊員。

馬正紅一看許書記這麽高看自己,人家是部隊的營長出身,上過戰場真正立過戰功的人,自己不能不識抬舉啊!於是,對許書記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比對他親爹親娘都盡心。

許書記對他進行了一年多的考驗,一看,小夥子行,比自己兒子對自己都盡心。於是一高興,就有把馬正紅招為女婿的想法。他閨女許小潔當時被安排在供銷社做營業員,長相雖然不怎麽樣,但由於人家是公社書記的閨女,也不是誰想追就能夠追得上的。

馬正紅一口就答應了,許書記很高興,對他說:“這麽吧,你回一趟家,給你父母說一說,選個日子,就給你們辦事吧!”

那個年代,結婚很簡單,舉行一個儀式,到公社開個結婚證,包幾斤糖果,當場一散發,放一掛鞭炮就可以了。不用擺酒宴,也沒有東西擺酒宴呐!

馬正紅和許小潔結婚後,雙方都在公社所在地上班,於是供銷社就騰出兩間房子,一間做臥室,一間做廚房,算是為他們安了一個家。